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兩人眉頭雙雙皺起。
李紅嬌心裡生起怒氣,臭男人,回答得那麼快那麼堅決幹什麼?本小姐若不是有家歸不得,纔不想跟着你呢。
萬木卻是覺得此事難辦了,眉頭不由自主皺起的。
“公子,我知道我之前的語氣有些重,我向您道歉,求求您,就讓我跟着你們吧。當牛做馬,端茶送水,我樣樣行的。”李紅嬌忍着怒意低聲下氣道。
萬木側眸看了李紅嬌一眼,想不到她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本以爲她拉不下臉來的,倒是說得很自然。
“既然你那麼厲害,不如留在客棧端茶送水。”夏楚悅沒有起伏的話再次響起。
李紅嬌眼裡開始冒火星了,在客棧裡端茶送水?虧他說得出口。她不過是嘴皮子上說說,他以爲她真的打算給他端茶送水?做夢吧!
“公子,李紅嬌李姑娘的身世很可憐……”
“萬木,什麼時候你成了慈善家了?”夏楚悅又一次打斷萬木的話,說出來的話毫不留情面,隱隱含着責備之意。萬木不知道慈善家是什麼,但也聽出了夏楚悅的不悅,不喜他多管閒事。
他可不想夏楚悅生氣,不由心頭一凜,說起話來更爲小心翼翼:“公子,您和李姑娘見過幾次,也算是緣份。”
“想留就留吧,只是有一點你要記住,出了什麼差錯,你自己負責。”
夏楚悅雖然鬆了口答應了,但萬木不知爲何,心裡忽然有些不安,總覺得自己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想休息,你們各自回房,不要吵我。”
聽她這樣說,萬木只好和她告辭,自始自終,夏楚悅都沒開門讓他們進門說話。萬木沒有意見,李紅嬌心裡則很不爽。她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去了萬木的房間,一進去就抱怨夏楚悅脾氣太差,還勸萬木另立門戶,別跟着這樣的主子。萬木聽後自然不喜,要她不許再說抵毀夏楚悅的話,並且不許她再離間他們二人。
而另一間房內,夏楚悅站在窗戶邊,雙手抱胸遠眺窗外。她微抿着脣,如果萬木在此,就會看出她的心情不好。
夏楚悅今天看到牆上的尋人啓事,心裡就像堵着一塊石頭似的。本來就心情不佳,結果萬木還帶回一個冤家路窄的女人回來,惹她不快,因此,她的心情更加不好。
李紅嬌有什麼可憐的身世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管。這個世界,可憐人何其多,比李紅嬌更可憐的人多不勝數,她沒有能力去救那麼多人,也不想去救。前世,她就是以保護國家,保護人民爲己任,一世的責任已經太累,重活一世,她不想讓自己再陷入那樣的局面。她只想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她有能力的時候,或許會發發善心救救人,可是現在,她沒有能力,不僅沒有能力,而且她壓力還很大。像李紅嬌那樣被從小寵大的姑娘,只會給她添麻煩。
她斂了斂眉,眸微垂,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掩住眸底的暗潮洶涌。
她不想當好人,但不能阻止別人當好人。萬木想幫李紅嬌,那就幫吧,只是希望他別辜負了她的期望。
她看了看外面的街道,是時候離開了。這裡,有萬木足矣。經商畢竟不是她的長處和喜好,若說這個世界有哪個地方她喜歡的,那麼有兩處。一是戰場,二是軍營。
她不想再承擔保家衛國的責任,並不表示她不喜歡浴血奮戰。戰鬥早已深入骨血。從心底深處來講,她是渴望那種拼殺的感覺的,那會讓她有一種活在激情中的感覺。這種愛好看在別人眼裡,或許會是變態的,可她就是喜歡。現在,她上不了戰場,那就去江湖看看。聽說江湖少不了爭鬥,而爭鬥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武力。她很是期待呢。
次日,萬木去敲夏楚悅的房門時,沒有聽到迴應。他愣了一下,以爲夏楚悅有事出門了。他下了樓,詢問了下掌櫃,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卻是夏楚悅退房離開了。
那一刻,萬木心臟驟然一縮,有些痛。她爲什麼不辭而別?
“萬木。”李紅嬌清脆的嗓音從背後傳來,萬木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清秀佳人徐徐走來,他愣了一下,然後纔想起昨天晚上他帶着李紅嬌去買了新衣裳。
“是因爲她嗎?”他沒有迴應李紅嬌,而是低聲自語,眼裡泛起苦笑,她的生氣還真是決絕啊,走得悄無聲息,連讓他悔改的機會都沒有。
“對了,萬公子,這是夏公子留給你的信。”掌櫃一拍腦袋,從櫃子底下拿出一封信。
萬木先是愣了愣,然後驚喜地接過來。
“信?什麼信?難道公子走了?”李紅嬌走近,奇怪地問。
萬木沒回答她,拿着信匆匆跑上樓去。
李紅嬌尷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憤憤跺腳,追了上去。
萬木撞門而入,來不及關門,就的開信封看起信來,李紅嬌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到了門口,喘着氣看着萬木的背影,到底出什麼事了?萬木對她的招呼和問話都不迴應一個。
信的內容不多,萬木看得很快。看完之後,臉色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來。小姐那麼信任他,他一定不能讓小姐失望。
“萬木,公子去哪了?”瞧着時間差不多了,走進來小聲問。
萬木轉眸瞟向她:“不知道。”信中小姐並沒有怪他收留了李紅嬌,但是萬木卻覺得小姐會走得那麼匆忙,和這件事肯定有一定關聯。這次,是他一意孤行了。以後他不會再忤逆小姐的意思了。
萬木眸子閃了閃,“李姑娘,公子已經離開了,你還要跟着我嗎?”
李紅嬌本來聽到萬木回答‘不知道’三個字時,心裡便有些不高興,這時又聽到他這樣問,頓時黑下臉來:“萬木,你是什麼意思?要甩開我嗎?”
“以後,我沒有時間照顧你。”
“你家公子在的時候,也不見得你就有時間照顧我。”李紅嬌哼笑一聲,頂了回去。
“那你就跟着吧,只是別給我惹麻煩,不然,就立馬離開。”
李紅嬌挑了挑眉:“惹麻煩?哼,你等着瞧吧。”
……
早上天剛亮,夏楚悅便收拾好行禮,將信交給掌櫃,騎着墨寶離開迎來客棧,出了飛林鎮,往南邊趕路。
她打算現在就去泰山嶽家參加武林大會。泰山在龍蘭南部,從飛林鎮騎馬趕路過去,差不多要十天的時間,她打算沿途看看各地的風俗景色,當作旅行,慢慢遊玩過去,到時候武林大會也差不多開始了。
據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參加武林大會的,只有收到邀請函的人才能夠入住岳家,受到招待,沒有邀請函的人則只能遠遠看着,甚至不得靠近。
夏楚悅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什麼顯赫人世,因此不可能收到邀請函。而邀請函都有明確寫明受邀人的名字或幫派的名字,她想搶一張過來混進去是不可能的。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時要真不能進去,她就遠遠看看也行。要不然跟着別人混進去得了,別的不行,喬裝和潛伏的本事她是好手。
遊玩了兩個多月,她的心情開闊很多。在龍城裡積壓的怨氣幾乎都消散了,只有那個神秘仇人,她念念不忘。變強的一個原因,是希望自己能夠爲所欲爲,不用受人拘束和控制;而另一個原因,就是報仇雪恨,不會再因爲其他而忽視,釀成大禍。
泰山和現代華夏聞名暇爾的泰山同名,然而此泰山非彼泰山。龍蘭泰山,坐落於南部,此處多山脈,泰山爲最高峰。
泰山以南,即是南唐國。
因此,泰山是兩國的一部分國界,也是一道天然屏障,被喻爲天下第一險,生生阻隔在兩個國家之間。此處地形易守難攻,不管是南唐攻打龍蘭,抑或龍蘭攻打南唐,都是如此。
此外,橫亙在兩國之間的還有一條大河,貫穿大陸東西,寬的地方有數百丈,狹窄處只有兩三丈。寬處渡河需用船,窄處渡河則用橋。水路發兵,自然也是不易的。而且龍蘭人大多不習水性,有游水也不擅長;南唐則不同,大多擅游水,因此龍蘭很難通過水路來攻打南唐。
南唐能夠和其他三國鼎立於天下,這兩道屏障不可謂不重要。有了兩道天然屏障,南唐便可省下許多兵力,防守於地勢平坦處,彌補軍隊弱的缺點。
天險之所以稱爲天險,便是山高路陡,而岳家,則坐落在泰山半腰處,依山而建,房舍如同長在崖壁裡,看起來甚爲陡峭兇險,不熟的人,連上去拜訪都難。
夏楚悅比預期的早了十天就到了泰山腳下。她走走停停,仍提前到了,還後悔自己過於趕路,有些地方都沒仔細遊賞,不曾想到了泰山腳下,卻看到那麼多的江湖人,許多人比她還早來。獨自行走在外二月有餘,夏楚悅看過的江湖人不少,然而和現在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怎麼都來那麼早?
在找了三家客棧都被告知客房已滿後,夏楚悅忍不住皺起眉。
不是說參加武林大會需有請柬才能入內嗎?
夏楚悅原本以爲岳家山莊應該裝不下那麼多人,而且也沒有參加過武林大會,所以提前十天到,以爲自己已經早到了,哪裡料得到她早,別人更早。而且人數遠遠超出她的預料,別說客棧了,就是街上好點的位置也被人佔了去,搭個簡易帳篷,暫住幾日。有些人已經把帳篷搭在了小鎮子外,足見來人之多。
夏楚悅兩手空空,完全沒有準備,她又沒有請柬,難道要在野外找棵樹搭窩?
牽着墨寶,夏楚悅擠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向着下家走去,聽說很多人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去民宅租房。泰山位於龍蘭和南唐兩國交界處,山腳下平時鮮少有人往來,小鎮子十分冷清。
如今難得熱鬧,許多普通百姓也想趁此機會大賺一把,纔會紛紛打開家門暫做生意。這讓夏楚悅想到了前世的旅遊業,還真有那麼點兒意思,只是這時候夏楚悅也沒心思樂呵,她走進小巷子裡,發現每家房子外都貼着“房已滿,請找下家”的黑字白紙。
看情況這些地方也是找不到住房了,夏楚悅牽着馬往回走,打算先去吃點東西,然後買個簡易帳篷到鎮子外用。
她確實在野外睡過,但是現在已是深秋,就算泰山地處龍蘭南部,也抵不住季節的寒意,她又不是在做任務,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能過得舒服些自然要過。帳篷簡單,好在四面可封閉,擋住寒風,也能擋住他人的窺視,比當樹袋熊好很多。
趕了半天的路,又找了半天的房,此刻夏楚悅已有些疲累。她決定隨便吃點東西,就去買帳篷睡覺。
一回到街上,她就看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可惜裡面已經爆棚,很多人正擠在門口,等着進去吃飯,還有些等不及的直接買了端在手上站在外面吃的。若是不知道真相,大多會以爲是這家客棧的菜做得多好吃,才引來那麼多食客。
夏楚悅無奈地抿了抿脣,不過是供不應求而已,最簡單的經商之道。
她緩慢地在街上穿行,不是她想慢走,只是人太多而已。也許是她的錯覺,此刻鎮上的人比她剛到的時候又多了些。
“賣饅頭嘍!熱騰騰的饅頭,又香又軟,美味可口!”
“賣饅頭嘍!熱騰騰的饅頭,又香又軟,美味可口!”
最普通的饅頭能有多美味?也就是沒錢的人才會在街邊吃這種東西,不過那是在其他地方,在這裡就不一樣了。
前面不遠的地方傳來清亮的吆喝聲,夏楚悅擡眼望去,只見前方圍着一羣江湖人,打扮各異,但大多帶着武器,他們將饅頭鋪緊緊包圍,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賣的是什麼。虧的有饅頭老闆的吆喝,不然誰猜得到。
“老闆,我要五個饅頭!”
“好咧,五個饅頭,客官拿好了!”
“老闆,我也要,要十個,不,要二十個!”又一個粗礦的聲音響起。
“好咧,二十個饅頭……”
夏楚悅聽到那個要二十個饅頭的聲音,眉梢微不可見地擡了擡,想不到又遇見了。那個粗礦的聲音正是在夏楚悅在迎來客棧看到的七個江湖人中的那個胖子,而他一開口就要二十個饅頭,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等下那熱乎乎的白饅頭會進了他的大肚子。
看到那麼多人圍着,夏楚悅便沒興趣去買了,光是排隊就得等半天,要是個個像胖子一樣買那麼多,沒排到她估計饅頭就賣光了。
她拾步往前,其實像她這樣的打扮還是挺惹眼的,一般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人都是成羣結隊,身上又有很明顯的江湖氣息,不管是言談舉止或是穿着打扮來看,都會有明顯的特徵。而她,穿着布衣青衫,又長得清清秀秀,手裡還牽着一匹一看就讓人眼前一亮的寶馬,怎麼看都像是官家或商家的公子少爺偷跑到江湖來的。
街邊一家酒樓,三層靠窗雅間內,坐着一個男人。
白衣墨發,身材修長挺拔,單從背影上看便讓人想到‘玉樹臨風’四個字,可以想象得到,這樣的男人必然長相不會差到哪裡去。
在他旁邊,站着一個穿着綠衣的年輕女子,面容清秀,臉上掛着淺淺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她見男子許久不動,只是盯着茶水發呆,茶水都涼了,便柔聲問:“爺,速水給您換一杯吧。”
男子沒有回答她的話,依然看着茶杯的水面出神。
速水蹙了蹙眉,那個女人對爺的影響真的很大,之前聽速風說過,她還不太相信,看來真是如此。
她伸手去拿茶杯,男子也沒有動一下,顯然,他的神思早已不在此處,看似在盯着茶,其實根本不是。
速水換了杯熱茶,輕輕放在男子面前的桌上。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時正值傍晚,天邊的雲霞被夕陽染紅,看起來格外美麗。
她不由自主走到窗邊,欣賞了一會兒晚霞,眸子一垂,看向樓下,人山人海映入眼簾。她挑了挑眉,來參加大會的人還真多。秋風起,似乎將樓下各種食物的味道也吹了上來,連帶着喧囂聲,感覺並不美味,速水正打算把房門關上,忽然瞥見人羣中一人一馬。
按理說那麼多人,很多人手裡也牽着馬,她不應該會注意到那一人一馬,然而有時就是那麼巧,剛好就瞧見了,然後速水驚訝了,目光先是落在那匹毛髮黝黑的駿馬上,接着目光一轉,投向牽着馬的青衣男子。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接,那人似有所覺,猛地扭頭看了過來。
速水一愣,對方漆黑如夜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停留了兩瞬息,然後無波瀾地移開,將後腦對向自己。
“爺,那個人是不是夫人?”眼見着一人一馬就要消失在人羣裡,速水趕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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