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西墜,天空烏雲翻滾,渝城,煩悶而壓鬱。夜已深,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有一道嬌小玲瓏的身影,從西郊墓地,一閃而逝。
她猶如一陣風,由西而東,最後,她的身影,在一處燈火通明的大樓前停下來,她的目光,冰冷而淡漠,不帶一絲感情 色彩,落在一扇窗上。沉吟片刻,嬌小的身影漸漸隱於黑暗中,消失不見。
渝城市人民醫院,燈光點點,沉寂而陰冷。有一個房間,病牀上,躺着一個魁梧的青年,他的指間,有一根香菸,在盡情地燃燒着,如同在燃燒生命,又像是,在祭奠一去不返的蒼白歲月。
“哎!”青年嘆息一聲,看着天花板,深吸一口煙,他的臉,潮紅一片。
噶!房門打開,王健帶着袁姍姍到來。
燈開了,房間裡,頓時燈光明亮,煙霧瀰漫。
王健皺眉,而袁姍姍直接走到牀邊,瞪了病牀上青年一眼,把他的香菸搶過來,
“醫院不能抽菸,你不懂嗎?張楓,你還以爲還是在一品堂,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袁姍姍不滿道,把煙熄滅。
“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過一天是一天,爲什麼不能抽?”張楓坐起來,靠在牀頭上,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
“算了,姍姍,隨他吧!”王健擺擺手,看着張楓,“我們已經按你的要求,增派人手,這裡已經在警方的重重保護之下,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你現在可放心了!直到你安全上庭爲止!”
張楓瞥了王健一眼,沒說什麼。
“怎麼,不信啊!”袁姍姍嘟着嘴巴,冷冷的看着張楓。
“你還有要求,可以提出來,只要不違背原則,我們儘量滿足你,你看還有什麼沒有交代的,也一併說了吧!爭取法庭對你從寬處理!”王健繼續說道。
“張逸傑呢?怎麼不見他來?”張楓突然問道。
“他有事,你的事情,現在是我全權負責!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陳曦呢?有她消息嗎?”
“沒有,不過我們在盡力找線索!”
張楓搖頭,有些失望。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嗎?”王健再次追問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殺了那麼多人,已經罪孽深重了,反正都是死,無所謂了!你們走吧!”張楓說着,掏出一根菸,含在嘴上。
“你還抽!想死也不是這麼死的,你看這房間,搞得烏煙瘴氣的!”袁姍姍再次把香菸搶過了來,大眼睛直瞪着張楓。
“哎!”張楓無奈地攤攤手,撐着身子,走下牀來。
“你要幹什麼?”袁姍姍攔住他,喝道。
“女同志,我都這樣了,你還不讓我抽菸,很難受的!既然這樣,我把窗打開,站在窗子邊抽,總可以吧!這樣也可以吸一口新鮮空氣!”
張楓繞開袁姍姍,來到窗前,把煙點燃。
窗打開了,窗簾隨風而動,縫隙間,外面黑暗幽遠。
“還是這裡舒服……”
忽然,他的瞳孔急劇收縮,咪成一條縫。那是一顆子彈,在風中極速旋轉,在張楓眼中,越放越大。
“噗!”子彈從他的眉心,穿過後腦,帶着一串血花。
“陳曦,再見了!”張楓腦海裡的閃現出一個清麗脫俗的身影,那道身影對他笑了,漸漸地,她的笑容,開始模糊起來,他陷入黑暗中。
砰的一聲,張楓倒在地上,他指間的香菸,還在燃燒着,如同他的血液,紅光點點。
“趴下!是狙 擊 槍!”
王健剛回神過來,大喝一聲,把袁姍姍撲倒在地,動也不敢動。
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只有風不停地吹,撩動着窗簾。
袁姍姍驚恐萬分,身體不停地顫抖,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什麼事?”兩名警員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裡的張楓。
“別進來,外面有狙擊手!”王健急忙喝道,“組織一隊人,搜索對面的大樓,馬上!”
過了許久,王健翻身而過,匍匐着身子,來到張楓身邊,他不由得目眥欲裂!
血還在流,地板上,已經一片血紅。
王健的臉色難看無比,張楓就在他眼前被人狙殺,一槍爆頭。
他一咬牙,騰身而起,刷的一聲,把窗關上。
“沒事了!”張楓來到袁姍姍的身邊,把她抱在懷裡。
“嗚嗚嗚!”袁姍姍臉色發白,在不停地抽泣,她只是一個辦公室文員,平時整理資料,很少外出公務,唯一的一次,還是前一天晚上,張逸傑帶着她去盛天大酒店辦案,她何時見過這種場面?轉眼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突然變成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她一時間無法接受。
“姍姍,姍姍!”王健搖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說道,“我們是警察,警察!知道嗎?我們不用怕!你先回去,我處理好這裡的事情,再去找你!”
“可是……”袁姍姍的聲音還在顫抖,她有些擔心王健。
“放心,沒事的!”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袁姍姍走了,房間裡,王健不由得一陣失神。
“張隊剛走,就出了這麼大的簍子!”看着地上那一灘血跡,張楓的屍體慢慢變冷,王健苦澀說道。
“報告!”有警員走進來。
“說吧!”王健有些無力,他忽然覺得,現在很需要張逸傑在身邊。
“我們已經將對面的大樓進行全面搜索,那是一棟剛剛完工的建築物,空無一人,什麼也沒發現!”
“醫院周圍都查過了麼?”
“查過了,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看來,兇手只是想要張楓的命!”王健思索着,擡起頭來,“再仔細搜查一遍,附近的每個路口,全部封鎖,過路人員,要一律嚴格盤查,這裡所有的病房,都不要放過,發現可疑人物,立即抓捕!”
“是!”
警員領命而去,他剛走,又一個警員急匆匆走進來。
“說吧!什麼事!”王健問道。
“報告王隊,剛剛第一看守所傳來消息,楊局……楊青雲自殺了!”警員戰戰兢兢地說道。
“什麼?”王健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他的死法,與之前撞死於嫣那個肇事者,胡成江的一模一樣,都是用牙刷磨尖了捅破喉嚨而死,而且死的時候,手裡同樣握着一張照片!”
“照片?什麼照片?”
“他老婆兒子的照片!與胡成江的也一模一樣!”
“以前楊青雲帶着胡成江女兒的照片看守所探監,胡成江死了,現在有人給楊青雲送他老婆兒子的照片,楊青雲也死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麼?陳勝天背後的人,是誰?”
王健喃喃自語,摸着下巴,問道:“照片是誰給楊青雲送去的?查到了嗎?”
“是渝城的一個小混混,剛探監出來,就被殺了,死在看守所門口!”
“殺人滅口,還真是無法無天了!”王健冷哼道,“傳訊看守所所長,嚴審!楊青雲是重犯,豈是什麼人想見都能見的?要麼是玩忽職守,要麼是貪贓枉法,先抓起來再說!”
“是!”警員想了想,繼續道,“王隊,我還有一事報告!”
“說!”
“陳勝天和陳香兒的屍體不見了!”
“什麼?”王健已經咬牙切齒起來。
“停屍房的看守人員被打昏,陳勝天和陳香兒的屍體,不知道被誰擄走了……”警員低着頭,特別小聲。
王健沉默,臉色陰晴不定。
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通知局裡,再安排一隊人過來,把張楓的屍體移走!”
“是!”
王健來到張楓屍體旁邊,他的血不再流,慢慢地隨風而幹。屍體的不遠處,有一顆血紅的子彈,王健戴着手套,將其撿起來,看了又看,反覆不停。
“張隊,要是你在該多好啊!”
王健望着窗外,有些失落,他知道,那個亦師亦友的身影,一走之後,怕是再難相見了。
風繼續吹,從醫院吹過,來到渝城西郊。
有兩道人影,一個威武的中年男子,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矗立在風中。
他們面前,有兩具屍體,也是一男一女。
“香兒和大哥的屍體已經接出來,明天我安排下去,給他們下葬!你跟他們道個別吧!”男子開口,打破沉默。
女子咬着牙,眼淚簌簌而下,但她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沒有什麼可說的嗎?”男子回頭,把她的眼淚擦乾。
“我只想報仇!”
“張一已經被你親手殺了,楊青雲也死了,只剩下吳志遠!既然這樣,你馬上去山東,把陳曦帶到婺城!”
“香兒,我走了!你安息吧!等我找到吳志遠,我會把他帶來,用他的血,爲你祭奠!”
女子來到女屍旁邊,俯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即站起身來,複雜地看了那具男屍一眼,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海叔,他們的身後事,勞煩你了,我這就去把陳曦帶來,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整個世界都爲她陪葬!”
“去吧!他們也是我親人,等下葬了,我回婺城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