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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了就有人送來枕頭,夏楚悅以爲要找到一塊玄鐵,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沒想到有人自動送上門來。
桌面上擺着一尊佛像,長長的耳朵,大大的肚皮,眼睛笑彎,嘴巴開咧,是尊彌樂佛。整座雕像遠遠看去呈黝黑色,然而輪廓處卻呈現出一種銀白色,好似鍍了一層光,倒似真佛現身,周圍佛光浮動。
看着面前不到一尺高的“佛像”,夏楚悅欣喜地翹起嘴角。
“這是誰送來的?”
用玄鐵做成的佛像,可夠“別出心裁”的。
“是風國舅。”下人恭敬回答。
“知道了,除了這件東西,把其他禮品放去庫房吧。”夏楚悅摸着佛像光滑的表面,暗暗奇怪,鳳斐怎麼會送這麼一份禮過來。
等看到他再問吧,當務之急,是儘快把夏王令的事給解決掉。
她抱着沉重的玄鐵佛像回屋,同時派人去把江夏王叫來。
看到佛像的時候,江夏王有些不明所以,等夏楚悅提醒他關於夏王令的,他才驚覺:“你想用它來僞造夏王令?”
“爹覺得它的材料和夏王令的相似嗎?”
江夏王本想勸她兩句,讓她打消那個大膽的念頭,不過看到女兒希冀的目光,他所有的勸告全咽回了肚子。
抿着脣走到佛像邊,擡起手觸摸佛像,同時仔細觀察佛像的質地,如果真的要僞造夏王令,那麼就要僞造得讓人看不出破綻來。
夏楚悅站在旁邊,緊盯着江夏王,不錯過他的一點表情。
“像是像,但終究不是同一塊。”
江夏王實話實說,但也有隱瞞,其實除了他之外,恐怕沒有人會對夏王令那麼熟悉,畢竟夏王令一直在他手中,就算皇帝,也只知道夏王令的樣子,知道夏王令的材質,看過摸過,但很可能也忘記細節,至少材質方面,皇帝應該是看不出差別的。
“想要找到同一塊玄鐵自然不可能,即便能夠找到,除了當年那個製造出夏王令的師傅,我們也不知道是同一塊。”
夏楚悅說得沒錯,可江夏王依然不願夏楚悅去冒險。
“爹,您就別擔心了,我先讓人把東西做出來,您要是覺得不像,我們再把它毀掉也不遲。”
她都這樣說了,江夏王還能怎麼拒絕?
他只得嘆聲氣,問:“你找的人可信嗎?要不讓爹來。”
“您就放心吧,我知道這方面的頂級大師,您等着看成果吧。”夏楚悅牽脣一笑,“但人不在龍城裡頭,而是在南邊距龍城幾十裡外的飛林鎮,麻煩爹爹找個可信的人去請他過來。”
飛林鎮,李巧手。
沒錯,她想到的人就是李巧手!
以李金釧的本事,要仿造一塊令牌,根本不是難事,就算令牌上面的紋飾複雜,也難不倒一位金器大師。
看到夏楚悅胸有成竹的樣子,江夏王暫且將擔憂隱於心中,知道李金釧的身份和住址後,便派人去接。當然,在把李金釧接過來之前,要仔細調查他的背景,要是這個人不可用,早些讓女兒知道的好。
……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龍城到處充斥着喜慶之色,家家戶戶掛着大紅燈籠,貼着吉利的春聯,時不時就有鞭炮聲響起。
平常老百姓在家中享受團圓之樂之時,一輛輛或低調或奢華的馬車朝着皇宮趕去。
中午,是例行的國宴。
按照祖制慣例,每逢除夕午時,皇帝要在保和殿大設國宴,宴請並賞賜文武大臣。
然而今年卻有不同,早早得了風聲的人們知道,這次的國宴,與江夏王迴歸的盛宴合二爲一,如此殊榮史無前例,這次的宴會,他們都要打起精神來,因爲它不僅代表着江夏王的特殊地位,更昭示了龍蘭王朝新一輪朝臣的巨大變動。
午時開宴,衆臣早早便離開家門,日禺之時,宮門口停了許多馬車,大臣們從車上下來,互相問候,俱笑臉相迎。
不管平時有什麼矛盾,過年了,都不好擺着張臉,更何況今天這樣喜慶的日子,哪個板着臉的,一定會讓人印象深刻,這樣的印象可不會是什麼好印象。
馬車中自然不只有大臣,有些車廂中坐着大臣家中女眷,前朝國宴,後宮盛宴,凡被冊封的女性,如誥命夫人,縣主等皆須到場入席。
等到穿着朝服的文武大臣進去,各輛馬車的簾子陸續掀開,彎腰走出一個個身穿華服,化着精緻妝容的女子,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霎時間宮門口如同百花爭豔。
衆女都微擡着下巴,帶着世家夫人和千金的高傲,當然,免不了一番攀比。只是場合限制,她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在家中就被當官的丈夫或者父親耳提面命警告過,不許在今天惹麻煩,一些規矩她們都記得清楚。
遇到相熟的,就上前打個招呼,遇到地位比自己高的,也會上前問候,表面看起來還算平靜,衆人恪守着入宮的規矩,無人敢大聲喧譁放肆。
先進宮門的自然是地位尊崇的,陸續進了幾家人,遠遠一輛馬車駛來。
扭頭看到那比一般馬車華麗貴氣的雙駕馬車,不少人都停下腳步,等着馬車靠近停下。
正暗暗猜測着馬車中是哪位王公貴族家的,如此氣派,便見淡黃的車簾被車伕揭開,一個俊美如天人的男人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嘶,好俊的公子。”
“噓!別亂說話,那是寧王。”
“寧王?他就是寧王?比傳聞更加俊美啊!”
龍希寧利落地跳下馬車,擡眼向前一掃。
被他冰冷眸子掃到的年輕姑娘,俱是面紅耳赤,忘記要給王爺行禮。還是年長些的夫人們冷靜自恃,拉着各自的閨女給龍希寧行禮。
“起來吧。”龍希寧淡漠地收回視線,那些女人在他眼中都一個樣,或者說從來沒入他的眼。說着,便擡步向宮門行去,也不管落後他兩步從馬車裡出來的女人。
“看,那是寧王妃吧。”
“長得也不怎麼樣啊,真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竟然能嫁給寧王。”
“你不懂嗎?人家有個戰神父親。”
“可不是。之前都跑了,現在江夏王一回來,她也跟着回來,擺明了是有靠山。這麼說來,寧王真是可憐,要不是江夏王給他施壓,哪裡用得着應付那樣不守婦德的女人。瞧見沒有,寧王都懶得理她呢。”
龍希寧聽着衆人的竊竊私語,劍眉皺起,一羣長舌婦!
他頓住腳步,朝說得最兇的兩個女人看去,那是一對姐妹花,看到龍希寧看過來,皆是一驚,來不及感受的喜悅被一種名爲恐懼的東西籠罩,因爲龍希寧的目光實在可怕,說不上凶神惡煞,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從心底裡發寒。
“本王的家事何時輪到爾等議論?”涼薄的語氣,冰冷的聲音,如同一股寒潮,席捲而來,宮門口頓時從熱火朝天降成冰凍寒川。
正面對上他的那對姐妹花瞬間花容失色,兩人湊在一起微微顫抖,看都不敢看龍希寧的眼睛。
“再讓本王聽到一句,小心你們的舌頭。”龍希寧冷哼一聲,朝前走去。
衆人連忙向兩邊退開,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
寧王府的馬車邊,蕭芳蕊隱在白狐毛手籠內的一雙手緊緊交疊,指尖陷進掌心肉裡,幾乎要掐出血來。
而在另一個角落裡,站在嫡母旁邊的蕭芳菲同樣面色難看,冬日的暖陽也無法退去她臉上那抹不正常的白。
“菲兒,你怎麼了?”蕭夫人魏氏並不知女兒的心思,叫了兩聲沒得到女兒的迴應,不由輕蹙蛾眉,關心問道。
“沒事。”蕭芳菲壓下胸口的波濤洶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可能是站在這裡吹了寒風,有些不舒服,我們進去吧。”
魏氏拍拍她的手:“我們過去和芳蕊打個招呼,再進去。”
蕭芳菲聞言不禁柳眉聚攏。
“她現在是寧王側妃,不比在相府裡,你可別再像以前一樣。”魏氏以爲蕭芳菲看不起蕭芳蕊,便提醒道。
看向被龍希寧拋下的蕭芳蕊,蕭芳菲眼底閃過一道凌厲之色,不過是個側妃,一個妾,有什麼不一樣的,還不照樣是個低人一等的賤蹄子。
似是感受到蕭芳菲灼刺的目光,蕭芳蕊看了過來,見到是蕭芳菲,臉上出現短暫的愕然,然後便笑着向她們走來。
那些原本要上前和‘寧王妃’打招呼的人見狀只得停下,靜觀其變。
待聽到雙方的問候,知道這位從寧王府馬車下來的女子的真實身份時,衆人愕然之餘,還是驚愕,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認錯了人,難怪方纔寧王會那麼生氣。
要死了,她們認錯人,豈不是連蕭側妃一起得罪了?要知道,蕭側妃雖是庶出,但卻是頂級世家蕭家的千金小姐,家世好不說,她又是寧王的女人,她們得罪她,有苦頭吃了!
剛纔多嘴多舌的人此刻真是恨不得縫了自己的嘴,怪自己亂說話,即使寧王寧王妃蕭側妃不找她們麻煩,要是傳到家裡作主的人耳裡,那苦也夠她們吃一壺的了。
其實不是所有人都不認得夏楚悅和蕭芳蕊的,在這些當中有一部分人見過她們倆或者兩個中的一個,之前亂嚼舌根的自然沒她們。因此,她們也被那些不認識夏楚悅和蕭芳蕊的人暗恨在心。
懷着或看戲或懊悔的心情,衆女加快了進宮門的速度,外面冷死了,雖然穿上了暖和又漂亮的毛襲大衣,可架不住此時正是寒冬臘月,一年最冷的時節。
離國宴開始只剩半個時辰,主角之一的江夏王刪刪來遲。
被龍希寧派出來接人的李公公看到江夏王時,忙迎上來:“江夏王爺,您總算來了,皇上和諸位王爺大臣可都等着您呢。”
“急什麼?離開宴不是還有半個時辰嗎?從這裡到保和殿,一刻鐘就到了。”江夏王顯得十分淡定,其實他心裡也着急啊,楚悅這丫頭不知道在忙什麼,生生拖延了一個小時,比預定的時間晚了許多。
“江夏王,您先進去吧,寧王妃就交給奴才,奴才一定會安安全全把她帶到雙雪殿的。”李公公看着被江夏王牽下來的夏楚悅,含笑說道。他出來前龍希寧吩咐過,江夏王和寧王妃會一塊兒來,讓他不可怠慢了兩位。
江夏王看向夏楚悅。
“爹,別讓皇上等急了。”夏楚悅站直身體,眼角餘光瞥見李公公一臉焦急之色。
“那好,我先進去,你跟着這位公公進宮。”江夏王看着夏楚悅點頭,便跨着虎步急速離開。
夏楚悅隔着衣服摸着袖中被熨得溫熱的令牌,淺淺一笑,今天,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微彎的漆黑的眸子如同浸在水中的墨玉,深邃魅惑。
李公公擡眼一瞧,心中暗驚,誰說江夏王的女兒——寧王妃長相一般的?單是那雙眼睛,就勝過了多少世家千金,名門閨秀。
“寧王妃,請。”
夏楚悅跟在李公公身後,走入宮門,紅漆宮門在她進去之後緩緩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