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
一聲呼喊,驚慌失措。
吳志遠從夢中驚醒,本能地,往身旁抓去。
一時間,吳志遠心裡空空落落,悵然若失。
“又做噩夢了!”
吳志遠苦笑,點燃一根菸,深吸一口,眼神逐漸清明。
起身,吳志遠穿戴整齊,踏出房間。
“呼……”
寒風呼嘯而過,很冷,冷得刺骨。
一時間,吳志遠的身影僵在原地。
擡頭張望,前方,一片白茫茫。
結冰了,到處都結冰了!
曠野中,銀裝素裹,就連那條小河,都已然變成了冰河。
吳志遠不禁回頭,瞟了一眼溫度表,霎時一驚,零下三十二度。
“小曦……”
吳志遠大吼,推開二樓的每一道房門,然而,書房,琴室,不見陳曦。
吳志遠直奔一樓,找遍了每個角落,依然不見陳曦的身影。
“糟糕!”
臉色大變,吳志遠拉開大門。
他,再次停住腳步。
在樓上,沒有這般直觀的感受,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事態的嚴重性。
空曠的草地,已然不見。
冰,全是冰,連路面都是冰塊,擡眼望去,茫茫曠野,已然成了一片冰原。
“嗚嗚嗚!”卻在這時,有哭聲傳來。
吳志遠心裡一慌,緩緩轉頭……
羊圈旁邊,有一道藍色的身影,她扶着圈門,在低聲哭泣。
“小曦……”吳志遠狂奔而去。
剛接近那道倩影,吳志遠的心,頓時絞痛起來。
她已然哭紅了眼,她的臉色,已經凍得煞白無比,她的手,已經僵硬。
此時此刻,她怔怔地望着羊圈,雙目無神。
“小曦……”吳志遠急忙上前,捂着她的手,不停地呼氣。
“都死了,都死了!”陳曦撲到志遠懷裡,大哭。
這時,吳志遠才反應過來。
羊圈中,數十隻羊,全凍死了,竟然沒有一隻活着。
他不由得懊惱,自責不已。
這三個月以來,一直和小曦朝夕相伴,一起看日起日落,看雲捲雲舒,騎着馬,放着羊,過得愜意悠然。
這三個月,是他這一生中,過得最輕鬆,最快樂的日子。
他的心態,也逐漸放鬆起來。
不曾想,一夜之間,仿若跨過了兩個世界。
昨夜還天高氣爽,今天忽然變成了一片寒冰。
天氣預報還說,最多零下十幾度,昨晚已經做好了防範工作,然而,羊羣還是被凍死了。
怪他,怪他太過放鬆了,陳曦在這裡忍着冰凍,哭了許久,他都沒發現。
“昨天都還好好的,嗚嗚嗚!”陳曦還在哭,哭着哭着,身子顫抖起來。
“都怪我!”吳志遠緊緊地抱住了她。
他怎會不知,三個月的朝夕相處,小曦對這裡的一切,已經有很深的感情,她放棄了所有,已然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自己的落根之處。
平時裡,每一隻羊,她都悉心呵護,有人來拉走,她都不依。
這羣羊,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已然成了她感情的一個依託與支點。
一場冰災,全沒了,所有的付出化爲烏有。
此時此刻,她怎能不心痛?
吳志遠心裡苦澀,他不知道如何安慰陳曦,此時,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緊她。
陳曦心善,一向如此。
平時裡,她都是素食,連豬肉都很少吃。
可想而知,這次的打擊,對她來說,有多大。
對於這些羊子的死亡,吳志遠倒是沒有過多憂傷。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無論是職場,還是做生意,都是如此,規則一直沒變,只不過,每個人身上,多了一件漂亮的衣裳,一張笑臉。
羊一出生,命運已經註定,它們的皮毛,將成爲人們身上的禦寒和炫耀的工具,它們的肉,將成爲餐桌上的佳餚。
永遠沒法避免。
陳曦一直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她一直保護着它們,她讓它們躲過人們的屠刀,卻躲避不了一場嚴寒。
吳志遠心痛,他是爲陳曦的心痛而心痛。
他心疼的是陳曦。
“小曦,我們先回屋裡,太冷了!”吳志遠輕聲說道。
“不!”陳曦緊緊地抱着志遠,卻不願離開,“我捨不得它們!”
“小曦呀!”吳志遠嘆道,“這也許是好事,你想想,它們死了,是死得其所,不用被那些人折磨了,也不用成爲別人的食物了!”
陳曦搖頭,還是不願離開。
此時的她,已經心亂如麻。
“你看啊!”吳志遠說道,“已經一月底了,再過兩三月,春暖花開,青草也長起來了,我們再進一批羊羔來,我保證,我們會一起照料好它們的!”
“真的嗎?”陳曦終於擡頭,張開通紅的大眼睛,看着志遠,眼睛裡,終於有一絲亮色。
“我保證!”吳志遠拍着胸脯說道。
“以後你也不準吃羊肉!”陳曦說道。
“好!”吳志遠心裡一鬆,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
“遠哥,你會不會怪我耍小孩子脾氣……”陳曦低聲問道。
“哪有!”吳志遠大笑,“我們家小曦最好了!”
“那我們回家!”把頭埋在志遠的胸口,陳曦掛在志遠身上,此時,她才感覺,她凍着了。
“好!”吳志遠起身。
“不好!”卻在這時,陳曦驚呼,“小黑!”
“別慌,我們去看看!”抱着陳曦,吳志遠快速來到馬圈,推開圈門。
霎時,一聲嘶鳴傳來。
圈中,有一匹黑色的駿馬,在裡面不停地走動,看到志遠和陳曦,立馬興奮起來,走到門口,頭往志遠身上蹭。
“兄弟!”吳志遠將陳曦放下來,撫着馬背,心裡一鬆。
還好,它沒事。
它本是野馬,桀驁不馴,要不是遇到志遠,一般人很難馴服。
它對環境的變化,有極強的適應能力。
“遠哥,把小黑拉進家吧!”陳曦說道,“安置在放食料那間房就行!反正,那些食料,也用不着了!”
“好!”吳志遠點頭,“小心點,路滑!”
一邊牽着馬,一邊扶着陳曦,走了許久,兩人一馬,終於回到家裡。
安置好馬匹之後,回到臥室,吳志遠倒上一杯熱水,陳曦喝了之後,臉色才稍微有些血色。
“那些羊……”想了想,吳志遠說道,“待天氣緩和點,我想辦法處理掉!”
“嗯!”陳曦點頭,“遠哥,看看新聞!”
“好!”吳志遠打開電視機。
“本臺消息,今日凌晨四點,受西伯利亞冷空氣影響,大片地區突然降溫,草原牧區,凍死數千只羊……
湘黔兩省,發生大面積冰災,電力設施,交通設施大面積癱瘓,直到目前的消息,湘黔兩地,因事故而造成意外傷亡的人數,已經超過百餘人,本臺記者楊暮雪於黔中現場報道……”
“遠哥!”看到這裡,陳曦不由得攥緊志遠的手。
黔地,不正是遠哥的家鄉麼?
黔中,不正是安城嗎?
那裡的冰災,更爲嚴重。
“希望他們都好好的!”吳志遠咬牙,他很想打個電話瞭解情況,但只能忍着。
此時,他只能祈禱,家裡的人都安好!
“等等!”吳志遠突然失聲,叫了起來,他的眼睛,盯着電視畫面中那個女記者。
“遠哥,怎麼了?你別嚇我!”陳曦驚道。
“這個記者,我認識!”吳志遠指着電視機,“楊暮雪!她是楊暮雪,她果然還活着,沒有死,我猜得沒錯,項雲飛的槍,怎會輕而易舉被她搶了,她怎麼會殺了自己的女兒?”
“你說的是那個女記者?婺城電視臺的那個?”陳曦也驚呼起來,“她不是死了嗎?”
“就是她!”
吳志遠深吸一口氣,“我和她有過幾次交集,就在她家裡,和歡兒第一次交鋒,之後,項雲飛去了,她拔了項雲飛的槍,殺了自己的女兒,然後自殺,新聞上是這樣報道的,我當時就猜到她沒死,想必是項雲飛爲了保護她們母女,做的一場戲,目的,還是歡兒!”
“沒想到,她去安城了!”吳志遠搖頭。
楊暮雪去安城,只有一個原因,他!
她絕對是找楊倩梅尋求保護了。
“這樣也好……”
陳曦輕聲說道,“我那天,看了一個新聞,說是安城那邊,建了一所小學,名叫晨曦小學,發起人,就是梅姨,電視上還說,教學樓剛竣工,就有很多當地名人和富商捐助了……遠哥,你是不是瞞着我做什麼了?爲什麼我一直不知道?”
“別想那麼多!”吳志遠湊上前來,“我是提過,但這些都是梅姨自己搗鼓出來的,與我沒關係!”
“那爲什麼叫晨曦小學?”陳曦盯着志遠,她開始怒了。
“我也不知道嘛!”吳志遠攤攤手,然而,看着陳曦的眼神,他心裡一慌,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去自首,你是不是想離開我!”陳曦推開志遠,眼睛裡,已經淚花點點。
“沒有,絕對沒有!”吳志遠一把將陳曦抱住,“我不會離開你,我們會在一起,等冬天過去,我們一起放羊打獵,永遠!”
“你要記住,沒有你,沒有我!”陳曦低聲說道,聲音卻格外堅決。
吳志遠心裡一顫。
他,抱緊了她。
……
婺城,冰雪連天,四處白色一片。
有一道身影,揹着一件行李,從一棟別墅裡走出來。
其身後,一男一女。
她坐在一張輪椅上,他,推着她。
“張隊,明天風哥出院,你真的要走嗎?”
“我好不容易說動他,機會只有一次,必須得去!”
“傑哥,我在家等你!”輪椅上,她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溫柔而知性。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這次,我一定要把吳志遠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