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完天工學院回來,雖然花去了百萬銀兩,但心裡感覺踏實了點。這些天我一直忙於政務,後宮都很少去。可能是自己的面色不善,宮人們見到我都小心翼翼的。乘着今日高興,不如就去跟婉琴她們鬧一鬧,舒解舒解情緒。心裡這麼一想,便轉去了坤寧宮。
沒想到,宮裡邊可是大集合。婉琴,秀兒,田妃,公主四人都在,而且三人懷裡還抱着小嬰兒。可以看得出,四個女人相處的很融洽,公主是當中唯一沒有做母親的,她便忙着幫婉琴照顧煒兒。煒兒顯然喜歡上了這個漂亮的母妃,乖乖的沒有調皮。
我跨進門檻,呵呵笑道:“今日是做什麼啊,這麼熱鬧!”
隨侍的太監一聲高呼,衆女見我來,忙起身行禮。
“父皇!”煒兒興奮的叫道。
我從公主懷裡一把抱過煒兒,道:“都起來吧,一家不必多禮!嗯,煒兒又重了不少!讓父皇看看,長高了多少?”
煒兒見我這麼一說,馬上挺起胸膛,想讓自己顯得高點,他可愛的模樣惹得大家齊聲歡笑,我也忍不住在他粉琢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再逐一看過烽兒,爍兒,還有我的第一個女兒長寧公主,他們在衆人的照料下,都長得白白胖胖。煒兒是掙扎着,這個弟弟摸摸手,那個弟弟摸摸腳。三個小人兒雖還不會說話,見有人逗他玩,都在孃親懷裡笑呵呵的左轉右轉!
我拉過煒兒道:“來,大家坐下,你們方在閒聊什麼啊?”
婉琴道:“也沒有聊什麼,今日臣妾跟幾位妹妹一起聊聊如何帶孩兒的!”
我打趣道:“哦,那公主是不是來預先學習的啊?”
公主羞紅着臉點點頭,細聲道:“臣妾是來跟諸位姐姐請教的!”
田妃見公主如此害羞,便笑道:“既然是請教,那就該動手試試。來,你幫我帶帶長寧,抱了一天,手都麻了!”
長寧長得象田妃,肌膚粉嫩粉嫩的,淡淡的眉毛下邊嵌着圓溜溜的大眼,肥嘟嘟的小臉極爲可愛。公主一看很是喜歡,略有點緊張的抱過來。長寧居然也不怕生,在公主懷裡東張西望。煒兒也乘機下地親近這個妹妹,躲在公主身後跟她捉起了迷藏。把長寧逗得呵呵直笑,連着其他兩個小傢伙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衆人都看着這些小傢伙們玩鬧着。
難得這麼溫馨,一家都歡聲笑語的。我不禁感嘆道:
“宮中向來多是非,咱們上頭沒有什麼長輩,朕的妃也就你們幾個,一家人這樣和和氣氣是朕所歡喜的。朕每讀史書,看到前朝宮廷內爭權奪利,弄得皇城腥風血雨的便覺心寒。當年憲宗皇帝寵愛萬貴妃,結果差點連骨血都沒有留下,朕的皇兄就加不用說了。”
婉琴一邊摟住烽兒一邊正色道:“家和萬事興,皇上說的臣妾記下了!”
秀兒也道:“有皇后姐姐在,皇上大可放心。我們幾個情如姐妹,孩兒們也會相互友愛的!”
我點點頭道:“今日大家都歡喜的坐在這,朕本不該說這些不合宜的話!不過,咱們宮廷內是秀兒在具體管着,皇后又是六宮之主,下邊的人少不得弄些是非來。見風使舵,阿諛拍馬的人多得是,各宮的丫頭受了氣的,哪有不跟你們主說。朕希望這些瑣碎的事情不要影響到了你們姐妹的情分,有什麼事都要開誠佈公。婉琴呢就要秉公而論,秀兒就要一碗水端平,不要留人口舌。”
婉琴跟秀兒一起道:“臣妾記下了!”
田妃奇道:“皇上今日怎麼想起這件事情來?宮中的事情有什麼紛爭,皇后姐姐也處置妥當了。難道還有人告狀到皇上那兒了?”
我搖頭苦笑道:“不關你們的事,是朕突然想起近朝廷內外生的事情。所以擔心朕的後宮也鬧出些是非來,就跟你們提個醒而已。”
衆女見我說的是朝政上的事情也就沒有接話,一會後,婉琴道:“皇上,待會臣妾們要去看懿安皇后,皇上可曾一起去!”
“是嘛!你們女人家說話,朕就不去了,否則拘束着沒意味,朕也還有些奏摺沒有批!懿安皇后那你們平日無事就多走動走動,不然她一人也怪孤單的!”
婉琴道:“皇上說得是!這半年來,劉皇太妃身不大好,臣妾姐妹生下皇兒後難以分身,懿安皇后有時找個人說話都不易!臣妾跟她說過幾次,想讓她搬過這邊來住,大家有個照應,可懿安皇后總是推辭,說是不合祖制!”
秀兒也道:“其它每日能去的人也不多,只有內宮監的大太監經常去請安!”
“內宮監的大太監?”我疑惑道。
秀兒解釋道:“就是提督太監王承恩啊!”
“哦,是他!他原本就是懿安皇后宮中的人,他念舊主是應該的!”
秀兒點頭道:“皇上說得是!臣妾聽曹化淳說,當年皇后一進宮就把王承恩調到了身邊來,不然他還是一個普通的內侍。懿安皇后對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念着舊情常來請安。”
“原來還有這樣的一段故事!”我不禁有些疑惑自己知道的歷史,我信任重用王承恩,不單是他在我登基的時候出了力,而是衆多史冊都記載着崇禎皇帝在景山上吊,只有王承恩一人自殺相陪。而我的親信太監曹化淳卻是開門投降,這是的的確確的事情。現在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其中有不少差別。
“皇上,在想什麼?”田妃打斷我的思緒。
“沒什麼!朕再陪你們閒聊一陣,待會朕要回乾清宮,晚間再過來陪你們!”
婉琴識大體,她見我這麼說便道:“皇上若是還有政事,就先去處理,不要在臣妾這耽擱了!”
我原本不過是隨口講講,事情並沒有多急。婉琴這麼說,我又不好多呆了,便從坤寧宮出來,帶着方正華回宮。
實際上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奏摺等我披閱,書房裡放着的都是近一批自省的官員遞交的奏摺。這剩下的十幾個臣倒也頑固,什麼事情都拿來說說,就是不肯承認我的改制。我一本一本的看了下去,對那些不着邊際的都加以訓斥,告訴他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讓他們把本部事務弄好,不要說些空話!
當我看到第十六本的時候,我終於看到一本合意的奏摺,看了一遍後我便把它另外放置,準備朝會的時候跟百官再行商議。當我把所有自省的奏章看完,現只有這麼一本講的比較實際具體,於是拿起來又多看了一遍。看完後,我不禁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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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後,覺得渾身都腰痠背痛的,看來是自己太久沒有運動了。這不下了朝,我便去了西苑騎馬,重溫一下這項久違的活動。今日是曹化淳在我身邊當值,方正華給我派去處理些雜物去了。
“皇上,奴還記得當初跟皇上在這騎馬時候的情景!”曹化淳這幾年微顯老態,但他還是堅持去幫我牽馬。
我也不甚感嘆道:“是啊,都過了八,九年了!原先的馬監朕早把他調到陝西去管馬政了,物是人非,你這幾年也顯得老也許多!你還沒有五十歲吧?”
曹化淳恭謹的笑道:“奴四十二了!”
“是嗎!朕看你是勞累着了,以後自己多注意休息,有什麼事情交給下邊人做。你也是朕從潛邸帶出來的,好好容養着,有什麼難處就跟朕說!”
曹化淳不禁眼角溼潤,感激道:“奴謝過皇上掛懷!奴命賤停不下來,能給皇上辦差就是大的福份!”
“嗯,”我拍了拍馬脖,許久沒騎馬,還很是懷念馳騁的感覺,便踩着馬鐙跨到馬背上。
感覺不錯!
我正要叫曹化淳放開繮繩,只見他張着嘴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要跟朕說什麼?”
“啊,”曹化淳陡然驚覺過來。“皇上恕罪,奴走神了。奴是要提醒皇上騎馬小心點!”
我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朕又不是第一次騎馬,你在這裡等好了,朕跑一圈再過來。”說着便策馬向前奔去,驚起一路的雀鳥。
待我盡興的轉了回來,現曹化淳身邊多了一個人,是內大臣成基命。
“微臣參見皇上!”
“什麼事情讓你到這裡來找朕?”我利落的翻身下馬。
曹化淳拉着繮繩去繫馬了,我揮着鞭走向歇腳的涼亭,成基命忙在後頭跟了過來。
我喝了幾口茶後,成基命道:“微臣方到乾清宮外求見,方公公告訴微臣皇上來了西苑,所以微臣斗膽前來見駕!”
“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成基命深吸了口氣道:“皇上,近可否看到韓一良的奏摺?”
“戶科給事中的自省奏摺?”
“正是!”
“朕昨日看到了,那又怎麼樣?”
“微臣就是爲此事來求見皇上!”成基命躬身道:“韓一良上奏摺之前,已經有人拜讀,現在滿朝官員都在等着皇上如何處置!”
我若有所思道:“看來韓一良說的是真話,這不,所有人都盯着朕這裡。你也聽聽他是怎麼說的:“陛下曾有文官不愛錢語,而今何處非用錢之地?何官非愛錢之人?向以錢進,安得不以錢償。以官言之,則縣官爲行賄之,給事爲納賄之尤。今言者俱咎守令不廉,然守令亦安得廉?俸薪幾何,上司督取,過客有書儀,考滿、朝覲之費,無慮數千金。此金非從天降,非從地出,而欲守令之廉,得乎?’你是管着吏部的,這一段話覺得怎樣?”
天氣不是很熱,成基命一下就額頭顯出汗來了,他聲音有些顫抖道:“皇上,韓給事一語中的,確實說出了官員貪污之源。皇上加薪之前,在京百官的俸祿低的都無以爲生,靠的就是下邊官員的書儀。但此風已有百年,皇上提高百官俸祿也不能絕,往來的各種人情已成慣例!”
我擡高聲音道:“是不是成了慣例朕就放任不管了?”
“皇上息怒,微臣也是想着此風不可不除!先可杜絕官員之間以用送禮來買官賣官,再者就是防止有人以此來斂財!”
“嗯,看來你還是明白人嘛!那你有什麼好的方案?”
“微臣覺得法不責衆,歷朝大臣都是如此,即便自英宗朝以降的各大名臣,除去海瑞,不靠屬下的書儀禮金者沒有。微臣的意思是,雖然收受人情於法不合,但懇請皇上免去衆臣工的罪責。另行制定律法,嚴禁官員收受他人財物!”
“免去衆人的罪責?現在百官都在等着看朕怎麼處置,朕若輕易放過,只怕以後有人會拿此來說事!朕給他們的自省任務,他們也有理由推脫了!”
“但皇上,處置所有官員影響嚴重!”
“朕知道,看來,這個韓一良給朕找了個難以處置的麻煩!”
成基命抹了抹虛汗道:“事情不單是如此,以後那些自省的大臣們會專門找些皇上讓兩難的事情來回奏,那樣皇上處置不是,不處置也不是!雖說他們提的是沒有錯,但大明總不能一下就整治好。可以說,他們現在是在給皇上添亂!”
我不禁嘆了口氣,這些臣到底在想些什麼呢?!這時曹化淳已經將馬匹牽回了馬廄,回到跟前服侍。他見我茶杯裡空着,又爲我敘上茶水。我端起喝了口,便對曹化淳道:
“你給成大人也上一碗茶,說了這麼久也渴了,來坐!”
成基命謙遜道:“微臣不敢!”
“好了,別說什麼不敢的,現在就君臣兩人,你來找朕不就是跟朕說這些東西吧?!”
成基命又施了一禮道:“皇上明鑑,微臣是還有話說!”
“嗯!”我擡頭望了他一眼,繼續喝茶!
成基命身朝前傾了一下,細聲道:“惟今之際,只有找個茬將奏摺駁斥回去!”
“那自省奏摺要是繼續按着他來又如何?”
“那就讓他們舉出實證,只要他們舉報一個屬實,證據確鑿那就好辦多了!”
我滿意的笑了笑,不由擊掌道:“不錯,不錯!”
成基命似乎還要說什麼,我揮手打斷道:“你要說的朕已經知道了,朕心裡有數!”
成基命躬身道:“是!”
休息夠了後,我站起身,大聲道:“方沒有騎馬還不過癮,成愛卿,你今兒也陪朕騎馬兜幾圈!”
說着我便走向馬廄,成基命顧不得自己騎術糟糕也連忙跟上,只留下一個聽得詫異莫名的曹化淳在那裡收拾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