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桑梓這樣突然的暈了過去，而且臉色發青，看上去很不好。
根據荊四孃的經驗，她這是暈血了。
葉懷瑾的臉色也變了。他連忙將桑梓抱起來衝進了房間裡，葉懷志也連忙去請了大夫。
荊四娘回過頭看着葉竟成，一把將劍拔了出來，往邊上一丟，跟着追了上去。
葉懷言連忙扶着葉竟成坐了下來，阿遲抱着他哭了起來：“爹爹，你沒事兒吧？”
葉竟成搖搖頭，兩片薄脣已減無血色，其實昨晚他和荊四娘抱在一起之前，他就已經料到荊四娘清醒過來之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是他卻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竟怎麼也不願意離開荊四娘，他想他大概是瘋了。
“我沒事。”葉竟成緩緩地擡起手摸了摸阿遲的小腦袋：“你放心。”
阿遲大剌剌地抹着眼淚：“爹爹，你流了好多血，痛不痛啊？”
“不痛，”葉竟成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男子漢流一點點血算什麼。”
阿遲哭得更傷心了：“四娘她不是喜歡你嗎？爲什麼要殺了你？”
他還是個小孩子，他自然不懂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能看到的，只是荊四娘喜歡他的父親。
葉竟成搖搖頭道：“傻孩子，她怎麼會喜歡我呢。”
“可是你們……”阿遲咬着脣，沒有說下去。
葉竟成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原來阿遲真的看到了他們昨晚的事情，他蹙着眉頭拍了拍阿遲的肩膀，道：“昨天的事情，你要爛在肚子裡，以後不要再提了。”
阿遲看着葉竟成，一雙眸子裡盡是疑惑，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大夫坐在牀榻上，葉懷瑾站在一旁，荊四娘穿好了衣服，搬了張椅子坐在一旁，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憂慮和關切，雖然她感覺到現在的桑梓和以前很不同，但桑梓出事了，她還是會很擔憂，很害怕。
因爲桑梓是她的朋友，少有的朋友。
“大夫，怎麼樣？”
看到大夫起身，荊四娘連忙湊了過去，一臉的緊張。
老大夫擡了擡手，道：“沒事兒，不過是受驚過度所以暈了過去。”
葉懷瑾看着他，又看了看桑梓，道：“有勞了。”他的臉上始終是淡淡的，儘管先前眼中有一絲的擔憂，但現在也變得十分平靜了。
老大夫道：“你們讓她好好休息就沒事兒了。”
葉竟成這時候也上來了，葉懷志連忙道：“大夫，麻煩你幫他看看傷。”
老大夫應了一聲，很快湊了過去，解開葉竟成的衣服，看了一眼傷口，道：“哎喲！這傷口太深了，像是被利器刺傷的，是怎麼回事兒！”
他正要說話，荊四娘在一旁冷冷道：“他自找的！”
老大夫打量了兩人一眼，很快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因道：“小兩口吵架不要動刀動槍的，萬一要是出點兒什麼事兒，可沒得後悔。”
荊四娘聽他這些說，當即拍案而起：“你什麼意思？你說誰是小兩口？”
那老大夫被她這一下唬得手中的藥的掉到了地上，幸好沒有摔壞，他連忙撿起來道：“小姑娘說話不要這麼衝，我這把老骨頭活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夫妻沒有見過，還是那句話，吵架歸吵架，不要傷到人。”
荊四娘這暴脾氣一上來，挽起袖子就要掄他，誰料葉竟成卻一把拉住她，道：“算了吧，懷瑾心裡不舒服，你別鬧了。”
他是爲葉懷瑾，什麼都是爲了葉懷瑾，荊四娘突然心裡沒來由的有些生氣，一把甩開他的手，道：“他心裡不舒服關你什麼事？你以爲你是什麼人，你憑什麼管他，又憑什麼管我？”
葉懷瑾微微一側，道：“四娘算了，等過了今天，他隨你處置。”
荊四娘看了一眼葉懷瑾，心裡縱然有氣，也還是就這樣算了。
葉懷志因道：“大夫，快給他看看吧。”
老大夫替葉竟成看了傷之後，替他包紮好了傷口，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葉懷瑾看着牀榻上的桑梓，心裡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他也說不出來。
荊四娘自身後上前，與他並肩，看着桑梓道：“桑梓她暈血嗎？”
葉懷瑾微微側過頭，看着她道：“你說什麼？”
荊四娘道：“我看她這樣子，像是暈血，這東西不好治，你多注意着。”
葉懷瑾突然低下頭去看着桑梓，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道：“我知道。”
他轉過身道：“麻煩你替她換身衣服。”
“爲什麼要換衣服？”
葉懷瑾道：“讓她睡得舒服一點兒。”
荊四娘愣了一下，還是答應了：“那你們都出去吧。”
葉懷瑾竟沒有絲毫的逗留，這是荊四娘沒有想到的事情，她以爲葉懷瑾這樣愛着桑梓，一定會戀戀不捨的，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冷淡，彷彿躺在牀上的是一個陌生人。
荊四娘很快脫下了桑梓的衣服，她找來一身新衣服，準備給桑梓穿上，但是她這個時候她卻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她不禁俯下身來，輕輕地伸出手撫摸着桑梓的左肩。
桑梓的膚色很白，纖瘦的身骨，若能夠再配上美麗的容貌，她一定是個美人，可惜這些她都沒有，她的腳甚至也變得很平常了。
荊四孃的手突然顫抖了起來，她很快給桑梓穿好了衣服，連忙開門出去，她要去找葉懷瑾，因爲她發現了一件事情。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要去哪兒？”
荊四娘才一出門，冷不防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她回過頭，卻看見葉懷瑾站在身後。
他靠在面上，正看着荊
四娘。
“你在這裡等我？”荊四娘簡直不敢相信。
葉懷瑾放下雙手，道：“是，我在等你出來。”
荊四娘似乎開始發現這個男人的恐怖之處。
“你知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自然，”葉懷瑾平靜道：“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自己去發現。”
“爲什麼？”荊四娘並不覺得葉懷瑾是會拘泥這些的人。
葉懷瑾卻笑了起來，雖然只是很淺淡的笑容，但還是顯得他看上去十分俊美：“桑梓會吃醋的。”
荊四娘輕輕蹙了蹙眉頭，但是很快還是笑了起來。
“我終於知道桑梓爲什麼喜歡你了。”
葉懷瑾微微擡起了頭。
荊四娘笑道：“因爲跟你在一起，永遠不用擔心你會被別的小妖精勾走。”
葉懷瑾也笑了起來。
荊四娘又道：“幸好我當初答應了桑梓來做你的幕僚，雖然你可能用不到我，但我知道你不會令人失望。”
“你怎麼知道我用不到你？”
荊四娘又愣住了，她轉過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笑道：“我希望我在你手下，不是僅僅只能做這種事情。”
“你自有你的用處。”
葉懷瑾朝荊四娘勾了勾手指，道：“你附耳過來。”
荊四娘沒有絲毫的遲疑，便將頭靠了過來，她以爲葉懷瑾一定是要說些有意義的事情，哪知道他竟然道：“我看昨晚的事情你還是跟葉竟成聊一聊，恐怕事有蹊蹺。”
荊四娘瞥他一眼：“我還道你要說什麼呢，就這事兒？”
“你如果覺得這事兒不重要，那我也沒辦法。”
荊四娘懶怠理他，側過頭道：“等這事兒過了，我一定弄死他。”
“隨你便，”葉懷瑾道：“如果這件事情另有磨頭的話，你自己不要後悔就是了。”
……
一般的人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總會想法子說服自己接受命運。
荊四娘也不例外。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還能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殺了葉竟成？
那樣做雖然能泄恨，但並不是正確的法子，萬一真的像葉懷瑾說的那樣，這件事情另有磨頭，以自己的性子，未必就不會後悔。
荊四娘迄今爲止，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做過的任何一件事情，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是個懂得生活的人，她不希望自己的生命中有一點點兒的遺憾。
“開門！”
所以荊四娘敲開了葉竟成的門，在夜深人靜的事情。
因爲這個時候，荊四孃的火氣最小。
開門的人自然是葉竟成，綁着繃帶的葉竟成，他的傷的確是不輕。
不過荊四娘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情是不是另有磨頭，至少是他要了自己，而且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說起來，總是他理虧的。
“你怎麼來了？”
“我有事找你。”
荊四娘推門進去，倒把他留在門外了。
他很快關上門進來了，荊四娘走到牀邊，看了一眼牀上熟睡的阿遲，道：“阿遲睡着了，那正好，也不用避着他了。”
葉竟成很快道：“你先坐。”
他知道荊四娘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定是爲了昨天的事情來找他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混跡情場這麼多年，居然會栽在這個女人手上，的確是不甘心。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確和以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但就是莫名覺得，他對不起荊四娘，無論荊四娘是對自己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荊四娘坐了下來。
“我有話要問你。”
葉竟成不知怎的，這會子居然又開玩笑的心思：“你不是想問問昨天的具體情況吧。”
荊四娘瞪他一眼，道：“沒錯，我是想問這個。”
葉竟成吃了一驚：“你真想知道？”
荊四娘沒好氣：“我當然不是想知道那個！”
“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
荊四娘受不了他這沒臉沒皮的樣子：“你正經兒點，”她踢他一腳：“我是想問你，我昨晚是怎麼到你牀上去的？”
她有點兒臉紅，她就是再放得開，畢竟也是個女人，要她問一個男人這種問題，她實在是有些難爲情。
然而葉竟成提起這件事情，心裡也怪不舒服的。
“還能是爲什麼，”他低着頭：“桑梓關了門，我只能帶你回來了。”
“桑梓關了門？”荊四娘蹙了蹙眉，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那你爲什麼會出去？”
葉竟成道：“我肚子餓了，本來是想去給叫點兒夜宵，可是剛一出門就看到你出去了，我疑心你有事，就跟了你一路。”
“然後呢？”
葉竟成側過臉看她：“然後我看到你去了藥鋪，我本來想走的，可是我看到有朱濟跟着你，我怕你出事所以纔跟着你們，結果……我就看到朱濟想那什麼你，我尋思着你武功不錯，本來不想管你，可是你好像是中了媚藥，動彈不得，我不想你被他給糟蹋了，這纔出手救了你。”
荊四娘雖然並不是疑心他說的是假話，但心裡又有些不高興，因道：“你說的不假？”
葉竟成點了點頭：“我沒有必要騙你。”
荊四娘撇撇嘴：“那你怎麼對待那個朱濟的？”
“我擔心你，還能怎麼管他。”
“那就是說，你放過了他了？”
荊四娘本來還想着這個男人能幫她收拾一下朱濟，結果居然輕而易舉地放過了他，那她荊四娘不是虧死
了！
因道：“你怎麼不弄死他呀！”
葉竟成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應該已經不太生氣，於是，便開了個玩笑道：“我要是收拾了他，那你不得把自己的衣服都脫光了。”
荊四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說什麼！”
葉竟成笑道：“我只是實話實話……”
“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爲你救了我，我們之間的恩怨就可完了，我告訴你，我遲早要弄死你！”
葉竟成居然無賴似的湊了上去：“我知道你不會的。”
荊四娘狠狠地刪了他一個耳光，便要站起來離開，但腳還沒有邁出一步，卻突然被也葉竟成摟在懷裡。
她的心一跳，整個身子都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你幹什麼！”
她只覺得又羞又惱，又看不到身後那人的表情，因道：“你究竟想怎樣？”
葉竟成居然很認真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你閉嘴！”荊四娘打斷他的話：“以後你再敢提昨晚的事情，我就把你的嘴給撕爛！”
“可那畢竟是你的第一次……”
“你想死嗎？”
荊四娘甩開他的手，回過神來，她看着這個和自己又肌膚之親的男人，心裡簡直恨不得將他齧骨噬肉，可是真的要她這樣做的事情，她卻又下不去手。
荊四娘不明白，這到底是爲了什麼？或許在不知不覺當中她已經變了，亦或許，她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郭那樣心狠手辣，但不管是因爲哪一個，她心裡都覺得十分可惜。
“如果你要我負責任，我不會退縮的。”
葉竟成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怎麼會跟荊四娘這種女人說出這樣的話，他要負責任？他拿什麼負責任？就他府裡那些個男人女人就能把荊四娘給氣死，而且，葉懷瑾在他的心裡愛得那樣深，要他背叛他去娶一個女人做王妃，說什麼他也做不到。
幸好荊四娘並沒有將他的話當真。
“你最好閉上你的嘴，我告訴你，我不殺你不是因爲可憐你，是因爲我不希望阿遲沒有父親。”
葉竟成一時竟愣住了，他還能說什麼，他根本就沒有真正認識過荊四娘。
“他已經沒有母親了，如果你真的對他好，你就把你府裡那些女人都趕走，你知不知道最毒婦人心，那些女人當着你的面兒是一套，揹着你對待阿遲可能又是另一副面孔。”
葉竟成知道自己應該重視這個問題，因道：“我回去之後會注意的。”
“如果，”荊四娘看了眼牀上的阿遲：“我是說如果，你對他不好，我會去接他走的，這是我跟他只見的約定。”
她說罷便轉過身要走，葉竟成卻突然嘆了口氣，荊四娘一時覺得奇怪，因停下腳步回過身道：“你嘆什麼氣？”
葉竟成苦笑道：“如果你比現在小二十歲，阿遲一定很高興。”
荊四娘就是再傻也聽得出葉竟成話中的意思。
她忍不住紅了臉：“我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
她一把關上了門，阿遲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嚇得大喊：“爹爹，你在哪裡？”
葉竟成很快走到牀邊去，輕輕地將他摟在懷裡，柔聲道：“阿遲寶貝兒，怎麼了？是不是做惡夢了？”
阿遲含糊道：“爹爹，我剛剛好像聽到四孃的聲音了。”
葉竟成一怔，這孩子是真的聽見了，還是夜有所夢？
“你聽錯了，”葉竟成翻身上了牀，將阿遲緊緊地圈在懷裡：“爹爹在這裡，你乖乖睡覺，明天起來就可以看見四娘。”
阿遲嚥了咽，只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他道：“爹爹，四娘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葉竟成搖搖頭：“她最喜歡你了，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可是她今天沒跟我說一句話，”阿遲哽咽道：“她是不是生你的氣了？”
葉竟成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話，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只得道：“你明天自己去問問她好不好？”
“她會不會不理我？”
葉竟成輕輕閉上眼：“怎麼會呢，明兒爹爹帶你找她玩兒去，你聽話乖乖睡覺。”
阿遲卻不肯閉眼，反而看着他：“爹爹，你會娶四娘嗎？”
葉竟成苦笑了一下，長嘆一聲，道：“爹爹喜歡誰，你不知道嗎？”
阿遲眨着眼睛：“可是四叔也喜歡桑姐姐，他都沒有娶桑姐姐，還有二叔，他也沒有娶桑姐姐。”
葉竟成竟不知兒子看得透幾人的關係，因道：“誰跟你說二叔喜歡桑姐姐的？”
“我自己看出來的，”阿遲吸了吸鼻子：“桑姐姐被抓的時候，二叔爲了救她受傷了，如果不是喜歡她，怎麼會爲了她豁出性命去。”
葉竟成的心突然怔住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今早荊四娘要殺他的時候，他是自願撞上她的劍的，這是不是說明，自己也願意爲了荊四娘豁出性命？
“阿遲，這種話以後不能再說了知道嗎？”
阿遲不明白，爲什麼不可以說實話，但是他知道，父親說得話總有他的道理。
“桑姐姐和四叔很恩愛的，”葉竟成笑中帶淚：“如果你再這樣說話的話，四叔會不高興的。”
阿遲似懂非懂：“那柳兒哥哥呢？二叔喜歡桑姐姐，柳兒哥哥會不會不高興？”
葉竟成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柳兒和葉懷志的關係，只能道：“當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是不會在乎他愛不愛你的，你懂嗎？”
“就像你一樣嗎？”
葉竟成點了點頭。
“你以後也會遇上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到時候你就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