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的百姓被朝廷接二連三的消息所震驚,當然震驚之後這些只是成爲普通百姓的談資,對他們自身並沒有多大的影響。真正有意見的是要去科考的讀書舉,他們自幼束,學的就是四書五經聖人之教,現在要他們跟不入流的胥吏般學那些‘下作’的物事,雖不敢抨擊聖上,但腹誹自然是少不了的。
以京中善書院爲頭的學生紛紛聯絡各行省分會的舉,準備一起商量對策。自古以來,天所言所做都上承天命,下應黎民。如果有什麼差錯,自然是皇帝身邊有小人。衆舉將崇禎朝上的大臣都過濾了一遍,成基命是輔,應當負有主要責任,但成大人自任輔後,兢兢業業的爲大明刷吏治那是有目共睹的。那剩下可攻的自然是禮部尚書溫體仁,此人能官居二品,全都是阿諛聖上。這一次無論是《天工要略》還是太學,都是禮部搞出來的,溫體仁便是禍國殃民的朝中敗類。要想皇上收回聖命,自然要先扳倒溫體仁。衆舉聚在一起就是爲了商議這件事。
甲舉道:“不如我們所有京城的舉一起上書,揭溫體仁這奸臣。”
乙舉道:“不可,聖上爲那奸人所矇蔽,御史們尚書都被留中不,我們尚書也無濟於事。”
丙傲然道:“我們不能妄自菲薄,上書不行,咱們可以到那老賊府上吶喊示威,揭其罪行,讓天下人都知道溫體仁那老匹夫是國賊。”
一講到實際行動,衆學羣情洶涌,丙的話得到了衆人的支持,丁舉人是偏激道:“這有什麼,圍了溫老賊,皇上能知道嗎?!溫體仁一封書信投到巡警司,或者到順天府,馬上就有兵丁來驅散我們。”
丙見自己的主意被駁,不服氣道:“那你說怎麼辦?”
丁舉手臂一揮,微微笑道:“要做就得上達天聽,讓皇上知道我們天下學的心聲,咱們應該聯合天下學罷考!”
“罷考?!”
丁舉的主意一下就把衆人給鎮住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罷考不僅是跟朝廷對抗,多的是拿自己的前途來作賭注。丁舉見衆人不出聲,便鼓動道:“怕什麼,反正法不責衆,朝廷難道會將我們所有的學拿去菜市口砍頭不成?!甲兄是我們學院的,你說呢?”
甲舉期期艾艾道:“事關體大,咱們慢慢商議。”
“那丙兄以爲呢?”
丙舉顧左右而言他道:“這個甲兄也說得很有道理!”
罷考這種事情自然要靠所有人行,而且是要有名氣大的人帶頭。丁舉見自己的主意沒有得到衆人的支持不由得泄了氣。衆人正沒有個主意的時候,突然一個學邊走邊喊着進來。
“你們看到沒有,這是&1t;明刊&t;出的號外。號外就是特別刊出來的吧,講的是雜學科跟太學的事情。”說着他揚了揚手中的幾張報紙。
衆人一聽就圍了上來,甲見人多便高聲道:“別擠,找個人來念,聽聽裡邊怎麼說的!”
“我來念!”丁舉越衆而出,他翻看了一下後道:“明刊的主編們倒也開明宗義,一開頭就有篇講雜學科的文章,是張溥寫的!”
“哦,是天如先生寫的,念!”
丁舉咳了聲後對着明刊念道:“題目是&1t;論以何學&t;,下邊就是正文了!
夫國之爲國,君之爲君,臣之爲臣,百姓安之守業,君王受之天命,臣以德輔之君主,各司其職方使國泰民安。夫聖人未出,湯王得伊伊而興商,伊伊匠人也;文王收功於呂尚,卒擅天下而身立爲帝王,呂尚亦爲渭陽漁夫也。伊伊、呂尚其非生而知之,亦親歷親爲所聚哉!
後聖人出而有教無類,隋文開科舉之創,天下儒生得學而優則仕。然聖人之教以德爲先,未能細至諸物。士需遊而學之,方明山川風土,民情世故。昔夫曾適周問禮,在齊而聞韶,至衛而得雅頌,故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然士皆可遊乎?聖人言:父母在,不遠遊。寒門學盤纏難籌,諸生困於案臺而不得遊者十之七八。今上下體學之苦,命撰《天工要略》使習之,乃天下學之幸甚!
科舉數百年至今,公卿士大夫研習應試之文,方進朝時問其爲官之道,斷案之法,治河之策,百姓生計皆默然無以應,蓋因未嘗以學,何以知之!後教於翰林問於老吏,其時費焉!官吏不通於政,不明下情,勢無常而計無所出,則民受其困。今天置太學以待諸進士,以良臣幹吏爲師,使之德兼備,乃天下百姓之幸甚!
聖人之教,德也!諸捫心自問,只習四書五經者,有一縣之乎?”
丁舉唸完,衆人一下就沉默了下來。他們都是沒有登科的舉,自然沒有做官的經驗,而明刊中說的卻是爲官後所需的具備的知識。一直來,讀書人都認爲,天取士重德,底下的具體事務自然有底下的人處理,他們只要將經文治好,懂得吟詩作對就有‘德’爲官了,至於其他的‘瑣事’可以慢慢歷練出來。現在朝廷卻提出了一個的用人理念,使德兼顧,既要有德也要有。衆學自然知道何爲之好,哪種有利於民。只是陡然間將雜學置於四書五經之列,讓他們一時難以接受。
明刊號外中除了有各御用文人大家寫文說理,同時還有大篇幅的官場紀實,這都是歷年吏部所累積的資料,講的全是隻懂經文的書呆,在官任上做的呆事、錯事、糊塗事、不僅令人笑,也令人省!
衆學將明刊看完,再也沒有先時的熱血沸騰了。因爲他們無法反駁,事實勝於雄辯。誰能說那些可笑的官員四書五經不熟,詩文不佳。善書院的舉們受早期東林人的影響,都是一羣有雄心,有壯志,想入朝爲官幹一番事業的年輕人。當他們現自己所爭的不過是抱缺守舊,集會頓時煙消雲散。號外給他們的衝擊很大,他們需要時間去接受。好在下一次科舉在三年之後,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消化。
學們沒有鬧起來,朝廷的言官們--御史在這個月的明刊出來後也集體失聲了。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一部分是因爲他們也是從進士過來的,裡邊的情形自然清楚,不需要講什麼。再有一個原因就是朝廷在當月的明刊(非號外)上布了皇上跟輔成基命的一段對話,其中就有關於近期忠良的事情。皇上的意思很明顯,爲國捐軀的進英烈祠,貪污者入墨吏堂,賣國誤國者進良知社,而在職兢兢業業辦差的官員就可入忠良。
這個消息一傳出,百官的心思頓時開動起來,如果能入忠良,受春秋祭祀,那就是名流千古。爲臣者不就希望如此嗎?!歷來朝中就有不少大臣爲了博取名聲,不惜誇大言詞跟皇上唱對臺。如今他們不得不三思而行,要是把皇上惹不高興,那些喜好名聲的大臣損失可就大了,是以朝中大臣以祖製爲由上奏摺的人沒有幾個。
在朝廷諸多的動作下,雜學科、太學的改制十分順利的進行。在家休養的大學士韓鑛被啓用爲太學院的副使,只等三年後進士們入學,便走馬上任。
京中在**月份生了許多事情,但絲毫沒有影響到北方的大草原。在大同六十里外的察哈爾部落正在籌備額哲汗的繼位大典,作爲黃金家族的直系繼承人,額哲汗的歸國已轟動了草原。宋獻策按照皇上的旨意,請蘇泰福晉廣帖到漠南的各蒙古部落,讓各部落領到察哈爾觀禮。
距大同近的朵顏部跟喀喇沁部先到達,而遠在黃河以北的鄂爾多斯的大汗額仁沁濟農也在大典前趕到。察哈爾部落現在雖然實力大不如前,但察哈爾部的汗王仍舊是蒙古部落名義上的共主,額哲汗繼位他們不能不來獻禮。大明方面除了宋獻策,大同的守軍也由徐文帶隊來道賀。不過內喀爾喀,科爾沁接到使者的詔書後,並沒有派人前來。蘇泰福晉跟幾個領檯吉商量後,典禮照原商定好的日舉行。
宋獻策跟徐文對此卻是會心一笑,這本就是在預料中的事情!只要等額哲汗的典禮完成,他們就立刻以喀爾喀、科爾沁兩部落不臣的罪名進行討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