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上,幼萱去太后宮裡晨昏定省,一屋子人中數她最年輕,但面色卻最差,其次便是葉懷瑾,桑梓失蹤了快十天,他仍然沒有一點兒消息,連着早朝也稱病未去三日了。
此刻幼萱在他面對坐着,身子孱弱的像是隨時要暈過去一般。
給太后謁完禮後,幼萱幾乎已經要倒在身後婢女的身上了。
“《詩經》裡頭怎麼說的,‘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你們一個個兒的,肚子怎麼就不爭氣呢,昔年皇后還是嬪妃的時候,可是生了三子二女,就連成爲皇后之後,也還生了一個兒子,你們就不能像皇后多學一學嗎?”
這本是皇后該管的事情,皇太后越俎代庖不說,還當衆拿皇后說事,也確實是一種諷刺挖苦。
但皇后對於皇太后的刻意刁難卻並沒有絲毫的反應,依舊是好整以暇,臉上並無半分不妥。
“蘇夫人,你入宮的時候不算早,可是承寵也有這麼些年了,怎麼你的肚子沒有絲毫的動靜呢?”
葉懷瑾本不應該坐在這裡聽皇太后說這些女人間的閒話家常,但此刻他的心很亂,他很擔心桑梓,而且他堅信這件事情和皇太后有關係,故而他肯花時間坐在這裡,只求能找出皇太后身上的一個破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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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夫人自然委屈:“妾身也不知爲何,或許是妾身兒女情分薄,無法讓陛下螽斯振羽,妾身也是中心有愧,日夜難以安寧。”
皇太后道:“你既然身子不好,便應該多勸皇帝去年輕一些嬪妃那裡走動,而不是一個勁兒的將皇帝往自己宮裡攬。”
蘇夫人面上一紅,輕咬着紅脣低下頭去,她身後的婢女因道:“陛下已經少來娘娘這裡了,總是尹七子侍寢多些,這些日子是爲着七子病了,陛下才多來看了娘娘兩回。”
她說得是真話,皇太后未必不知道宮中的事情,只是自己卻不說,非要讓一個小丫鬟把幼萱推到風口浪尖上。
幼萱何等聰慧,一聽小宮女這話便知道是皇太后故意爲之,因起身出前道:“太后娘娘……”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腳下一軟向後倒去,幸而葉懷瑾就在身側,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待她站穩後,才緩緩鬆開手,皇后見狀,便對幼萱道:“妹妹這是怎麼了?身體越來越虛弱了,怎麼沒找太醫令看過嗎?”
幼萱虛弱地一笑:“妾身沒事,春困秋乏,
總是這樣的。”
皇后微一沉吟道:“可不是這麼說的,春困秋乏也不知道困成這個樣子,本宮瞧你連站都站不穩了。”
皇太后的目光卻自幼萱的臉上劃過,轉而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去叫太醫令來看看。”
蘇夫人道:“前幾日去看妹妹的時候,妹妹還沒有這樣嚴重呢,也不知是哪個庸醫給你開得藥,不妨姐姐給你舉薦一位太醫令好了。”
她沒安好心,幼萱又豈會上當,因笑着婉拒:“不必麻煩姐姐了,太后娘娘既然已經下旨去請太醫令,那麼請來的必然是最好的太醫令,妾身相信等他看過之後一定會藥到病除的。”
“可是姐姐看你都修養了好些日子了,怎麼也不見起色。”
幼萱微微一笑:“阿梓跟我說過,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凡是病總不會這麼容易好的。”
說到桑梓,皇太后不禁看向幼萱身側的葉懷瑾:“太子,桑梓還沒有找到嗎?”
她語氣關切,活脫脫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
葉懷瑾面無表情:“多謝阿祖關心,雖然還沒有找到桑梓,但是我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的。”
蘇夫人不禁道:“可憐這麼一個小姑娘被人抓走了,水蔥似的小姑娘,保不準……”她說到一半自己也說不下去了,連忙用絲巾掩着面容。
葉懷瑾卻仍是一副寡淡的面容:“將來不管桑梓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我都會十倍奉還給對方。”
他不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總是這樣有威懾力,這件事情雖與在場許多人都沒有關係,但她們還是忍不住顫了顫身子。
被帶進來的是一位宮中的老太醫令,一向行事都很穩重,見了皇太后和皇后也並不怯場,只是如舊行了禮,便在皇太后的催促下給幼萱請脈了。
幼萱將手遞給他,他取出一塊隨身攜帶的絲巾搭在幼萱的手腕上,屏息靜氣,突然眼睛裡有亮光一閃,很快面帶喜色起身跪謁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恭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恭喜尹七子,尹七子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此話一出,衆人都不禁吃了一驚,還是皇后最先反應過來:“還不恭喜尹七子,”說罷有招呼身側的小宮女:“給尹七子拿個軟墊,別叫她硌着孩子。”
衆人這才紛紛站起身來恭喜幼萱,但葉懷瑾的眼神中卻免不了有一絲的疑惑,他不相信這個
孩子是皇帝的,但他並沒有表現在面上,只是淡淡含笑道:“恭喜尹七子。”
皇太后想是高興壞了,當即便晉了幼萱爲八子,又賜了許多珠寶首飾和綾羅綢緞,幼萱本就得寵,這一有身孕更是如魚得水,一時風頭無量。
然而平日最多話的葉懷志卻始終沒有單獨祝賀幼萱,他今天和平日很不一樣,一個人坐在角落,一句話也沒有說。
因爲幼萱有孕,皇太后便不再說什麼,只是淡淡絮叨了兩句,囑咐幼萱要好生保養,便叫衆人各自散了去。
然而葉懷瑾前腳剛出宮門,便被幼萱從身後叫住,他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身去:“尹八子,有什麼事兒?”
幼萱笑容和善,極是面色羸弱,卻絲毫不減美豔:“方纔多謝太子相救。”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葉懷瑾道:“你不會專程來找我道謝吧?”
“當然不是。”幼萱趨前一步,目光只盯着自己的繡鞋,小聲道:“阿梓還沒有消息嗎?”
葉懷瑾搖搖頭:“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情和皇阿祖脫不了干係,但我一直找不到線索。”
幼萱手指攪着衣帶:“我倒是知道一條線索,只是不知太子信是不信?”
“你說來聽聽。”不管怎麼說,有線索總是不沒有要好。
幼萱道:“阿梓可能在二皇子府上。”
葉懷瑾低下頭,雙眸逼視着她:“你有十足的把握?”
幼萱搖搖頭:“沒有,只是懷疑。”
葉懷瑾蹙眉道:“憑什麼?”
他的語氣並不嚴厲,但幼萱的眼睛一觸及到他的目光,便緊張地渾身發抖,趕緊又低下頭去:“憑我作爲一個女人的直覺。”
“荒謬。”
葉懷瑾甩下兩個字便要離開,幼萱加快腳步上前擋住他:“還有一件事,我留意到最近這幾天二皇子身上的香味變了。”
這句話似乎比之前的話更有說服力,葉懷瑾停下了腳步。
“從前他是不用這種線香的,喜歡用這種線香的只有阿梓,阿梓到現在失蹤了九天,二皇子身上香料的味道恰好就是在這九天之內發生變化的,”她頓一頓,終於又有勇氣直視葉懷瑾的眼睛:“你說會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葉懷瑾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別樣的光色:“我會找人去他府裡看看,但願你的猜想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