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和夥計這才明白他爲何會嫌重,可……可首飾不都是這樣子的嗎?女人爲了打扮得漂亮些,誰會在乎一支鳳釵有多重,那些有錢人頭上戴的可不是一兩支,而是滿頭都是,人家都沒嫌重,你一個男人未免想得太多了。
掌櫃暗暗腹誹了幾句,表面卻露出‘真誠’無比的笑容:“公子說笑了,這支鳳釵絕對不會壓壞了佩戴者的脖子,不信,您看看這支,比它重多了。”
掌櫃目光如炬,很快從一盒首飾中挑到了一支最有份量的金玉珠寶花鳳簪,拿在手中掂了掂,確認此鳳簪確實很有份量後,他腆着笑把鳳簪遞給鳳斐。
鳳斐接過來,明顯感覺到左右手重量不均,看來真是這樣。
掌櫃又在旁邊勸說他,大概意思是想要買到如此漂亮的鳳釵有多不容易,這還是他珍藏着的,輕易不拿出來,今兒個是看到公子閤眼緣,這纔拿出來云云,雖然很可能是忽悠人的話,但是對比之下,這隻嵌寶鳳釵確實是最合意的。
鳳斐沒再聽掌櫃囉嗦,而是直接問了價格,掌櫃忙笑呵呵地道:“五百兩銀子。”
“掌櫃的,你當爺敗家子還是腦子裝漿糊不懂得市價?”
鳳斐沒有如掌櫃預料的那樣財大氣粗地掏錢,掌櫃的臉色有些難看,莫非面前的華服公子只是在裝有錢人?這樣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面前這個年輕男子身上穿的衣服確實是上好的綢緞,整個人亦是貴氣逼人,他不可能看走眼纔對。又或者是自己獅子大開口,開太大了?
“呵呵,公子說哪裡話,小老兒做的小本生意,也就餬口飯吃,哪裡敢坑公子的錢。您看看,單鳳釵所用的金子,也有半兩了,再看看所嵌的紅寶石,晶瑩剔透,絕對是紅寶石中最好的;最後看那些綠翡,可都是翡翠之王祖母綠,單是這十幾顆祖母綠,價值就不只百兩銀子。算算材料成本,就得兩三百兩銀子。加上工錢,設計費,店租……五百兩銀子已經是成本價了,公子總不能讓我老頭子血本無歸吧?”
掌櫃哭喪着臉卻能口若懸河,連鳳斐都要自嘆不如,就這口才,絕對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把沒有的說成有的。
掌櫃說完後見對面男子倚着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中莫名發憷,眼神難免躲閃。
“掌櫃莫欺爺不識貨,這東西的成本絕對不超過一百兩。就說那幾顆祖母綠,都是別人用剩下的下腳料,薄薄的一層,真當以爲我不知道?一口價,三百兩。掌櫃若不樂意,我走了。”鳳斐這回是真的起身,看得出掌櫃若不同意,他會直接走人。
一下子被砍了兩百兩,掌櫃差點兒吐血,他更加懷疑自己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今天眼花了,這哪裡是送上門來的財神爺,分明是個精明的吸血鬼。
儘管心疼得滴血,掌櫃卻不得不攔住鳳斐,因爲正如鳳斐所說,三百兩他還是賺了,他忙活半天,要是最後沒能賣出去,才真的要吐血。
“三百兩就三百兩,我今天啊真的是血本無歸了。”
鳳斐脣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有錢沒錯,但沒傻到被人坑都不理會。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掌櫃將銀票貼在心口,看着裝在盒子裡的鳳釵遞到對方手裡,他感覺自己肉疼、心疼、肝也疼。
鳳斐買到禮物,則意氣風發地走出金玉堂,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搶劫了人家的店,不然掌櫃怎麼那麼傷心呢?
“丫頭,我們過去吧,別讓寧王久等了。”江夏王離開飯桌,一本正經道。
夏楚悅眼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面色平常地起身:“爹說的是。”
江夏王府不小,這次江夏王歸來,龍顏大悅,不僅命人將江夏王府重新修葺一番,而且將王府擴建,現在江夏王府更加大氣磅礴,單前半部分的府邸佔地便有五畝,加上後面的花園,整個江夏王府將近十畝地,其大可想而知。夏楚悅他們用餐的地方是在後院,也就是在整座王府的中部,走到會客的前殿,將近一刻鐘。
二人慢悠悠地吃完飯後,又慢吞吞地並肩向前院走去。平時不到一刻鐘的路程,被他們拖到了近兩刻鐘。等他們到了前院的時候,卻沒有看到龍希寧。
夏楚悅兩人都以爲龍希寧等得不耐煩走了,可是他若離開,應該會有人來通知他們纔對。
“寧王呢?”江夏王沉聲問守在迎客殿外面的一個婢女。
“寧王說要出去走走。”
江夏王看向外面,天上還飄着小雪,他能去哪裡。
“他離開多久了?”
“約莫兩刻鐘。”
夏楚悅走進殿中,視線瞟到桌案上的茶壺和茶杯,她過去,看了眼杯子,然後拿起茶壺,眼裡瞬間閃過了然,轉身對婢女道:“你們去找找,寧王對江夏王府不熟悉,許是迷路了。”
兩個婢女應下,待她們離開,江夏王問:“丫頭瞧出什麼名堂?”
“估計寧王茶喝多了。”夏楚悅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茶壺,笑道。
江夏王一聽笑出聲來,挑眉又問:“這算不算替丫頭出了口惡氣?”
“當然。”夏楚悅脣角上揚。
兩人沒等多久,龍希寧就被人領着進了迎客殿。
見到坐在殿中的一男一女,龍希寧神色莫明。
“寧王去哪裡了?怎的這麼久纔回來?”不等龍希寧開口,江夏王便先聲奪人。他這樣一問,龍希寧之前等了大半個時辰,反倒不好找二人質問了。
他只能悶悶地道:“貴府太大,不小心迷路了。”
見龍希寧這樣解釋,江夏王瞅了瞅夏楚悅,楚丫頭說得倒準,‘迷路’真是個好藉口呀。
“請坐。”江夏王朝龍希寧擡了擡頭,然後衝着外面吼道,“寧王到訪,你們不知道要端茶伺候嗎?”
聞言,龍希寧俊臉頓僵。
江夏王和夏楚悅都將他那絲不自然看進眼底,俱是露出瞭然的笑意。
龍希寧總覺得兩人的笑有些詭異。
這時候,婢女端着茶水點心進來,分別在三人身旁的案上擺好。
江夏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擡頭見龍希寧不動,便奇怪地問:“寧王不喜歡江夏王府的茶?”
“沒有。”龍希寧嘴角抽了抽,忽然覺得下腹有些緊,卻不得不硬着頭皮端起茶喝了一口。
夏楚悅靜靜坐在一旁看戲。龍希寧一舉一動皆被看在她眼中,眼裡晃過一抹笑。江夏王絕對也是個腹黑的主兒,爲了逼龍希寧喝茶,他反問龍希寧不喜歡江夏王府的茶,是‘江夏王府的茶’而非簡單的茶,就算龍希寧不喜歡喝茶,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駁了岳父的面子,只能痛苦地將茶喝下去。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江夏王一邊和龍希寧聊天,一邊不着痕跡地勸他喝茶。夏楚悅默默旁觀,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龍希寧身心的煎熬。他平時表情冷俊,性格沉穩,但是這天,他的冷靜自恃險些破功。
“我聽說幾個月前丫頭不懂事去挖地道,惹惱了皇上,是寧王請求,丫頭才能安然無恙到現在。”
“楚悅嫁給我,我當丈夫的自然要護她周全。”龍希寧側頭看向夏楚悅,冷冽的目光變得柔和。
夏楚悅噁心得差點兒把早飯給吐出來。若是鳳斐說句話,她還可以面不改色,但從龍希寧口中說出,豈不是貽笑大方?
她眼裡閃過輕蔑的冷笑,龍希寧現在放低姿態,莫非是因爲江夏王,或者說爲了江夏王在龍蘭的地位?
江夏王出現之前,龍希寧確實有了不小的變化,可是那種變化並未改變其本質。
以前,他不喜歡她,就恨不得甩掉她,侮辱她、作賤她、甚至弄死她,他都可以無情地去做;等她入獄之後,他忽然表現出一副深愛她的模樣,不管是真是假,他的霸道並未改變,爲了把她帶回王府,他威脅她,恐嚇她。
不管是哪種表現,都能看出他這人的強勢霸道,心狠血冷。可在江夏王面前,他伏低做小,根本不似以前那個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寧王爺。
若說他這樣做沒有目的,她絕對不信。
她心裡的想法龍希寧並不知曉,他此刻仍扮演着好丈夫的形象,也許在他內心深處,自發現對夏楚悅動心之後,就想要對她好的吧。只可惜他以前做壞事的時候不留一線,現在又表現得太過,讓人不由自主地懷疑他別有用心。
江夏王看到龍希寧的神色,心裡也頗爲不屑,要不是女兒事先告訴他,他真想不到龍希寧曾經那麼過分地欺負他女兒,他沉聲道:“我這輩子就一個寶貝女兒,誰欺負她,我就和誰拼命。寧王能在我失蹤時保護她,我甚是感激和欣慰。只是,我最近怎麼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貌似都是針對我兒的?”
“竟有此事?我離京數月,不知龍城近日光景。待我查明真相,定給江夏王一個交代。”龍希寧眸光微暗。
“不必了,我既已回來,女兒自有我這個當父親的護着。”江夏王絲毫不領龍希寧的情。
他這句話完全是將龍希寧撇得遠遠的,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自古便是如此。夏楚悅已嫁進寧王府,她的一切自應由龍希寧處理,江夏王此言不合常理,以龍希寧的聰慧哪裡會聽不出對方的言外之意。
他此時才明白,原來這個岳父今日是找他算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