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黔中大地上,千里羣山之中,龍潭寨與龍宮鎮之間,有一條峽谷,深邃而幽長,橫在兩山之間,宛如一道疤,格外滲人。
這,便是龍潭峽。
以北,是龍宮,以南,是龍潭寨。
寒風冷冽,原本寂靜的龍潭峽,有馬蹄聲接近。
這是兩個少年,騎在馬背上,由南望北,目光,落在最高的那座山上。
毫無疑問,志遠兄弟,來了!
“看到沒有?就是那座山!”志遠指着最高的山峰說道。
“他們好大的膽子,山對面,就是龍宮鎮,派出所就在那裡,他們敢在那裡制 毒!”鄭勇冷哼道。
“這叫燈下黑,誰會想到,有人敢在派出所的眼皮底下搞這玩意兒!”志遠的目光冷冽起來,“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害我親人!”
“遠哥,你說會不會……有派出所的人……”鄭勇試探性地問道。
“不會,這玩意兒,我們這片,是大忌,沒人敢碰,派出所的人,沒那麼大的膽子!”志遠搖頭。
“那怎麼辦?”鄭勇問道。
“這樣……”志遠思索片刻,“虎頭寨的事情,風聲可能會走漏出去,我怕他們跑了,我先去堵住他們,你去報警,這可是大功,派出所的人,絕對會全力出警!”
“不行!”鄭勇斷然拒絕,“那浩子講的話不知道是真是假,萬一派出所的人撲個空,那就玩大發了!”
“那種情況,他絕對不會騙我!”志遠說道,他何嘗不知,兄弟這是擔心他而已。
“不是,那個,遠哥……”
“少廢話,按我說的辦!”志遠冷哼一聲,提住馬繩,雙腿一夾,霎時間,塵土飛揚,黑色的駿馬,踏過石橋,越過峽谷,衝上那座最高的山峰。
“駕!”鄭勇沿着毛馬路,往龍宮鎮上而去。
山風肆虐,來到半山腰處,志遠放馬慢行,他看到,山頂上,那裡有一盞燈光。
“兄弟,在這等我!”志遠下馬,輕拍着馬背,將其栓住,隨後獨自一人,揹着長刀,往山頂摸去。
這是一座半石半土的山峰,山上,怪石嶙峋,路非常不好走,然而,對志遠來說,沒有多大障礙。
他的腳步在飛奔,身法矯健無比,從一塊大石,跳躍到另一塊大石,很快,他就摸到山頂。
這是一層只三間的木房,房周圍,是一堆石頭砌成的圍牆。
志遠一躍而起,攀附在牆上,拿望遠鏡,透過窗,往燈亮的房間望去。
裡面,有三年一女,圍着一張長桌,桌上,有白色粉末狀的物體,像是粉面。
正在這時,房裡有聲音傳來。
“大哥,你看這個,不會凝固!”那個女子,端着一個盆,來到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面前,盆裡,有攪拌過的白色粉末。
“讓開!”西裝革履的青年,點燃一支菸,隨後,剷出一戳白色粉末,放在桌子上。
隨後,他帶上防毒面具,菸頭一點,瞬間,白色粉末燃燒起來,發出褐色的光芒。
“咦?是鎂!”濃妝豔抹的女子說道。
“什麼鎂?”西裝革履的青年瞪了她一眼,“這是硝酸鉀,鎂是銀灰色的!”
“這是在哪裡進的貨?”青年對着另外兩個中年男子說道。
“是那幾個雲南仔帶來的!”其中一人說道,“媽的,敢玩老子,下次不把他砍死!”
“別囉嗦了,最近貨賣得好,重新換過,重新兌!”青年擺擺手,“石浩出事了,不知道會不會把我們供出來,把這批貨賣完了,我們閃人,媽的,這邊全是布依族人,把他們惹火了,我們費力不討好!”
“想走?把我三叔害成那樣?就想走?”正在這時,門外,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
“砰!”下一刻,房門被一腳蹦開。
那是一個少年,劍眉星目,揹負着一把長刀,冷冷掃視着衆人。
“哈哈!”兩個中年男子一愣,隨後大笑,“小屁孩,你一個人來?他媽的找死麼?”
“一個人,夠了!”志遠漠然道。
“砍死他!”其中一箇中年男子,拿着一把斧頭,準備衝上去,卻被西裝革履的青年攔住。
“吳開陽?三年前,扁擔山苗寨前那個橫刀立馬,攔路搶親的吳開陽?隻身一人砍下豹子頭的吳開陽?把我兄弟石浩的手砍掉的吳開陽?”
青年淡淡地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很不錯!不過你來錯地方了,你可以走,看在你父親的面上,我不跟你計較!”
“好大的恩賜!”志遠大怒,死死盯着西裝革履的青年,“你就是浩子口中的那個何先生吧!好大的膽子!你來我布依寨制 毒,販 毒,害得我三叔人不人,鬼不鬼,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你讓我走?”
“這個,給你的!”青年隨手,把一沓錢扔給志遠,“這是零花錢,今晚,你沒來過!”
“哼!”志遠隨手一揮,把那沓錢扔在地上,“你以爲,我是爲錢來的?”
“你待如何?”青年失去耐心,面色猙獰起來,“他們吸毒,關我什麼事?做生意,講供求,有人買,自然有人賣,我沒有做宣傳,是他們自己要吸的,我有逼他們嗎?抽菸致癌,還不是有人抽?關我什麼事?小子,我已經給足你面子了,別給臉不要臉!”
“今晚,我不走了!你們也別想走了!既然你說得這麼義正言辭的,等派出所的人來了,你跟他們說去!”志遠抽出長刀,傲然而挺拔,堵在門口。
“你報警!你爹也是跑江湖的,你竟然報警!”青年咬牙切齒,臉色鐵青,盯着志遠,目光陰寒。
“我家老頭子從不碰這玩意兒!雖然他在夜場上看場子,收保護費,我也看不慣!”志遠不爲所動,淡然說道。
“好!你很好,好得很!”青年大手一揮,“給我砍死他!”
青年話音剛落,那個拿着斧頭的中年男子便衝上來,對着志遠的頭,一斧頭劈下去。
“當!”一聲脆響,志遠一刀砍在斧頭上,在中年男子驚愕的目光中,志遠隨手一翻。
“砰!”他的刀背,砍在中年男子的肩膀。
“啪!”志遠提刀,單手一拍,中年男子捱了一記刀面,隨後昏倒。
這一套動作,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太快,其他三人,還反應不及,衝上來的中年男子已經倒地。
“還愣着幹嘛,上!”青年開始後退,這個少年,比傳說的還可怕。
青年看得出來,志遠手中那把刀,最起碼有好幾十斤,他單手提着,舉重若輕,絲毫不費力。
也因此,青年才和志遠言語周旋,他萬萬想不到,志遠如此兇狠,他的手下,才一個照面,就被砍傷倒地,昏迷不醒。
“小子,拿命來!”一聲大吼,另一箇中年男子揚刀撲來。
“當!”志遠的刀,砍在來人的刀鋒上。
“啊!”志遠長嘯,雙臂用力,中年男子大吃一驚,他的力氣,竟然沒有這個少年的大,他的刀,反而被壓住了,越來越低。
“去死!”志遠怒吼,殺出了血性,手起刀落,中年男子的瞳孔,無限放大。
“刷!”霎時間,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頓時,鮮血飛濺,他的手,被一刀砍落。
“砰!”一聲槍響,劃破長空,從志遠的臉上飛過,帶走一片血花。
“找死!”志遠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繞到青年背後,提着他的手臂,用力一扭。
“咔嚓!”一聲慘叫傳來,青年的手,被志遠生生扭斷了。
“剛纔是給我三叔的!現在,是給那些被你害的布依家人的!”志遠揚起長刀,一刀將青年的耳朵割下來,隨後,一腳將其踢翻在地。
這時,他才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
志遠伸手一摸,攤開手掌,掌上,全是血。
志遠皺眉,瞥了縮在一個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女人一眼,不作理會,他找來一塊鏡子,盯眼一看……
血,他左臉上,全是血,有一條深長血痕,橫穿他的大半邊臉,鮮血,還不停地從中流出。
此時此刻的他,猶如一個從地獄中的魔鬼,讓人背脊發涼。
“毀容了,好了絕對有一條疤!晦氣!體之髮膚,受之父母,我怎麼向老頭子交代,又怎麼向奶奶交代!”志遠割下一片衣衫,包在臉上,血卻始終止不住。
正在這時,門外,有腳步聲接近,有燈光照進來。
“嗯?來了?”志遠顧不得臉上的傷口,提起趴在地上的青年,往外走去。
“遠哥!”房外,鄭勇大吼。
他帶着派出所的人來了,此時此刻,一臉焦急。
“噶!”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扇大門,緩緩打開,有一個少年,滿面是血,一隻手提刀,一隻手拖着一個青年,如同提着一隻死狗一般,慢悠悠地走出來。
“放下刀,別動!”所有的警察舉槍,竟然對準志遠。
“你們瞎了嗎?那是我哥!趴着的那個纔是罪犯!”鄭勇嘶吼,直接推到兩個警察,往前衝去。
“遠哥!”
“小勇!”
兩個少年,緊緊抱在一起,在茫茫夜裡,在冰冷的風中,挺拔,傲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