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如同一張發怒的臉,俯視山川大地,芸芸衆生。
有一個青年男子,在燈光下,他的身影,蕭瑟而挺拔。
他的目光,落在一棟公寓上。
殘陽路,31號!
這是城東郊區一棟破舊的公寓樓,只有五六層高。
一條路,卻把這棟公寓與金融中心分割開來,一邊繁華璀璨,一邊寂寥暗淡。
如同兩個世界。
這條路,正是殘陽路。
殘陽路以西,是金融中心。
殘陽路以東,是一排低矮的樓房。
31號,恰在這排樓房中間,卻相距較遠,孤傲而獨立。
它立於山腳之下,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風不停地吹,由東往西。
它在一個窗口停了下來,那扇窗,窗簾浮動。
有一道黑影,從窗前,一晃而過。
這是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蓬頭垢面,不修邊幅。
他很是不安,在客廳裡,來回不停地走動。
風撩動着窗簾,如同一個溫柔的少婦。燈光下的青年,恰好看到,那一晃而過的黑影。
沉吟片刻,他向着31號,走了過去。
如同,從光明走向黑暗。
風繼續吹,公寓中,中年男子,在不停地走來走去。
“哎!”
興許是走累了,他嘆了一聲,隨意拉了一張椅子,徒然坐下。
“咚咚咚!”
恰在此時,有敲門聲響起,如同中年男子的心跳,每響動一聲,他的心,便收緊一分。
“誰?”他驚疑不定,突然站起。
“咚咚咚!”
沒有回答他,敲門的聲音在繼續。
“哼!裝神弄鬼!”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咔嚓一聲,子 彈已經拉上膛。
他緩緩向房門走去。
“誰?”他再次喊了一聲,還是沒有人迴應他。
遲疑片刻,他下了決定,一隻手握着槍,一隻手,捏着門鎖。
“噶!”他打開了門。
門開了,然而,他的眼前,空無一人。
“刷!”
正在這時,有一道黑影閃過,轉瞬之間,來到了他的面前。
中年男子一驚,本能地舉起握着槍的右手。
“咔!”正在這時,一隻大手,已經捏住了他的脖子。
“你!”他掙扎着,恐懼萬分。
他看到,一張淡漠無情的眼睛,盯着他,如同盯着一個死人。
“啊!”他的手腕,有劇痛傳來,手裡的槍,落在地上!
“王尚槐?”卡住他脖子的青年漠然開口。
“是……是我,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聽說,你認識歡兒?”青年單手一甩,砰的一聲,王尚槐被扔到客廳裡。
青年把門輕輕關上,不緊不慢地走進去。
“原來,你不是他們的人啊!”王尚槐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要打要殺,隨便你,你要問什麼,無可奉告!”
“嗯?”眉頭一挑,直接閃身過去,對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腳。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我沒有耐性跟你磨!”
“哈哈!”王尚槐再次爬起來,慢悠悠地點燃一支菸,“你是公安吧!”
“公安?”
“別裝了!”王尚槐聳聳肩,“這段時間,除了他們,只有公安局的人在找我!”
“他們?他們是誰?”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王尚槐無所謂地笑了笑,徹底放鬆,“你別以爲,把臉遮住,就可以套我的話!如果你不是公安局的,我早沒命了!”
“我只是一隻過路的鬼!別他媽的給我兜圈子!”青年再次撲過去,捏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抵在牆上,“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要不然,死!”
“你……你到底是誰!”王尚槐徹底恐懼起來,從青年的語氣中,他感覺到,這個人,要殺他。
他不是公安局的人!
“說,你跟歡兒,什麼關係,她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啊!”
“嗯?”青年的眼睛,寒光一閃,他的手,突然用力。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小卒子而已!”
“也就是說,你沒有價值了嘍?”青年從直接掏出一把槍,頂在王尚槐的頭上。
“你要殺就殺吧!我真的不知道!”他說着,閉上了眼睛,儘管,他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倒是一條漢子!”青年把手鬆開,自顧地找一張椅子坐下。
他的槍口,依然對着王尚槐。
“你可以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告訴你,我可以找到你,也同樣可以找到你的家人,所以,你配合點!”
“你!”王尚槐目眥欲裂,看着氣定神閒坐着的青年,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別碰他們,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我想知道,有關歡兒的一切!包括她住哪裡,做什麼,與哪些人常有往來,通通告訴我!”
“這個我真的不太清楚!”王尚槐苦笑一聲,但看着對面青年的眼神越來越冷,急忙說道,“你先聽我說!”
“金都匯,我雖然是幕後管理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具傀儡而已,我背後人,就是歡兒小姐!”
“繼續說!”
“她雖然是我背後的人,但我不太清楚她的情況!”
“怎麼說?”
“她是通過電話找我的,不會輕易見面,其實,我沒見過她幾次!她能找到我,我卻不能找到她!一旦場子出事,她大不了換一個人來就是了!這就是他們的管理模式!”
“她有這麼大能耐?”
“不只呢!”王尚槐頓了頓,繼續說道,“聽說,她背後,還有一個人,控制整個婺城的所有地下勢力!”
“哦?”青年眉頭一挑。
“聽說過一句話嗎?”王尚槐神情苦澀,“女人才是核心競爭力!這話就是那個人說的!”
“女人才是核心競爭力?這是什麼道理!”青年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做我們這行,女人無非三種!”王尚嘆了一聲,“一種是路邊那種,最低級的,是個人都能上,一百塊一次!第二種,就是夜場,或者洗浴中心,要麼靠在舞臺上表演,要麼陪客人喝酒!就算出臺,陪客人上牀,至少也幾千塊!還有一種,這是最高級的,專門培養出來,勾引那些權貴或者富商!或者是抓人家把柄,或者是盜取一些機密,以達到掌控別人的目的!”
“整個婺城,聽說,分東西南北四個區,有四個負責人,控制這一切,而這四個人,都聽命與歡兒小姐!”
“特別是女人!”王尚槐繼續說道,“幾乎整個婺城的夜場的佳麗,都由她間接掌控,但他們的管理模式,層層分明,幾乎不見面,用電話聯繫即可,就算出事,也追責不到他們那裡去!”
“這麼說,剛開始你以爲,我是歡兒的人嘍?”
“可不是嘛!”王尚槐苦笑一聲,“金都匯接連死人,他們是想拿我頂罪,我倒是無所謂,我兒子老婆,不能不管!我只能躲起來!只要我還活着,沒被公安局的人抓住,他們就不敢動我家人!”
“那幾個人,怎麼死的?”
“我也不知道!”王尚槐想了想,“她們出事前,對我說,要去參加一場宴會,然後就失蹤了,沒過幾天,就在婺江上分別發現她們的屍體!”
“什麼宴會?”
“不知道!”王尚槐搖搖頭,“她們失蹤前,就說去參加宴會,說是葉詩雨叫她們去的,我不敢多問,但沒想到,葉詩雨今天也死了!”
“葉詩雨?”
“嗯!是金都匯佳麗部以前的部門經理,實際上,是歡兒的心腹,我都要聽她的,不過,她已經失蹤一個月了……”
“難怪你會躲起來!”青年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王尚槐一眼。
“是葉小雯告訴你的吧!”
“嗯?”
“只有她知道我在這裡!”
“嗯!”
青年點頭,向門外走去。
“兄弟!”剛到門口,王尚槐突然喊道。
“有事?”青年頓住腳步。
“既然你不殺我了,我想求你一件事,作爲我剛纔說的那些的交換!”
“什麼事?”
“如果你再見到她,替我轉告她一句話!”
“什麼話?”
“你轉告她,我死不足惜,是我對不起她,叫她一定要小心,如果不行,就報警!”
“我知道了……”
青年說完,轉身而去,他的背影,很是落寞。
“路斷了……”
王尚槐聽到一聲嘆息,擡眼望去,已經看不見那個青年的蹤影。
風還在吹,王尚槐慢步走到門口,輕聲把門關上,隨後回到客廳裡,重新拉了一張椅子,有氣無力地坐下。
“哎!”
他雙手搓着臉,隨即點燃一支菸。
紅光照亮他半邊臉,他的臉,疲憊而茫然。
“砰!”
突然,房門被暴力撞開,幾個武裝人員,抱着槍,闖了進來!
王尚槐的香菸,落在地上,彈起一縷火花。
“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一聲雄渾的大喝傳來,門口,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揹負着雙手,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着一個魁梧的青年,聲音正是他傳來的。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王尚槐,你涉嫌幾宗謀殺案,現在對你進行正式拒捕,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我們都會記錄下來,作爲將來的呈堂證供……”
“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王尚槐沒有反抗,很平靜。
魁梧的青年來到王尚槐身邊,直接把他頂到牆上,反手拷上。
“張隊,好了!”
“嗯!”張逸傑擺擺手,“把現場搜查一遍,帶走!”
殘陽路31號,此時此刻,熱鬧非凡。
王尚槐被孫宇押着,走了出來。
從黑暗中,走到燈光璀璨處。
他忽然覺得,燈光有些刺眼。
有風吹過,從繁華的金融中心,吹了過來。
他感到有一股陰冷的寒意,逼迫而來!
那是什麼?
他的瞳孔,無限放大!
“噗!”
那是一顆子彈,在高速旋轉,從他的眉心穿過,帶走一串血花。
“砰!”
他倒在地上,有鮮血從後腦流出,在璀璨的燈光下,格外的紅。
“十點鐘方向!追!”
張逸傑大喝一聲,一馬當先,往一棟大廈,追了上去。
他依稀看到,有一道紅火的身影,一閃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