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候馮凱的車上,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的魂盤。其實也不用我盯,小狐狸比我還積極。
忽然,小狐狸在我腿上拍了一下。
這是我倆先前就商量好的暗號,在這周圍,應該有一道魂。
“有發現?”候馮凱把車停在路邊,開口問我。
我點了點頭,抱着小狐狸從車上下來。
半山上,兩個中年婦女正在燒紙,這個時間燒紙,不是祭奠先人就是爲了喊魂,她倆身後,站着一道虛影。
我從包裡把引魂鈴拿出來,口朝天晃了晃。
雖然隔得遠,但是我能清楚的感覺到,陰魂鈴搖動的時候,這個魂在顫抖,似乎在害怕什麼。能夠肯定,之前他肯定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這膽子這麼小,有點不好辦啊。
我轉過頭,問候馮凱,“你會哭魂嗎?”
“不會啊。”候馮凱搖了搖頭,“那不是女人乾的事嗎?”
“你兒子出車禍幾天了?”
“四天。”
“讓你婆姨來已經來不及了,要是不想讓你兒子死,現在就給我哭魂,這道魂受到驚嚇了,只有至親之人哭魂,他纔敢到這裡來。”
解釋完,我就不再看他了。
讓一個大男人哭魂,實在是有點尷尬,不過再尷尬,也得給我哭。
“看清楚了嗎?朝着那裡哭。”我伸手指着半山上燒紙錢的地方,“你兒子的一道魂就在那裡,會哭嗎?不會的話我教你。”
哭魂也是一門技術,需要一邊哭一邊唱,流不流眼淚倒是無所謂。
“我會。”候馮凱深吸一口氣。
“先對一下哭魂次。”
“好。”候馮凱深吸一口氣,道,“前灣裡的糜子,後灣裡的谷,哪瘩家想起,哪瘩家哭……”
臥槽,這傢伙給了我一個驚喜啊。這可是哭魂歌,連我師父也只會第一句,這傢伙居然全會。
“這哭魂詞你從哪學的?”我忍不住問道。
“我小時候一個說書的給我教的。”候馮凱急忙開口,臉上掛着一絲緊張,“怎麼了,這詞不對?”
“沒什麼不對,你直接唱吧,別哭。”
候馮凱得令,立即深吸一口氣,對着半山上燒紙的那兩個婦女唱了起來,“前灣裡的糜子,後灣裡的谷,哪瘩家想起,哪瘩家哭。小小裡的個兒子,下山來喲哦,你怎麼沒了良心,讓爸媽家哭……”
第一句的唱出,我便搖了下引魂鈴。
哭魂歌對魂的威力有多大?
我師父只會唱一句,配合上引魂鈴都無往不利,更不要說候馮凱唱了這麼多句。這些歌詞,我一定得記在心裡,以後捕魂,能用得上。
虛影跑近,暫時還分辨不出這到底是那一道魂,不過倒是無所謂,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符籙,把這道魂收了起來。
與此同時,魂盤上的一縷髮絲掉在了地上,小狐狸張大嘴,一副見鬼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驚訝什麼。
上了車,我忍不住問候馮凱,“你這哭魂歌是從哪學來的?”
候馮凱遞給我一支菸,道,“是九幾年的時候吧,一個叫惠瞎子的說書先生來我們村說書。說起來,這個惠瞎子倒是挺神的,他眼睛好好的,也不知道怎麼就有個瞎子的綽號。”
原來是惠瞎子,這就不奇怪了。
他點上煙,把打火機遞給我,接着道,“我記得那是過年晚上,他穿了一件單衣,拿了根擀麪杖,帶我去山上收法。他雖然穿的少,但是手卻是惹的,相反,我穿個羊皮襖還凍得發抖。還有一件奇怪的事,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們上山的時候看了下山下的燈火,沒什麼不正常的。但是下山的時候,我二叔家的燈籠特別暗,而且……院子裡放一口棺材。”
“收發的時候帶個人上山,這叫看夜……照這樣說來,你二叔那一年夏天去世,你二叔家有一個長輩,也在秋天去世了。”我點上煙,低下頭看了看懷裡的小狐狸。
“你說的沒錯,而且惠瞎子上山前也說了,說是在我家住了那麼久,爲了報答我,才帶我上山看夜的。”候馮凱的臉上掛滿了崇拜。
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智商,把你賣了你都在給人數錢。什麼叫爲了報答才帶你上山看夜?那分明是收法有危險,搞不好連自己的命都會丟掉,帶個人上山,是爲了給自己收屍。
這三年來我爲什麼沒有道行了?還不是不敢上山收法的緣故?本身就沾上了不乾淨的東西,要是再去山上收法,那純粹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當然,除了過年夜可以收法,元宵夜也是可以的。
元宵夜的收法沒什麼危險,只需要找個雞窩,站在雞窩上就行。
年夜收的法叫大法,元宵收的法叫小法。威力還真不一定哪個大哪個小,只能說是個有妙用。不過一個人,一年只能收一種法,要想收第二種,得等到來年才行。
我大法的用途很廣,捕魂也能用到,而且收過法之後,捕魂會異常輕鬆。看到魂之後,不管距離多遠,脫了鞋一扣,就扣到鞋子裡去了。
而小法我也領教過,多用於治病,我小時候貪玩,被馬蜂在胳膊上蟄了三下,整條胳膊腫得跟個豬腿似的。我二爺在我胳膊上摸了幾下,第二天就好了。
小狐狸的拍打讓我從回憶中驚醒,一看手上的香菸,早已經燒完。
我趕緊喊停車,然後對照着魂盤,仔細觀察了起來。
汽車停下的地方,是一個熱鬧的夜市,吃飯的人有很多。
“你先去地方停車,我找找看這道魂在什麼地方,你就在這個路口等我,哪也別去。”我開口吩咐了幾句,然後便抱着小狐狸走下了車。
把小狐狸放在地上,小傢伙還不情願了,稚嫩的臉上掛滿了委屈。
“我的小祖宗啊,這現在必須得有你幫忙啊,別鬧脾氣了……我給你買雞腿。”講道理講不通,只能利誘了。
果然,前面那一堆話都白說了,只有最後一句話說完,小傢伙纔來了精神。
唉,可憐的娃呀,雖然跟了我這麼久了,可雞肉卻很少吃。
好在候馮凱已經停好車走過來了,我急忙把他喊過來,“侯哥……”
感覺有點不對啊,我到底是天蓬元帥還是捲簾大將?
“有什麼吩咐?”候馮凱屁顛屁顛跑來。
“也沒啥事,就是餓了,能不能給咱買幾個雞腿?”我有些心虛的看着他。
有法力的時候,在幹活過程中,吃東西能補充法力。可我現在沒有啊,但是看候馮凱的眼神,明顯是誤會了。
這也不怪他,我曾經跟我師父去降一條蟒蛇。翁口粗的蟒蛇,少說也有幾百米長,吃了好幾個人。
我跟我師父去那個村子的時候,我師父就找到村長,說是要吃三鬥白米,不然沒力氣降服這條蟒蛇。
那村長估計是覺得我師父吃不完那麼多,畢竟是三鬥米,足足接近四十斤,一鍋都做不出來那麼多。於是,那村長只做了一斗半,然後說沒米了。
那時候,我師父什麼也沒說,等把蟒蛇封印起來之後,才告訴那村長:三鬥米才能吃飽,吃飽了纔有力氣徹底解決蟒蛇,現在只吃了一斗半,所以這條蟒蛇只能封印十五年。
後來我收過法之後,才知道我師父當初是有能力徹底封印那條蟒蛇的,但是村長給的報酬不夠,要是徹底把蟒蛇封印,我師父當時就會死。
而這樣的事情並不是只在我師父身上發生過,我知道的就有很多。
大概候馮凱怕我也是那種情況,所以在我說完買雞腿後顯得萬分緊張。
“先買三個雞腿吧,別去肯德基買,我在肯德基吃過生雞腿。”
候馮凱一聽完我說的話就跑開了,我再次蹲下,一臉好笑的看着兩眼放過的小狐狸,“現在可以幹活了吧?”
剛說完,兩個長腿妹子就走到我面前,滿臉欣喜的看着我腳邊的小狐狸。
“帥哥,這隻狐狸狗在哪買的啊?”
我?帥哥?眼睛咋長的?我現在還頂個雞窩頭呢,這也能叫帥哥?
“這小傢伙可不是買的,這小傢伙就是我一債主。”我站起身搖了搖頭。
兩個女孩都咯咯咯笑了起來,那個穿藍衣服的女孩笑着道,“每一個鏟屎官都跟你一樣。”
兩個女孩笑着走開,然後站到了街角。
一看這架勢就明白了,這兩個女孩,是從事小姐行業的。
小狐狸仰着頭,傲嬌的朝人羣中走去,我收回目光,趕緊追了上去。
這小傢伙應該是知道這道魂在什麼地方。
一個人要是丟的魂太多,就算找到,也實在沒辦法分辨是什麼魂,我師父也做不到這一點。因爲每一道魂,都跟自身的長相一樣,氣息更是沒有任何差別。
夜市中,叫賣聲和吵鬧聲交織在一起,炒飯的味道和燒烤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到處都是木炭的味道。
忽然,街角一個賣臭豆腐的攤位引起了我的注意,而小狐狸也停了下來,咬了咬我的褲管,人立而起,粉嫩的小爪子指着臭豆腐攤前站着的男孩。
男孩雙手抱在胸前,不停地朝手中哈氣。
是他?
我帶着這樣的疑惑,輕輕搖了搖引魂鈴。
就在鈴鐺搖動的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走路的停下了腳步,擺攤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就連那些食客,也都朝我看來。
而這其中,有幾道陰冷的目光。
臥槽,難怪一道魂居然敢跑到鬧市來,這分明就是鬼窩!
這情況我師父曾說過,看起來像是鬼市,但實際上,這叫怨市!鬼市的鬼物不傷人,可怨市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