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半個來小時,已經看不到河了,只有一條小溪從鋪滿鵝卵石的河牀上流過,發出潺潺的流水聲,岸邊長着一排紅柳。
“咱們多注意一點,這些石頭可能有值錢的,畢竟是從青海那邊流過來的,沒準還能撿到玉石。”路瑗踩着鵝卵石,一臉嬉笑的說着,似乎已經把此行的目的給忘掉了。
“小樂快過來,這條小溪里居然有蝦,過來過來,幫我抓一些,咱帶回去吃。”路瑗蹲在小溪邊朝我招手。
國字臉男子的臉上掛滿了無奈。
忽然,他退了一步,然後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角黃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這紙剛燒不久,咱們繼續往前走。”國字臉男子把紙丟在地上,然後皺起了眉頭,“空氣中有股腐肉的味道,可別讓我再碰到人命案了,現在已經夠我頭疼的了。”
“對你們來說,案子不就相當於政績嗎?”我無語的看着他,再看路瑗時,她的手裡已經多了幾隻一拃長的蝦。具體什麼品種我認不出來,不過這麼大個兒,做出來應該會很好吃。
“你抓這些,咱怎麼帶回去?”我無語的看着路瑗,東西好東西啊,可是沒用啊,總不能生吃吧?
國字臉在一旁插話,道,“岸邊不是有紅柳嗎?把紅柳的皮撕下來,就可以綁這些蝦了,算了,我去弄吧,你倆去抓蝦,到時候給我留一份就行了。”
“好。”我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擼起袖子跑到路瑗的面前,把手伸進小溪裡摸了起來。
“怎麼不走了?”我小聲問路瑗。
“你來我這個位置,然後看那兒。”路瑗伸手指向前面的石崖。
石崖上有一個洞,從這個位置去看,能看到洞裡閃爍着一抹亮光。
“應該是一塊鏡子的碎片,而且是咱們使用的玻璃鏡。”路瑗在一旁低聲說着,然後朝國字臉看了一眼,“田老漢應該就在那個洞裡,那殭屍不是你跟我能對付得了的,這老頭不是說讓人請道士去了嗎?咱們等等,讓這老頭請來的道士把殭屍解決了,咱們再進山。”
“這老頭估計也漢子道白雲山的那羣人不一定願意來,所以之前纔會不停的試探我。”我搖了搖頭,拿全國的玄學派系來說,也只有湘西和茅山的人很樂意收拾殭屍,其他人一般情況下能不碰儘量不碰。
“那是殭屍啊。”路瑗笑着搖了搖頭,“咱們只是捕魂師,那種沒喝過血的殭屍都不一定對付得了,更遑論這種一夜間殺死十五個人的可怕存在了。”
正說着,國字臉拿着十幾根紅柳皮搓成的繩子走了過來,一臉微笑的道,“算你們……你們在看什麼?”
說着,轉過頭朝我們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
“沒什麼。”我從他手裡拿過繩子,然後把路瑗抓來的蝦都綁了起來,總過加起來也就十多隻而已。
“好了,再往前走看看。”國字臉看了看我手中拎着的蝦,然後微笑着搖了搖頭。
我和路瑗對視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願意。再往前走很有可能會看到田老漢,以我倆的實力對上,可沒有任何的勝算。但是來上游看看這話可是我說的,現在還怎麼反對?
“走。”我勉強一笑,然後把拎在手裡的蝦又放回到小溪裡,用石頭把拴着蝦的紅柳繩壓住。
越往前走,小溪越來越細,河牀上的鵝卵石也越來越多,倒是可以撿一些漂亮的帶回家當紀念。
我這樣想着,然後用腳尖把地上的一塊乳白色的鵝卵石踢開,一隻拇指大,長一對黑色鉗子甲殼蟲出現在溼潤的泥坑裡。
“等等,別走了!”我趕緊把走在前面的路瑗和國字臉喊住。
“怎麼了?”
兩人停下腳步,趕緊朝我跑來。
我用腳尖指了指泥坑裡的那隻蟲子,“屍鱉,再走下去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又踢開一塊鵝卵石,泥坑裡同樣有一隻活着的屍鱉,大概是因爲把石頭踢掉的緣故,趕緊鑽進了旁邊的石縫裡。
“這不就是屎殼郎嗎?”國字臉的臉上掛滿了疑惑。
我真想呸你一臉,你家屎殼郎長這樣?這玩意兒可是吃腐肉長大的,身上的那兩個鉗子一下能把毛線給夾斷,更是連鐵塊都能咬出豁口,這會是屎殼郎?當我見過屎殼郎啊?
“走。”路瑗當機立斷的朝來時的方向走去,臉上已沒有了一絲血色。她應該也怕了,要不是我無聊踢那一腳,我們真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兩隻屍鱉還好對付,萬一每一顆鵝卵石下面都有呢?
“你倆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國字臉一邊走一邊說。
路瑗轉過身指了指石崖上的石洞,“那裡有人住,這些屍鱉應該都是那人養的,不然早死了。說屍鱉你不懂的話,蠱蟲你總該聽過吧?”
“就是那種苗蠱?”說起這個,國字臉也被嚇了一跳,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後怕,“你們該不會是看錯了吧?這裡是陝北啊,怎麼可能有苗蠱?”
“苗蠱有的還能救人,而這種蠱蟲只會害人。”路瑗搖了搖頭,然後腳下的速度陡然加快。河道的陰暗處,已經有一些屍鱉從鵝卵石下面爬了出來。
看到這裡,國字臉腳下的速度也陡然加快,至於先前撈的那些蝦,現在哪還管得了那些?再說了,明知道這裡有這麼多的屍鱉,就說明這周圍肯定有大量的死屍,這些蝦帶回去也不敢吃啊。
跑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們纔看到一輛警車和一輛卡宴,我們的身後,跟着密密麻麻的一羣屍鱉。
此時已經到了黃昏,惠笑和石磊正跟一個警察說着什麼,警察的旁邊,站着一個拿拂塵的道士。
看到我們,石磊和惠笑遠遠的就跑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怎麼你們……那是什麼?”
石磊睜大眼看着我們的身後。
“待會兒說。”我衝他擺了擺手,然後急忙朝路上跑去。
警車旁邊,道士拿着拂塵,朝我們身後看了一眼,然後咬破手指,在虛空中畫了一道符,又拿着拂塵朝後面掃了一下。就這一下,那些對我們緊追不捨的屍鱉就像是忽然間碰到一堵肉眼看不見的牆,再也無法寸進。
看到這裡,我總算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路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屍鱉?”道士走過來,皺着眉問我。
“我哪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就是想去上游看看,沒想到上游每一塊鵝卵石的下面都有屍鱉,也不知道多少屍體才能喂出這麼多的屍鱉來。”我用手朝臉上扇了扇風。想到今天的經歷,心中後怕不已。
“你等等,我這就去把這些邪祟滅掉,然後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道士吸了口氣,然後一步踏出,站在了虛空中。
國字臉已經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似乎剛纔的屍鱉都沒此刻的景象給他的衝擊大。
但是,這是施大法啊,一年也只能施展這麼一次,比那些屍鱉給人的威脅小太多了。
與此同時,道士手中的拂塵燃起一團熊熊烈火,輕輕向前一掃,河道里那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屍鱉便化作了無邊的火海。火勢雖大,但是並沒有把草木引燃。
看到這裡,我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危機總算是解除了。
再看那道士,他已經落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一絲血跡。看樣子,剛纔那一下竟然是強行施展出來的。
“危機解除了,你們誰給帶路?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道士擦去嘴角的血跡,臉上露出一絲冷冽的表情,雙眼眯起,臉上透着股濃濃的殺氣。
我看了看路瑗和國字臉男子,他們都已經累趴下了,這個差事也只有我去做了。
“我給你帶路吧。”我從地上站起,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身旁,惠笑一臉擔心的說道,“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你安心在這兒呆着,放心,只要沒有這些屍憋,哪怕遇到殭屍,至少逃跑的機會還是有的。”我笑着拍了拍的惠笑的肩膀,然後朝道士看去,“道長,能不能先讓我吃點東西?從早上到現在我只吃了半盒盒飯。”
“我也去吃點吧。”道士嘆了口氣,然後走到警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後生,你來,我問你幾句話。”
我走過去坐進警車,然後疑惑的看着他,“道長,你想問我什麼?”
“你是馬小樂?”道士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心裡十分納悶兒了,我的名氣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我師父白雲道人,現在成爲一個廢人了,我也馬上會步他的後塵。”道人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早點把清水溝的問題解決了,你們這些人身上的詛咒,道行再高的人都受不了。”
“這話我就不明白了。”我搖了搖頭,心中很不高興,“道長,白雲道人是去滅屍魁的時候,被屍魁所傷,你剛纔也是強行施展大法,這關我什麼事?”
“的確不關你的事,可是卻關你身上詛咒的事。”道人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還想說什麼,忽然看到車子還沒動,於是便對那個司機道,“小夥子,開車啊。四十里鋪有家燴菜館,咱們去吃點東西。”
說完,他又朝我看來,嘆了口氣,道,“詛咒一旦出現,被詛咒的肯定是九個人,這九個人裡面包括出墓鬼和活死人。而你們身上的詛咒又是互通的,所以出墓鬼和活死人哪怕不在你們身邊,也能通過詛咒來害人。”
“三十年前,被詛咒的有九個人,所以那些人都死了。但是這一次,被詛咒的多了個冤死鬼,這是最大的一個變數,所以你們是破清水溝這個局的唯一希望。”
“你們都知道清水溝這個局?”我難以置信的朝道人看去。
道人點了點頭,道,“清水溝這個局,很多人都知道。三十年前還有人碰過,但自從死了那批人之後,旁人輕易不敢去幹涉清水溝的事情了。相信就連你,也是迫不得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