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說的話亦十分有道理,自太子的醜聞不斷爆出後,許多人都在暗暗猜測太子地位不保,他腦袋一熱,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完全有可能。
龍希寧眼底閃過一道厲色,側眸看向站在左列中央的風飛,這話是華貴妃自己說的,或者是他教的?
鳳斐感應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冷冽目光,轉眸看去,只見龍希寧正用一副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冷酷無情,同時又滿懷惡意。
鳳斐心中漏跳一拍,當然不是心動的那一種,而是忽然閃過一絲不祥預感,但是太快,他都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看到鳳斐眼中的疑惑,龍希寧輕哼一聲,目光迴轉到殿中,華貴妃與皇后的對峙也進入到白熱化。
皇帝的兩個女人,一個皇后一個貴妃,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口若懸河,氣勢驚人,雄辯之才絲毫不亞於朝堂上能言善辯的文官。
皇后怒道:“太子一直謹言慎行,何曾如此放縱過?他分明是被陷害的。”
華貴妃嗤笑:“太子素來目中無人,謹言慎行也就在陛下面前表現而已。”一言戳破皇后的矯正。
皇后氣得手指發抖,“笑話,太子身爲一國儲君,當然有貴爲皇族太子的驕傲,難不成華貴妃對待一個宮女,也禮待有加?”
華貴妃語塞。
皇后反將一局。
“皇后說得是,不過臣妾可不曾受賄百萬兩,太子不愧是太子,連防洪抗災建水壩救百姓的銀兩都敢收入囊中。”華貴妃涼涼接道。
這一回輪到皇后無言以對。
太子收受賄賂是真,那份名單冊子,長長一列,包括每個送銀兩官員的名字官職和所贈銀兩,詳細羅列,震驚朝野,如今太子在民間已經臭如老鼠。
百姓圖的是什麼?有飯吃,生活安穩!防災建壩的錢被一國太子私吞,是國之恥,也受到百姓們的極力唾棄。
當太子就這樣中飽私囊,不顧百姓死活,若當了皇帝還得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成爲皇帝的龍希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百姓幾乎能預料到那時等待他們的是何等的水深火熱。
其實升斗小民考慮的也就自己溫飽安穩日子,把太子想得太壞了。
太子從小享受人間富貴,豈是貪財之人。他那些錢都是用來招兵買馬,籠絡人心的。
百姓們不知,只看到表面上發生的,只知道暗暗咒罵太子。
但是太子名聲已毀是不爭的事實。
華貴妃見皇后被堵得無話可說,又道:“陛下已下旨廢黜太子,王御史與魏國公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難道皇后覺得臣妾有能力鼓動兩位大人一起陷害太子,謀害皇上?”
王御史與魏國公一起出列,冷眼看向皇后:“臣等忠心耿耿,斷不敢謀害皇上!”
與王御史,魏國公交好的大臣紛紛說道:“是啊,王御史家是百年清貴大家,素來只聽皇令,最是忠心耿耿,怎麼可能害皇上?”
“魏國公世代忠烈,也斷不會做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兩位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老臣一站出來,皇后立即處於劣勢。
皇后恨恨剜了王御史和魏國公一眼,這兩個老東西,又出來壞事!
深吸一口氣,皇后高聲說道:“本宮並未懷疑兩位大人,而是擔心你們被華貴妃矇蔽!難道你們不覺得一切太過巧合嗎?”
這話一出,全場靜默三秒。
皇后忽然哽咽起來,看得衆臣又是一愣。
這位皇后近年來吃齋禮佛,甚少出現在大臣們面前,加上年紀大,又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自然不如華貴妃親和給人好感。
然而她此刻垂淚,收起身上所有的刺芒,鋒芒內斂,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頓時消減,再看看她兩鬢白髮,老態的容顏與疲倦的神態,衆臣心中對她倒是生出了同情。
龍蘭最尊貴的女子,卻落得個夫死子囚下場,眼下她心中必然心痠痛苦的罷。
“本宮只是覺得皇上死得蹊蹺,想讓皇上能夠瞑目而已。身爲臣子,難道你們就讓皇上那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之前是華貴妃打感情牌,這下換成皇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當然,朝中大臣三分之一本就是太子陣營,而以王家爲首的保皇派自然也不願意看到皇帝死得不明不白,再加上支持寧王的大臣得了他的暗示,故而皇后的話一呼百應,殿上響起整齊劃一的聲音:“臣等不敢!”
“若是皇上的死另有隱情,臣必然要替皇上懲治惡人!”王御史率先表態。
其餘大臣紛紛效仿。
華貴妃挺直腰背立於朝堂上,隱情?誰能查得出來?
不擔心被查到頭上來,因此華貴妃臉上毫無懼意,倒是叫滿殿大臣疑惑了,到底是不是華貴妃害死皇上的?
恰在這時,一個侍衛從外面跑入,跪在殿前:“有人闖天牢,前太子被帶走了!”
皇后身體微微一晃,腳步踉蹌上前:“你說什麼?太子被人劫持了?”
琪王也滿臉緊張地問:“怎麼回事?天牢防備森嚴,前段時間才修葺加固並加派人手,怎麼又讓人闖進去了?”
隨即,他轉身怒瞪華貴妃:“是你!一定是你劫持了皇兄!你害得皇兄失去太子之位不夠,還要害死他嗎?”
華貴妃聞言怒道:“琪王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本宮劫持一個廢太子作甚?”嗤笑一聲,“或許太子是畏罪潛逃了呢?誰能肯定闖天牢的人不是太子供養的死士?”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被劫走?抑或被救走?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若是被劫,衆臣便要擔心前太子的安危,便要想是誰劫走前太子,爲何要劫走他。
然而若是被救走,說明什麼?說明太子心存謀逆!說明太子畏罪潛逃!
“華貴妃真是伶牙俐齒!黑的也能被你說成白的!”皇后怒不可遏,卻無法阻止華貴妃對羣臣造成的影響,其實皇后心中也打鼓,龍希然是被劫持或被救走了?
如果被人劫持,皇后要擔心太子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受到折磨;而如果被救走,皇后同樣會擔心,擔心太子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行爲。
就在這時,一道急報傳進來。
南城門急報,一支不知底細的軍隊正火速向龍城行來。
皇后聞言,眼裡閃過一道精光。
南城門……
是父親帶領南軍趕來了!
滿朝文武頓時譁然。
大軍?什麼大軍?難道是鳳西打到龍城來了?
龍希寧眉毛一挑,宋家果然等不及了嗎?
看着嘈雜的大殿,他沒有出面的意思。
他不出面,卻有人希望他趕緊想辦法。
皇帝不在,太子被廢,在諸位大臣眼中,龍希寧無論是身份地位或者能力才華最受認可。
魏國公站出來道:“寧王,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先帝駕崩前立下遺詔,命寧王爲攝政王,如今兵臨城下,是敵是友尚未知曉,懇請寧王主持朝局!”
王御史也拱手說道:“魏國公所言極是,請寧王主持朝政。”
保皇派和寧王近臣不約而同跪地懇請:“請寧王主持朝政!”
皇帝是被太子氣死或者被華貴妃毒死,此時已經不重要,兵臨城下,即將國破家亡,最重要的就是守住龍城,如果龍城被破,還談什麼新帝,到時候所有人都得當亡國奴。
鳳斐看着朝堂上三分之二的大臣皆跪請龍希寧攝政,只是淡淡一笑,並不着急。
讓寧王攝政,本就是他的意思。
從始自終,他的真正目標都不是奪得皇位,而是要鷸蚌相爭,他坐收漁翁之利。
他不急,有一個人卻急,非常急!那就是皇后!
從前寧王就是太子最大的競爭對手,那時皇上還在,那時太子還是太子,寧王的勢頭便隱隱壓在太子頭上,如今太子被廢,一旦寧王攝政,那麼龍蘭早晚是寧王的囊中之物。
她絕對不能任事情發展下去!
皇后心裡閃過瘋狂的念頭,憑着南軍十萬大軍,攻下龍城輕而易舉,只要殺了寧王和鈺王,到時候龍希然這個血脈純正的皇族登基上位,誰敢說個不是?
自古史書都由勝利者書寫,史上多少帝王是踩着父兄弟的血上位的,皇后爲了宋家,爲了前太子,爲了她自己,決定瘋狂一次。
冷眼看着衆人恭請寧王攝政,皇后突然高聲說道:“既然是先帝遺命,寧王就接受吧。”
這種事寧王自然不會佯裝客氣地推脫一番,他站到殿前方,龍椅下方,說道:“既然是父皇的遺命,本王自當遵從。”
他瞥了眼神色淡然的鳳斐,眼底閃過一道厲色,正待說話,一聲長喝乍然響起。
“報——”
又一條急報傳來,這一次是西城門傳來的消息,西邊的驍騎營突然奔龍城而來,西城門守將派人來問,是否宮裡的哪位貴人召喚驍騎營,如若不是,那就是驍騎營造反。
聽到這個消息,朝臣錯愕。
衆人紛紛看向王御史,王弘昌與王御史都是王家人,關係不同尋常。
王御史看到大家都看過來,眉頭一皺,“老夫並未派人送信到驍騎營。”
也就是說驍騎營爲何而來他完全不知曉!
那是誰傳喚驍騎營?
鳳斐眼中隱過一抹暗芒,南城門外的軍隊,他猜測是南軍,宋家的軍隊,驍騎營是誰的人馬?
他目光在殿內掃視一圈,最後定格在龍希寧臉上。
與其他人驚疑的表情不同,龍希寧的神情太過鎮定,似乎早就知道驍騎營會來一樣。
難道是他調來的?
但是寧王拿什麼去調?
驍騎營與衛戍營的調集令都在皇帝手裡,皇帝駕崩後,兩塊令牌都擱置在宮中,他派人嚴加看守,龍希寧不可能拿得到。
“大家不必驚慌,許是驍騎營得了消息,探聽到南面有敵軍逼近城腳下,特意趕來守護龍城的。”
聽了龍希寧的話,羣臣心中稍安,臉上的恐懼也收斂些。
“寧王說得是,驍騎營王統領定然是察覺到南面異軍來襲,趕來護城的。”
皇后面上閃過一道狠絕之色,涼聲說道:“或許南面的軍隊聽說驍騎軍有異動,特趕來護駕的呢!”
一句話把衆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
“皇后知道南面的軍隊身份?”魏國公問。
皇后心中掂量了下,說道:“本宮如果沒記錯的話,由肖將軍掌管的南軍就駐紮在龍城南面二十里外。”
衆人聞言,愣住,隨後魏國公點頭:“沒錯,南軍確實駐紮在龍城南部,如此說來,逼近南城外的軍隊並非敵軍,只是南軍又爲何不經調動私自而來?”
皇后幽幽嘆道:“本宮說過,皇上駕崩或有蹊蹺,南軍衆將士必然也心中存疑,他們忠君護國,定然容不得有人謀害皇上,許是來討個說法,讓元兇自首罷。”
衆臣聞言,又一陣騷動,怎麼又繞到這件事上來了?
華貴妃冷嗤一聲:“是他們覺得有蹊蹺還是皇后覺得蹊蹺?誰不知道南軍等同於宋家的私軍,皇后敢指天發誓,您對南軍舉兵到來一點兒也不知情嗎?”
皇后怒哼:“華貴妃是不是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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