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的厲害, 除了偶爾的幾聲貓叫再無其他聲音。霍君則房內的蠟燭還亮着,他沒有心思睡覺,一個勁的盯着手中的那張紙, 似乎要將它看破一般, 但上面只有一句話話罷了:“東家茶莊並露南三家茶莊一等茶葉全部被衛平晨所收, 共付白銀四千八百兩, 銀已付清。”
揉揉眉心, 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雖然沒有收過茶葉,但霍三那隻狐狸以前還是幹過這一行。按霍三所說,一等春茶應該都是等鬥茶之後, 公開競價,出價高者得之。怎麼今年不聲不響就將茶葉給賣了?莫非是受了銀莊票號不出現銀的影響?
霍君則有些鬱悶, 若真是那樣, 自己就應該早早出手纔對, 現在真是便宜了衛平晨。
不,霍君則搖搖頭, 自己沒有錯。他沒有算錯出手時間,可究竟是哪裡出了岔子。無力的仰頭靠在椅子上,望着房頂發愣。
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茶葉身上,似乎忽略掉了什麼。樂水乃商業重鎮,銀莊票號怎麼可能兌不出現銀!給出的理由是被北方的一個大財主將銀子都壓住了, 一個月內很難有現銀週轉。
怪了, 北方的財主怎麼會從南方調銀子。
猛然回神之間, 霍君則終於知道自己的困惑在哪裡了, 再次仔細將剛纔那張紙看了一次——“共付白銀四千八百兩!”
果然人一旦煩躁起來就容易忽略這些細節。
霍君則拍拍臉, 這麼明顯反常自己居然沒有看出來。四家茶莊的全部一等茶葉,加起來一共居然只賣了四千八百兩。若按照去年的價格來算, 這些茶葉應該能夠賣出至少六千兩白銀!
對於春茶這行來說有句行話——早收三天是個寶,晚收三天是個草!票號兌不出現銀,而茶農又要急着將春茶出手,無奈之下只有降價!可每次降的幅度根本不大,若不仔細琢磨,以爲只是像往年一樣小幅度調整而已。
只有像衛平晨這樣的大宗茶商,因爲每次都是打量購茶,所以才能這麼明顯的看出茶葉價錢確確實實的降下來了!
揹着手在房內走着,霍君則越來越興奮,眼前的迷霧正一點一點被自己扒開。如果此刻有人能看到霍大少臉上的神色,那必定是萬分精彩。只見他剛纔還是緊鎖着眉頭,一會兒又恍然大悟,但現在他又沉思下來。
壓着票號銀莊不兌現銀,是爲了等茶農降價和打壓其他購茶商戶。而能壓住這麼多大票號不兌現銀的估計只有三種人。大財主,官府,以及江湖□□。
紙上寫着這三類人,霍君則那筆不住畫着圈。大財主先放置一邊,官府中人首先排除。管樂水這地方的知府,好巧不巧是他霍君則表姐的相公。他到樂水的當天就收到了表姐派人送來的一封信。說是聽家裡說,自己這個從小就可憐巴巴的表弟窮的居然親自來收茶葉維持生計,並且再三強調如果收茶遇到了什麼困難就只管說,自己怎麼說也是你表姐。
表姐的那句“聽家裡說”八成就是聽得霍三或者他的老掌櫃說的。無奈笑笑,官府是不可能吃飽了沒事兒乾花這麼大力氣來管這些閒事的。剩下的就是大財主和黑到了。
霍君則微微打了個哈欠看了看窗外,月色清輝,殘雲朵朵。揉揉眼睛,打開門出去微微活動一下。
“吱呀”一聲,將門打開。霍君則剛剛邁出一隻腳,全身上下立即動彈不得,啞穴也被點了上。只能在心底默默呼喚——媳婦兒,救命啊!!!
連暗算自己人的影子都沒瞧見,霍君則只覺得自己眼前漸漸模糊,意識也漸漸消失了……
香味,一股濃郁的香味充斥着自己的嗅覺。
“公子,公子?”
這個聲音好耳生,霍君則努力睜開眼睛,卻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色愣住——好一幅活色活香的美人圖。
美人掩面而笑:“公子,你盯着奴家好不自在。”
“我只是想告訴你,蘭花香不應該同玫瑰香混在一起。”說着,霍君則毫不客氣的打了個噴嚏。
美人楞了楞立刻回過神來,坐在牀邊:“沒想到,公子也是個憐香~惜玉的。”說着就想往霍君則身上靠,霍君則也就那樣讓她靠着。
“小美人,這裡到底是哪裡,我是怎麼來的?”
美人笑的發膩,眼神流轉:“公子,可不是你昨晚親自點的奴家麼?”
昨晚,還、還親自?
見霍君則不說話,美人繼續道:“公子,昨晚你可真是……”臉突然紅了下來,順便埋進了霍君則的懷裡。
霍君則將她從懷中拉了出來,柔聲道:“那我們要不要再來一次?”
美人有些吃驚,連連點頭。她認得眼前之人,那日在茶樓鬥茶的時候,她曾聽見有人叫他霍君則。每年來樂水購茶的大商戶,姐妹們可都是熟記於心啊。這個霍君則,據說還是家族裡的獨子,若是傍上了這樣一個金主,那自己以後的日子……
美人立刻素手附上霍君則的腰帶,卻被霍君則輕輕按上了手:“我們要不要玩點別的?”
玩點別的?這個霍大少居然也懂得閨房情趣?
美人含笑:“奴家都依你的。”
霍君則將她放在一邊,自己下了牀,坐到桌子旁邊。牀上美人有些不解:“公子?”
霍君則帶着一副壞笑,令那美人再次盪漾了心扉。
卻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這房裡可有繩子,鞭子?”
美人一愣,剛纔還柔情似水的霍大少怎麼突然間,想了想也起了身緩步走到他身邊:“公子要那些東西作甚?”
霍君則看着她:“這樣纔有意思嘛,莫非你不肯?”
美人嚥了咽口水,她的確有點怕。
“我家普通婢女都不怕,你怕?”霍君則冷冷的看着眼前之人:“原來你所說的都依着我,是假話?”
“不不不不……”美人連連擺手,想了想咬咬牙,爲了銀子她豁出去了!不一會兒,還真得將皮鞭,繩索拿了回來。
就看見霍君則慢理絲條的將香粉灑在了皮鞭上。
“公、公子,你這是作甚?”
霍君則柔柔笑着:“等下這香粉隨着長鞭揮入你的血肉內,這樣子日後不必再擦香粉,你也能渾身香香的,而這繩索……”
清早的香豔閣很是安靜,一直悄悄坐在門外房樑上的人,忽然看見一個人影呼的一聲從自己眼皮下面竄了過去,差點還撞上了柱子。剛覺得納悶,就聽房內之人喊道:“姑娘慢走!師太,別藏了。”
靜滅癟癟嘴,從房樑處跳下。拍拍身上灰塵,剛走進屋子就見着霍君則一臉無奈的看着自己。
“師太,好久不見了。此番大駕光臨,敢問有何貴幹啊?”
話剛說完,靜滅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好你小子,還真把從雲當成護衛了。”
霍君則眨眨眼:“此話怎講?”
“少給老身裝糊塗!”靜滅毫不留情一手拍上了霍君則的腦袋:“從雲若不是腦袋被門夾了,怎麼會跑來湊什麼茶葉熱鬧?她一個跑江湖的,風裡來雨裡去,什麼時候有了這麼高雅的品味了?”
喂,有這麼說自己閨女的嗎?霍君則心底嘀咕着,面上卻依舊笑的恭敬。
“我說你小子給了逍遙子那個老混蛋什麼好處?”靜滅師太鳳眼怒瞪,霍君則只好繼續賠笑,然後無比真誠的說出了那句小夥子見丈母孃經典臺詞——“師太,我對從雲是真心的。”
“真心?”靜滅挑挑眉:“這天底下最不靠譜的就是男人的真心!”當初逍遙子……好吧,逍遙子那個混球好像沒有說過這句話。
霍君則嘆口氣,繼續按照程序般說了經典臺詞之二——“師太,我與從雲是兩情相悅。”
靜滅繼續挑眉:“是麼?從雲那丫頭要是真開竅了就見鬼了。”
你說要我怎麼辦?
霍君則知道言語在靜滅這裡絕對行不通,自己這位丈母孃是個地地道道的行動派。
“說吧,這次你帶着從雲來樂水除了收茶還想做什麼?”
霍君則一愣,原來自己居然還可以對從雲做點其他的?
“面對師太不敢隱瞞,我是打算以茶葉的利潤賺回送與二位的聘禮。”霍君則落落大方地說道,靜滅師太滿臉不屑。
霍君則混不在意,反正自己是俗人一個,直接道:“我能給從雲的除了真心,就只有銀子了。”
靜滅沉默了會兒,她還真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這麼直白,這麼世俗,這麼……這麼爽快。
趁着靜滅沉默的功夫,霍君則環顧了一下四周,裝飾還不錯就是太香了。同他以前被仍進的青樓相比,檔次還是差了那麼一點。果然,霍三在這方面的泰斗地位不可動搖啊。
“師太,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啊。”趕緊回去,這身衣服不能再要了。雖說自己沒做虧心事,但是展從雲的嗅覺……哎,總之誤會就不好了。
“慢着!”
霍君則剛走到門口,聽得靜滅出聲,心底頓時有掉進了冰窟窿。
就聽見靜滅道:“老身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次是老身做得不對,作爲報答,老身可以幫你做一件事情。”
靜滅師太要幫忙?!霍君則驚訝的回頭過來,這次收茶之行,真是精彩連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