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悅任鳳斐施爲,沉默地面向擂臺,她的眸則低垂着,眼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她以爲,她這輩子再也不會和龍希寧見面,沒想到再次相見的時間居然會那麼快,快到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從在飛林鎮看到牆上貼着她的畫像開始,她便隱隱察覺到龍希寧對她變化,加上萬木的相告,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一直不知要如何處理這件事,她已經和鳳斐走在一起,可她的身份……她仍是寧王妃,是另一個男人名義上的妻。
她以爲只要不出現在龍城,這些事便離她很遠,只要她消失,那道名爲‘寧王妃’的枷鎖便對她束縛不得。
可現在,龍希寧出現在這裡,還發現了她!
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一場狂風暴雨。
“我不會讓他帶你走的。”
手忽然一緊,耳旁傳來鳳斐擲地有聲的話。
他的手很燙,或許是常年習武的關係,即使在深秋,體溫也依然灼燙。可這個時候,夏楚悅卻感覺到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有些潮,儘管溫燙依舊,卻昭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她緊張,他何嘗不緊張。相比起她緊張,他更加害怕龍希寧搶走她。
看到龍希寧的那一刻,鳳斐幾乎在同一時間於心底把清風樓的所有人罵了一遍。人都追到泰山來了,竟然無一人發現,連個通知他的人都沒有。
以前,他面對龍希寧的時候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那時他對夏楚悅的感情還沒那麼深,那時只能說是喜歡,喜歡親近她,喜歡看她如何應對那一道道難關。
而且那時候,他看得出龍希寧對夏楚悅並沒有感情,不僅沒有半分愛意,反而對夏楚悅有着一股莫名的厭惡和恨意,正是後面這一點,他並不將龍希寧放在心上。
兩個相看相厭的人,只要旁人添把火,很快就會炸開散掉。
就像他當時能看透龍希寧不喜歡夏楚悅一樣,當龍希寧對夏楚悅的感情發生變化,同爲男人的他怎麼可能看不到對方望向夏楚悅時眼底的深沉愛意,直到現在,龍希寧都不肯休掉夏楚悅,更加確定了鳳斐的想法。
他在夏楚悅不辭而別後的日夜擔心,何嘗沒有一點害怕龍希寧會先一步找到她,帶她回京。到時他便不能和她在一起。
只是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料到貴爲王爺的龍希寧會來參加武林大會。
要不然,他豈會帶着夏楚悅來岳家莊?早哄着她跑到遠遠的地方,躲開龍希寧的眼線。
三個人的心情俱複雜無比,龍希寧看到銀面男子抓住夏楚悅的手,而夏楚悅卻沒有甩開,再也忍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
前幾排的人都是坐着的,獨他站起來,如同鶴立雞羣,尤爲顯眼。蕭騰飛吃驚地低喚:“四爺!”
這時,擂臺上,武林盟主嶽兆正剛好致詞完,說道:“哪位英雄好漢願意第一位上來,充當擂主?”
於是,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龍希寧。嶽兆正也看了過來,見是龍希寧,臉色微微一變,怎麼是這位主兒?
江湖與朝廷雖然不常往來,獨立而治,但朝廷畢竟是朝廷,來的又是龍蘭國舉世無雙的寧王爺,就是嶽兆正也得客氣着招待他。
可嶽兆正也只是想着侍候好這位主兒便是,讓他高高興興看完比武打擂,可沒想過他會站起來參加打擂。
且不說如此會亂了武林秩序,要是傷到寧王爺這樣的千金之軀,龍蘭國追究下來,他們兜都兜不住啊。
嶽兆正暗中苦惱,表面上卻沒呆愣太久,他牽強地扯了扯嘴巴:“這位……好漢,你要當第一個擂主?可想清楚了,第一個守擂的要面對很多挑戰的對手,後面會出現體力不支……”
他的話還沒說完,龍希寧已經提身縱氣飛到了第一排桌椅前面。
衆人頓時變了臉色,不是爲他的高明輕功驚訝,而是他從虛空大師的頭頂飛了過去,這對於一個高手來講,是莫大的侮辱和挑釁。
在場的人基本都不認識龍希寧,此刻看到他第一個起身,又不敬地從江湖前十高手頭頂上飛過,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還站在擂臺上的嶽兆正也是臉色一變,飛下臺來。
然而,龍希寧並沒有如大家預料的一樣飛上臺,而是走到了清風樓主面前。
所有人不由屏住呼吸,這個年輕人好大的膽子,剛從虛空大師頭頂上飛過,現在又站到清風樓主面前,莫非想要挑戰清風樓主?可是挑戰賽是在武林盟主爭奪賽後面,他也太心急了吧!
下一刻,龍希寧的動作驚得衆人的下巴差點兒脫臼。
只見他迅速地抓住了坐在清風樓主身邊的碧藍衣女子,那女子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清風樓主的女人,小子好大的膽!
狠狠的抽氣聲如同海浪一般席捲而過,什麼比武打擂,什麼武林盟主,這一刻都被他們拋在腦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頭一站兩坐,一女兩男身上。
“哇,這個女人那麼搶手,七弟,要不你也上去爭一爭吧?四哥相信,只要七弟出馬,絕對能打敗那兩個男人,抱得美人歸!”唐燁回到擂臺附近,衝着隱在人羣中的黑衣男子小聲道。
黑衣男子冷冷地掃向他:“你騙我。”
“呃。”唐燁心頭陡然一涼,遭了,七弟生氣了。
他在七弟書房中看到滿屋的畫像,都是同一個女人,他這些年來遊歷大陸沒少留意相似的女子,然而只能找到形似的,卻沒有一個神似。
他找到十幾個外貌相像的女子,沒有一個女子能有畫中人的那份神韻——清冷、傲然和霸氣。書房是七弟的禁地,他顧及此也沒敢問七弟畫中的女人是誰。
現在,七弟年紀已經不小了,卻還是冷冰冰的性子,從不近女色,七皇子府連個女人都沒有,清一色的男性,他看着着急啊。
這次軟磨硬泡終於把七弟拐出門,本來一無所獲,他心裡更急,好不容易發現七弟終於注意到女人,他自然要幫忙牽線。
這才把七弟騙了過來。
卻忘了七弟是個惹不得的人,曾經他就因爲觸犯了對方的一點小禁忌,然後七弟一個月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這次他貌似罪過更大,七弟不會一整年都不和他說話吧?
“七弟,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像畫中女子?”不管像不像,他都得使勁說成像,指鹿爲馬尚且有人信,他怎麼着也得試試,能減多少刑算多少。
黑衣男子沉默地移開眼,看向夏楚悅。
唐燁沒想到七弟居然真的沒再和他計較,愣了一下,然後如釋重負,他也把目光投到夏楚悅身上。
這個女子到底有什麼本事,居然引得雙龍相爭,寧王和清風樓主,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世間少有的年輕俊才。
不僅他們兩人,連他那個不近女色,寡薄無情的七弟也開始留意。
“跟我走!”龍希寧拽着夏楚悅的手,將她脫離椅子。
夏楚悅的力氣沒有龍希寧大,一下子就被他拽起身。而她的另一隻手,則被鳳斐緊緊抓住。
龍希寧拉不動夏楚悅,驟然轉身,冷眼掃向鳳斐,雙眸佈滿陰霾,“放開!”
沒有高低起伏的話從他薄削的嘴脣射出,似包裹着寒氣,附近的人聽了不禁身子顫抖了下。
好強的氣勢!
“該放開的人是你!”鳳斐微眯起眸,危險地盯着他。
龍希寧看到鳳斐的眼睛,覺得很熟悉,又聽到他的聲音,腦海閃過一道光,他瞬間明白過來,“是你!”隱含錯愕的聲音脫口而出,他雙眸微睜,猶帶着難以置信。
鳳斐並不驚訝龍希寧認得出他,被撞破身份,他也沒有驚慌,只是冷冷地道:“放開她!”
龍希寧識破鳳斐的身份,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更加氣憤,從心底涌起比剛纔更加強烈的怒火,拽住夏楚悅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瞬間將她的手腕掐出一圈淤青紅紫來。
夏楚悅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正在對峙的兩個男人沒有注意到她的難受,而唐燁的七弟唐默卻是看到了,他清淺的眸子彷彿起了一絲波瀾,又似沒有變過,視線從夏楚悅的手腕移到她的臉上。
她的肌膚白淨細膩,似上好的白玉瓷,五官同樣精緻秀麗,和他記憶中的那張臉沒有相似之處,但誠如唐燁所說,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深若幽潭,透着涼意,和楚悅真的很像。
唐燁還有一點沒說到的是,她蹙眉的神情和悅也非常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了。
會是她嗎?
唐默在心中自問。
他沒有答案,也沒人來告訴他答案。只能靠他自己去驗證,真或假,答案只有一個。
在唐默糾結的時候,龍希寧與鳳斐之間的火藥味愈發濃。
“風飛,你好大的膽子!別忘了,他是本王名媒正娶的王妃。”龍希寧語氣冷凝,身上的煞氣濃得要溢出來。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全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本王?
王妃?
風飛?
這三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銀面男子不是清風樓主嗎?
那碧藍裙的女子不是清風樓主的相好嗎?
還有這個毫無禮貌的傢伙,居然……居然是個王爺?
鳳斐隱在銀面具下的長眉緊緊皺起,只一句話,他便處在理虧的局面。
見鳳斐沒有否認,周圍的竊竊私語慢慢變大,逐漸成了大聲的討論。
不知哪個人忽然大喊一聲:“王妃,寧王,難道這個女人是寧王妃夏楚悅?”
“咦,你認識她?”其他人紛紛看向喊出話的人。
“哎呀,你們忘記了嗎?半年前,閻王令!”
聞言,全場譁然。
半年前魔教發動閻王令,震驚整個武林。魔教成立上百年,發動閻王令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閻王令發出就意味着武林即將動盪,那簡單就是噩耗的前兆。
唯一一次例外的是二十年前,魔教發動閻王令通緝風丹,誰能提供風丹蹤跡信息的,則可獲得鉅額獎賞,若能夠把風丹押送到魔教的,則將成爲魔教的座上賓。
魔教雖是邪教,但並時也不會胡亂殺人,傳言魔教總部建在一處藏有寶藏的秘址,魔宮寶物無數,修煉功法和提升內力的藥也有不少。
當時,閻王令一出,引起轟動不小,很多人都動了心思,暗暗留意風丹的蹤跡。當時風丹已經成名,仍有許多不怕死的前赴後繼,找尋風丹蹤跡。
而前年這一次,再次跌落衆人的眼球。閻王令居然發出公告,保護一個女人?
閻王令再一次掀起江湖波瀾,所有人都十分好奇魔教爲何要保護一個女人,甚至有不少人跑去龍城,想看看這位既是寧王妃又是江夏王之女的女人,倒底何等傾國傾城,竟然請得動魔教的閻王令。
當然,大部分人都被魔教教衆擋住,因爲他們的教主不希望有人去打擾到夏楚悅的安寧。
這些夏楚悅不知道,江湖卻人盡皆知。
經過半年時間,大多數人都不怎麼留意這件事了,只在心底給自己提個醒兒,莫要去惹那個叫夏楚悅的女人。
沒想到,他們都快忘記這號人物了,今天卻在武林大會現場看到了閻王令保護的女人的真面目!
傳聞不如一見。
夏楚悅沒有他們猜測的傾城之姿,也沒有他們以爲的魅惑之態,更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傢伙,而只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人。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居然引起了兩個男人的紛爭!
雖然沒看出她到底有什麼好,但憑這本事,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如此,閻王令之事倒想得通了。
他們所不知的是魔教教主正是面前這個銀面男子。
夏楚悅聽着附近傳來的議論,暗暗納悶。
魔教?她並不認識魔教的人,什麼閻王令更是沒聽說過。
她下意識地看向鳳斐。
鳳斐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少安毋躁。
夏楚悅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看來此事真和鳳斐脫不開關係。
龍希寧聽說了閻王令之事,雙眉皺得更深,心口洶涌着濤天怒火,該死的女人,你到底招惹了幾個男人?
許是氣憤過度,他心裡這樣想,口中也這樣問了出來。
夏楚悅聞言不悅地冷下臉,龍希寧總是這樣,什麼都沒查清楚,便把污水潑在她身上。
就算他現在和以前有些不同,但他對她的看法恐怕早以根深蒂固,她在他心裡,就是一個不知廉恥,沒有男人就忍受不住的女人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抓着她不放。
沒有皇帝聖旨的枷鎖,他只要休了她,他們再也不會有關係,而他,也不必自以爲戴了綠帽而氣綠了臉,何樂而不爲。
她脣邊泛起譏誚之色:“你若不喜,可以寫封休書。”
衆人冷抽一口氣,還是頭一次看到女人自己索要休書的。
特別,霸氣!
他們在震驚夏楚悅大膽的同時更加佩服鳳斐,能夠讓一個女人放棄錦衣玉食的王妃生活,清風樓主的魅力得多大大啊。
鳳斐挑了挑眉,笑道:“此法甚好,寧王若是嫌麻煩,我可以找人代筆。”
“夏楚悅!”龍希寧爆喝,他額角的青筋跳個不停,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咬牙切齒。
“本王再說一次,你要休書,做夢!”
當那份休書被他撿到,當他撕掉那封休書,他已經決定這輩子都不會放開她。
她,休想從他身邊逃走!
龍希寧胸膛劇烈起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楚悅,捏着她手的手指都氣得發抖,可縱然氣她惱她,他眼裡仍盛滿堅定之色,任誰都看得出他說這句話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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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章算*嗎?唉呀,現在我不懂讀者的喜好啊,感覺越寫越爛,都沒幾人追了,成績比第一次寫文還差,以後天天四千更,賺個全勤~我自己慢慢寫吧,堅持不太監,不爛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