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議完政事,可以看得出,朝中的大臣對袁崇煥的到來很吃驚,他們之前沒有聽到任何消息。孫承宗不知道,兵部的人也不知道,五軍督府的人只是曉得袁崇煥他們一早到了京城,至於什麼發生事情是一點都不清楚!偏在朝堂上議事的時候,皇上卻沒有一點透露的意思,就連那袁崇煥也是上朝旁聽而已,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言!
不過這對於朝中的大臣也不是太過緊要的事情,畢竟袁崇煥在朝中跟誰都不是那麼咬弦,是打是殺都跟自己的關係不大!不過皇上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情就引起了朝中大臣的強烈關注。皇上要在通州建立一所學院,專門用來培養將領,按照皇上的意思,現在各地的將領都要在學院學習,通過考覈過才能出去領兵!而且這所學院可以從各地招收生員,只要最後考覈合格,都會派送到軍隊裡擔任將官!
建立這樣的一所學院,稍微聰明點的都知道,這是對大明原先的選拔將領的方式進行完全的改變,也是對大明曆來重文輕武的絕大的衝擊!有識之士看到了它的好處,也看到了它的弊端!作爲一個封建王朝,既要守住自己的疆土,又要防着手下的將領作亂。如何平衡是各開國君王思考的問題。以武治國的,雖可以威懾四方,然地方軍權過重,最後導致內亂叢生,王朝大多都給握有重兵的將領篡奪。而如以文制武的,沒有內亂卻往往國勢衰退,對外族常是屢戰屢敗,最後還是會給外族人滅掉。歷史上第一種方略的以隋唐元爲代表,第二種則是宋明爲典型。雖兩種策略各有長短,但如今大明內憂外患,只有平定四方之後,再來考慮其他的東西!所以要提升武人的地位也是大勢所趨。
在想通了這一點,朝中不少人開始在動這軍事學院的腦筋。試想下,如果自己的學生都在全國各地領兵,那麼若干年後,手上的實力可就不是現在的五軍都督可以比擬的了!那麼派誰來做軍事學院的院使就顯得極爲重要,皇上今天也只是提出了這個決議,並還沒有詳細的方案,那即意味着皇上心目中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想坐上這個位置的人開始忙活起來。其中以王洽,高第尤爲熱心!
王洽,字和仲,臨邑人。萬曆三十二年進士。歷知東光、任丘,曾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浙江。後在天啓年間得罪魏忠賢遭罷免,崇禎年初平反後,一直在京候補。如今各要害部門都已經給原先的同僚佔據,其它的清水衙門他又不願去,所以一直拖到現在。不過王洽在京城還算吃得開,因爲他原先的時候在地方頗有名望,後又得到原來的吏部尚書趙南星的賞識,拜入趙老尚書門下。趙老雖已故去,但在朝中的門生故吏還有不少,是以王洽任軍事院使的呼聲頗高。除此外,王洽還想着要尋求有人在皇上面前舉薦自己,原本六部中他最相熟的是戶部尚書程國祥,但他是不管兵事,豈能求他去開這個口。王洽思來想去,決定去找文華殿大學士韓鑛,在內閣中,惟有韓大人是比較與他相近。
大學士韓鑛果然是任過首輔的人,他一聽到王洽來拜訪,就知道他是爲了軍事院使的事情而來。但韓鑛已經打算在這件事情上不發表任何的意見。一則他已覺得自己年老,二來皇上的手段他在這一年已經見識過了。他不想再去搞什麼小動作。王洽的到來,他也不好拒絕,畢竟當年他和趙南星交好,王洽也算他的世侄輩。
韓鑛在廳堂會見了王洽,王洽有事相求而來,難免又客套一番。當下喝了一巡茶,王洽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陪笑兩聲後說道:
“韓閣老忙於政事,下官早想來府上拜訪。”
韓鑛感嘆的說:“皇上銳意改革,做臣子的自然要爲君分憂,忙是忙了點。老夫到底是年老了,精神不濟啊!”
“閣老,下官願爲大人分憂!”
韓鑛“嗯”了一聲,“你的歷年考評老夫也是知道的,你還年輕,一步一步的來。趙少保看得入眼的,老夫也自然信得過。”
王洽聽了這話,接着說:
“閣老與恩師是世交,論輩來說,下官還是閣老的世侄。閣老的話,小侄謹記於心。”
韓鑛看了王洽一眼,許久才低沉的說:
“你也不用多禮,老夫也實話對你說,有些事情老夫不便插手,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推薦之人,既要有識人之明,又要能安皇上之心方好。否則老夫怎敢誤了你!”
王洽聽到這,已然知道韓鑛不會爲院使這件事舉薦。不由心下黯然,說了陣閒話,就找個藉口告辭出來。
在王洽怏怏而回的時候,也有人爲了這件事在拜訪另外一位在這件事情上更加說得上話的內閣大臣孫承宗。孫承宗看着拜帖,沒有想到高第會直接的找上府來,當然他也沒有把人拒絕在門外。
高第一進門就拱了拱手,笑嘻嘻的說:“孫大人,,自遼東一別,好久不見!”
孫承宗回了個禮,“高兄別來無恙,來,堂上坐。來人,上茶!”
高第在家養得血氣十足,紅光滿面的。他也沒有客氣,在下首坐了。孫承宗笑道:
“高兄閒賦在家,今日怎得空上小弟這來。”
這高第雖非大將之才,但也曾經在遼東領兵,與孫承宗份屬同僚。當年同在遼東,都是在戰區的人自然有一份情誼。後高第因爲貽誤軍機,遭彈劾罷官,一直在京養休。是以孫承宗沒有跟高第見外。
“不瞞孫兄,我自罷官後,原本也熄了起復的念頭。直到日前,皇上要建個軍事學院,愚兄才起了重新爲君分憂的心思。”
“高兄的意思是?”
“孫兄,我想你在皇上面前推薦愚兄。愚兄雖非大才,但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也到外面辦過實差。論經驗,論資格,在京中候補的人中沒有人可以比得上。是以才厚顏相求。”
孫承宗顯然沒有想到高第會這麼直接的說出來。高第的底細他是知道的,如今皇上力求新治,這高第能把這院使做得讓皇上滿意嗎?顯然他自己內心也否定了!孫承宗很誠懇的說:
“高兄,當今天子在位,雖年紀稍輕,但許多政事往往是聖心獨斷。高兄也是聰明人,在京也知道皇上乃是聖明之君,這軍事院使的職位雖不高,但責任之重,我不說你也清楚。此事恐皇上未必會向內閣問策!”
高第咳嗽了一聲,想了想之後,嘆了口氣,起身對孫承宗說道:
“此事是愚兄孟浪了,愚兄只想到爲皇上分憂,爲朝廷效力,如皇上已有人選,愚兄自不會在多有什麼想法!如皇上有廷推之意,還望孫兄稟明皇上,愚兄尚有老驥伏櫪之心。”
孫承宗也起身道:“好說,好說。小弟自當盡力。”
“既然如此,那愚兄不敢打攪,告辭了!”
高第覺得自己在這裡得到的希望不大,留着沒了意思,當下就告辭出來,孫承宗挽留了一回,才放他走。孫承宗送到門口,看着遠去的轎子,他心裡也是一陣苦笑。
六部中,有人來拜訪的還不止韓鑛,孫承宗兩家,幾乎能說得上話的大臣那,都有人去過。這不英國公張惟賢才送走一個來訪的客人。他剛在廳上坐定,他的長子張亮從偏房出來。
“爹,我看這幫人都真是不自量力。就以爲那個院使真能隨隨便便當的?”
張惟賢喝了口茶,道“嗯,還不是權欲作怪,讓他們失了本性,聽說連在牢裡的楊鎬也派人在活動!”
張亮接着說:“不止他,京裡閒置的功勳都動了心思。爹,您說咱們要不要也去露個臉,怎麼說我們張家也是武蔭之後!”
張惟賢沒有擡頭,冷哼道:“糊塗,你沒有看到先前張好古他們的下場嗎?我們去露這個臉,人家會怎麼想?什麼事情都是小心點好。我們張家能有今天要懂得維持住。”
張亮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只是低頭聽老爹的訓斥。
張惟賢看他沒有出聲,面上也緩和了下來,“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要自己懂得琢磨,這個家以後還得由你來繼承。”
張亮見張惟賢沒有生氣了,接着應道:“是,爹!孩兒明白!那這院使的事情?”
張惟賢眯着眼睛道:“恐怕不是京城中的人可以當任得了的。孫承宗本是不二人選,可是他已經擔子夠大了。其他朝中的大臣有多少在外領過兵,打過戰的?這軍事學院豈是貢院的學政?以皇上的性格和作風,這人不是在西南就是在西北了!我們去摻合什麼呢?”
張亮聽了父親說這些,心下也是沒有想得清楚。只好虛應:“哦。”
張惟賢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了個話題,“我們張家的這些親戚子弟成日無所事事,只知道惹事生非,整天的胡鬧!我看啊,把他們送到軍事學院去調教下,樹下新的門風才行!否則養在家裡能成什麼?還不是些紈絝子弟!”
張亮聽到這哪敢爭辯:“爹教訓的是,孩兒會管教好他們的了!”
張惟賢也沒有責怪他,只是淡淡的說:“你先下去忙吧!”
張亮走後,張惟賢閉着眼睛沉思,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朝中的臣子有一番活動,我是知道的,但這也沒什麼好忌諱。軍事院使的任命,過幾天我會下達。不過現在我開始考慮做件不是很緊要,卻是很有挑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