不得不說陳桐在某些方面當真是好算計,即便他沒能讓黃飛虎落在自己手上,卻也的確用火龍標重傷了他。而他對於逃跑的距離的計算,則使黃飛彪在眼看着就要追上他的情況下礙於城關上明晃晃的箭矢不得不勒馬急停,不能再上前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陳桐上了城關,就是再惡毒的叫罵也不能傷他分毫。
黃飛彪氣陳桐傷了黃飛虎,只恨不得立馬就將這人碎屍萬段,方能一解心頭大恨。但陳桐已經入了城關,城關之上弓箭手齊布,只要看他有上前一步的架勢便彎弓射箭,分明是要讓他寸步不能進。
黃明最先趕到黃飛虎身邊,自然也是第一個看清他的現狀的人,他見黃飛虎被火龍標打到的地方皮開肉綻,空氣中甚至有着一股子肉香,心下一急,下了馬的時候就要伸手去碰黃飛虎。
周紀在陳桐頭也不回的逃向城關的時候便下了馬,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黃飛虎,他眼尖地看見黃明的動作,急忙喝到:“別亂動!”
黃明雖然心急,但對於周紀的話卻已經是習慣性的服從,他在周紀的喝聲當中將手頓在半空,好歹是沒有碰到黃飛虎的身體。他看向跑過來的周紀,急道:“大哥傷得不輕,不能讓他繼續留在這裡!”
黃明一句話說完,周紀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揮手讓黃明閉嘴,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黃飛虎的傷勢,只看他雖然還有呼吸,但身上被火龍標瞬間爆發出來的高熱燒得不輕,再加上他身上本就有的傷勢,若是治療不夠及時,怕是真的會如了陳桐的願就此死在這裡。
要說這支軍隊當中最不能死的人便是黃飛虎,所以即便是這人半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他周紀也要拼上全力將他給拉回來才行。周紀回頭看黃飛彪帶着人貼着城關之上箭矢的覆蓋範圍的邊緣叫罵個不停,心中多少有些憋火,他喝到:“你們跟個潑婦一樣在那裡叫罵有什麼用,還不快給我滾回來!”
周紀身爲一個謀士,理所當然的是整個軍隊當中看上去最爲文雅的人。而軍隊當中的人莫不因爲敬佩他的謀略而在他面前下意識地收斂了三分橫,於是在黃飛彪等人的記憶當中,周紀發脾氣的次數便是屈指可數。但不能否認的是每一次周紀發脾氣,都讓他們寒毛倒立。
黃飛彪等人一聽見周紀的喝聲便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氣,於是他們也顧不上再將陳桐的祖宗十八代挨個問候上一遍,想也沒想就掉轉馬頭滾回了周紀的身邊。
周紀見黃飛彪等人灰溜溜地下了馬,倒真是符合他們此時應有的敗軍之像。他道:“飛彪帶人在五里之外安營紮寨,剩下的人和黃明一起將大人搬去營帳,注意不要碰到他的傷口,路上也不要顛簸,儘量保持平穩。”
黃飛彪等人見周紀神色凝重,這才發現黃飛虎的傷勢竟然是這麼重。
這當然
不是因爲黃飛彪等人不關心黃飛虎,而是在他們看來黃飛虎這個人從來都是強如神明,就算他們之中只剩下一個人能夠站立,這個人也必定是黃飛虎無疑。
但黃飛虎到底只是一個血肉之軀的普通人,就算他比大多數人都要強,卻也不可能真的戰無不勝。於是在經歷過大大小小好幾次拼殺,再碰上一個爲了殺他而用盡心機的陳桐之後,他到底是因爲重傷而在此刻昏迷不醒,且看上去會隨時歸西。
意識到這一點的黃飛彪只覺得整個人都恍惚起來,他睜着眼看向黃飛虎,十多年不曾溼過的眼竟沁了淚。他問周紀:“大哥他……一定會沒事的吧?”
黃飛彪的詢問帶了哽咽,惘然更是顯而易見。周紀皺着眉看向黃飛彪,道:“別和娘們兒似的哭哭啼啼,趕快給我滾去做事!”
不得不說周紀這個人在軍中所起的作用一點不比黃飛虎差,即便此時黃飛虎昏迷不醒,他身爲剩下的人當中武力值最低的一個人,卻的確能夠震懾全場,只是一句話便足以讓黃飛彪等人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麼事。
黃飛彪被周紀罵得一縮脖子,瞬間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可以帶着身後的士兵迎着萬千箭矢去和破城關,也可以孤身一人上前去用盡全力要了陳桐的命,卻絕不能在黃飛虎倒下的此時將整個軍隊的士氣帶得更爲失落。
思及此,黃飛彪反手擦掉眼角沁出的水,倒是帶出一股子兇悍勁。他反駁道:“誰他媽哭了,要是誰敢跟個娘們兒死的哭哭啼啼,我黃飛彪第一個不放過他!”
說完這話黃飛虎翻身上馬,朝着已經開始騷亂的士兵大聲喊道:“別再讓我看見你們再動嘴皮子,都跟着我退回五里之外安營紮寨!”
黃飛彪這一嗓子喊得中氣十足,再看他腰桿挺直,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對的神色,在看見黃飛虎倒地不起之後悄然蔓延在多數士兵心中的不利猜想在這一刻竟是不攻自破。
周紀在看着黃明等人小心翼翼地擡起黃飛虎的同時,也將目光分給了黃飛彪一點,他見他這一番動作將瀕臨散亂的軍心重新聚攏倒是難得的露出了讚賞的神色。
但這讚賞來得快也去得快,畢竟現在黃飛虎的情況是真的不容樂觀,在周紀看來與其將精力用在這沒什麼大用的讚賞之上,倒不如用來想一想怎樣才能救回黃飛虎的這一條命。
城關之上人人都看見了陳桐將黃飛虎打落下馬的那一幕,而此時周紀等人帶着不知生死的黃飛虎要撤軍更是既定的事實,於是陳桐手下還活着的某些將領便又動上了心思,前不久因爲黃飛虎連勝三人而蒙上的陰影,在功名利祿的誘惑之下全都化作了飛灰。
有人上前一步在重新登臨城關的陳桐身後請示道:“現在黃飛虎重傷,大人何不下令出兵趁此機會將這羣叛軍直接剿滅?”
陳桐聞言回頭瞥了說話的人一眼,微微耷拉的眼角是顯而易見的鄙夷,他看着人便像是在看智商低向的白癡。他道:“你是能打得過黃飛彪還是能算得過周紀?”
說話的這人被陳桐毫不掩飾的眼神掃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礙於陳桐是他的頂頭上司也只能挺着,但要他就此放棄也許能夠立下大功的機會又太過不甘心。他道:“據末將所知黃飛虎是他們之中最爲厲害的一個人,大人既然能夠輕鬆打敗黃飛虎,那麼一個黃飛彪也就不足畏懼,等着大人解決了黃飛彪,就算他周紀頭腦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敵得過通關數千士兵。”
陳桐聞言大笑出聲,他道:“輕鬆?那可真是輕鬆!既然他黃飛彪是這麼好解決的角色,那你現在就出了城關去給本將軍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有目共睹陳桐之所以能贏完全是因爲黃飛虎本身帶傷,且在他之前連戰了己方三名將領,最後纔不小心着了他的道。所以要說輕鬆,那完全是因爲說話的這人太想趁着黃飛虎重傷的時機拼出點戰功來加官進爵,才這樣誇大陳桐的功績。
但陳桐既然能夠憑着算計重傷黃飛虎,便不可能是一個聽人誇大功績便沾沾自喜以爲自己真就天下無敵的草包,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在沒有黃飛虎的情況下,一個周紀加上足夠聽他話的黃明、黃飛彪等人,便足以讓他正面對上他們佔不得分毫便宜,他們之所以此時不攻城關完全是因爲黃飛虎處在生死線上,要是他現在不知死活的追出去要動手剿滅他們,那他的慘敗便是毫無疑問。
所以陳桐此時當然會守在潼關拒不追擊,直到紂王派出兵馬來剿滅黃飛虎所帶領的叛軍,或是等着黃飛虎的喪命或是痊癒,與他手下的兵馬實實在在的拼上一場。
陳桐能夠想到的周紀當然也能想到,所以他纔不必過於防範陳桐的追擊,雖然還是有些擔心紂王會派遣兵力前來剿滅自己這一羣叛軍,但現在他能夠做的也只是盡力救治黃飛虎的傷勢而已。
但這傷勢卻不止是看着嚴重,隨行的幾個軍醫在看過黃飛虎血肉模糊的傷口之後皆是眉頭緊皺,看那樣子便是想不到足夠有效的救治方法。
周紀見狀一顆心往下沉了沉,他問:“不管情況好壞,你們總要說出個所以然來才行。”
其中一個軍醫聞言在其他人的示意下開了口,他道:“陳桐用的武器古怪得很,瞬間爆發出來的高熱不止是燒傷了成王的身體,更是在那一瞬間將他的皮肉炸開傷及了內裡,憑我們幾個的醫術若是全力以赴也不是沒有機會治好成王,但隨軍途中不論是工具還是藥材都帶得不夠,不說是難上加難,而是我們幾個根本就沒有下手的把握。”
其他幾人等着這名軍醫說完齊齊點頭,看他們臉上的苦澀是真的愧於自己身爲軍醫卻不能在這種時刻救下必須救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