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去嗎?”
“去!”
“可是……藍少並沒有……”
“如果等他開口,那還算什麼兄弟?而且,我們已經斬斷了所有的聯繫,他沒法找我,做兄弟的,貴在交心……更何況,藍衣夫婦對我們有大恩,這件事,更是因我而起,歡兒明顯是衝着我來的,我義不容辭!”
上海,南京路。
一個房間,兩個人。
吳志遠在收拾行李,陳曦站在身後,攥緊衣角。
一番簡單的對話之後,兩人陷入沉默中。
逃亡了一年,有些事,他們都心知肚明,卻不願提起。
歡兒,是他們心裡共同的一根刺,如不拔掉,他們永無寧日。
躲了一年,他們已經避無可避。
他們更是清楚,此一去,只怕是死路一條。
然而,有些事,不得不做。
“這一年,是我這輩子過最充實的一年!我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許久,吳志遠開口,“這已經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了,我知足了!在湘西,我逃過一次,這次,我不想再逃避,也許,我只有去面對,我們纔有一線生機!”
“遠哥……”陳曦來到吳志遠身後,張開雙臂,環抱着他,她低語,“好,我們不做忘恩負義的人!”
“嗯?”吳志遠皺眉。
“我們一起去!”陳曦貼着志遠的後背,聲音很輕,卻堅定有力。
“小曦……”吳志遠面色一變。
他原本的計劃,是讓陳曦留在這裡,婺城乃是非之地,他可不想讓她涉險。
“說好的,同生共死,不離不棄!”鬆開志遠,陳曦走到衣櫃旁,將自己的衣服也一併裝進行李包中。
“可是……”
“沒有可是!”陳曦打斷志遠的話,“以你答應過我的,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我會保護好我自己!”吳志遠擡頭,看着陳曦,“我答應你,我會回來!”
“別說了,你知道我的性子!”陳曦搖頭,認認真真地,將衣物疊整齊,“這一年,是你最幸福的一年,何嘗不是我最幸福的一年?”
“我一直感恩上天,讓我遇上你!”陳曦說着,她的手,從他臉上的疤痕上撫過,“無論這個世界怎麼變,我始終知道,有一個男人,爲我出生入死,他永遠都不會放棄我……”
“小曦……”吳志遠抓着陳曦的手,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其實,我也不喜歡這裡!”
陳曦柔聲說道,“還記得那家法國餐廳嗎?我不喜歡吃牛排,不喜歡裡面裝模作樣的提琴手,更不喜歡裡面那些人的假斯文……只有眼前這個人是真真切切的,我能摸得着,能感受得到!”
“還記得那個女的嗎?”
陳曦繼續說道,“我們旁邊那桌,她老公在樓下一直喊她的名字,她卻和另外一個男人談笑風生……
我還記得,另外一桌,連狗都能進來,但她老公就是因爲沒有穿西裝打領帶,不能進,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老婆跟別人跑了,而無能無力……”
“那種所謂的高級餐廳,它們的存在,只是在提醒,有些人,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甚至,連狗都不如……”陳曦搖頭,“你在這裡四年,從來沒有開心過,你說,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怎能開心呢?”
“我們一起走!”吳志遠把陳曦擁進懷裡,沉聲說道。
“遠哥最好了!”陳曦笑了,埋在志遠的心口,忐忑不安的心,也隨之安定下來。
“不過,你得聽我的!”吳志遠正色道,“到騖州地界後,你等我,把小雨救出來,我們再計劃逃離……”
“嗯!”陳曦輕輕點頭。
“好!”吳志遠咧嘴一笑,“我們趕緊收拾,現在出發,晚上應該能到了,越早到一分鐘,小雨越是安全一分!” ◆Tтkд n ◆¢ O
……
婺城,風淡雲輕。
一個窗口,窗簾隨風而起,浮動間,那幽暗的房間,露出深邃一角。
那是一張沙發。
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一身紅裝。
此時此刻,她一手夾着香菸,另一隻手,輕晃着一杯紅酒。
目光炯炯,她盯着翻滾的酒液,打量許久,而後,擡起酒杯,一飲而盡。
“藍雨,你覺得陳曦如何?”忽然,她開口,眼皮微微擡起。
其對面,一張椅子上,安靜地坐着一個女人,她仿若不存在一般,與世無爭。
“天姿顏,英華內斂!”藍雨開口。
“你評價很高啊!”歡兒笑了,手指輕輕一彈,一團菸灰脫落,“可惜,是個瘸子!”
藍雨默然。
“你比她如何?”歡兒再次問道。
“我不及她!”藍雨木然道。
“不!”歡兒搖頭,“陳曦總是喜歡和我針鋒相對,而你不一樣,波瀾不驚,你纔是英華內斂!”
“過獎!”藍雨平靜地說道。
“那你哥,吳志遠呢?”歡兒問道。
“他是個英雄!”藍雨說道。
“放屁!”歡兒拍案而起,一時間,她突然怒了,“一個殺人犯,是英雄?”
藍雨默然。
“你,不怕我?”沉默許久,歡兒的情緒平復,說道。
“我爲什麼怕你?”藍雨反問道。
“好,我喜歡這樣的,要是你戰戰兢兢的,多無趣!”
歡兒重新坐下來,“你覺得,吳志遠會來嗎?”
“什麼意思?”藍雨眉頭一皺。
“吳志遠如果是英雄,他就會來!”歡兒說道,“當然了,這看你老公會不會通知她了,我雖然故意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但他畢竟在逃亡!”
“你說,你老公現在在幹什麼呢?你說吳志遠是英雄,藍衣呢?”
歡兒笑吟吟地說道,“如果她不通知吳志遠,那證明,他不在乎你,老婆都比不上一個兄弟,你死了,他還可以去找徐蕾……如果他通知吳志遠了,那證明他是個重色輕友之徒……咯咯咯,無論怎麼選擇,藍衣都會成敗類!”
“你!”藍雨臉色微變。
“這就對了!”歡兒的聲音冷冽起來,“別在我面前裝從容,我之所以不綁你,讓你舒舒坦坦的,只是有人爲你求情,你,沒有什麼特別的!”
“你是不是想所有人都怕你?”藍雨擡起頭來,直視歡兒。
“你說對了!怕了,才知道自己斤兩,纔會乖乖聽話!”
歡兒起身,將菸頭按滅,走到窗口,“我們拭目以待吧,運氣好,你也許能和你老公團聚!”
……
風輕輕地吹。
藍氏大廈,頂層,一間辦公室裡。
藍衣頹然坐着,面無表情。
自從醫院把彈頭取出來之後,他不顧傷勢,返回公司。
他一直坐着。
直到太陽落山,他動也沒有動過。
他的心,隨着藍雨被歡兒抓走的那一刻起,已經沉到谷底。
落在歡兒手裡,豈能有好?
陳曦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甚至不敢去想藍雨的遭遇,他怕自己奔潰。
現在,唯有想方設法,把藍雨救出來,然而,苦思一天,他始終想不出好的辦法。
通知吳志遠麼?這明顯是個陷阱,他不能置兄弟情義而不顧,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吳志遠在哪裡,怎麼通知?
但他不能放棄她。
恰是這樣,他心裡越發煎熬。
三天時間,如果……
他不敢想象。
不知何時起,他的眼睛變得赤紅。他像是被一塊大石壓住心口,喘不過氣來。
“噗!”忽然間,藍衣噴出一口血,他的臉,也隨之變得煞白。
“咔!”正在這時,塵封已久的大門,被人推開。
一個樸實無華的女子走了進來。
“藍總,對於夫人的事,對不起!”她說道。
“小蓉,你怎麼還不回去?早下班了啊!”藍衣擡頭,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是我做的!”小蓉低頭,“是我告訴歡兒,夫人回國的時間,是我!”
“什麼?”藍衣大喝。
他終於動了,閃身來到小蓉面前,盯着她,目光陰沉。
“爲什麼?”藍衣嘶吼。
這是他最信任的人啊,在公司,除了他之外,她最是位高權重了。
“我是蘭花草!”小蓉慘笑,“我不想的,但不得不做!”
“藍花草!”藍衣一字一頓,踉蹌幾步,摔倒在地。
“藍總!”小蓉想上前,剛邁步,又立馬頓身。
“你在我公司,做了五年多了!”
藍衣爬起身來,“是非曲直,你還不懂麼?明知道歡兒是什麼人,你還爲虎作倀?我一家人視你爲親人,你就這樣對我?”
“我不在乎她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事,更不在乎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她對我好!你也是,但人就是這樣,很多時候,別無選擇!”
小蓉搖頭,“你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來和你說一聲,我已經和歡兒小姐求情,她答應不會傷害夫人,她只要吳志遠……”
“那我應該感謝你了?”藍衣怒吼,“滾,別逼我殺你!”
“我會自首!把事情和警方交代清楚!”小蓉看了藍衣一眼,轉身而去,“藍總保重!”
“小雨……”藍雨悲憤欲絕,有氣無力,坐回原位。
他望着窗外,然而,天色已經暗了,除了一片漆黑,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的眼睛,漸漸空洞起來。
“兄弟,我來了!”忽然,一道清朗的聲音,傳進藍衣耳朵。
藍衣心神一震。
他緩緩轉頭。
門口,一道挺拔的身影,悄然推開房門。
“志遠!”藍衣大喜,狂奔而去。
“志遠……”藍衣抓着吳志遠的肩膀,心潮起伏,“你怎麼進來的?外面都是公安,還有,小曦呢?”
“小曦在麗州!”吳志遠說道,“別垂頭喪氣的,我們一起把小雨救出來!”
“好!”看着重重點頭。
“有酒嗎?趕了一天的路了,口乾了!”吳志遠大笑,“你放心,小雨會沒事的,歡兒親自去抓她,說明只有歡兒一個人了,我們兩個,還怕對付不了她?”
吳志遠說着,眼睛裡,寒光一閃。
“這次,斬草除根!”
……
“張隊,爲什麼不立刻抓捕劉天峰?”
“等上面的命令!”
藍氏大廈,正對面接口,有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裡面,兩個青年。
“我恨不得馬上抓了他,證據確鑿,還等什麼?”孫宇握緊拳頭。
“歡兒綁架了藍雨,說不定會和劉天峰有聯繫!”
張逸傑說道,“這次,吳志遠也會來,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一個也不放過,我們再忍幾天!”
“又忍!”孫宇鬱悶道。
“你問下其他兄弟們,有什麼發現沒有,說不定徐吳志遠已經來了!”張逸傑說道。
“不會吧!”孫宇一驚。
“去做就是了,盯死藍衣!”張逸傑喃喃自語,“該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