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軒迅速將銀兩塞到某塊牆壁的暗縫裡,然後三人才將小曼掩在身後,便見甘大邁進屋裡來。
只見那廝嘴裡叼着根枯黃的樹枝,身後跟着四個飛揚跋扈的小嘍羅,那叼樹枝的習慣,似乎是學着外地來的某個商人的無良作派,看起來着實有些令人厭惡。
甘大扯出嘴中的樹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中擠出些冷冷的笑意,輕佻地挑了挑腦袋,咧嘴道:“項洵吶,怎麼樣,這兩天有什麼好收穫?”
項洵陪笑道:“甘老大,這幾日來收穫着實不少,您看看,可還滿意?”說罷將二兩多的銀子恭敬地遞了過去。
甘大拿眼瞟了下旁邊的跟班,那癩子李立時上前一把將那銀兩扯了過來,細細一數,奸笑道:“老大,似乎數目不對啊。”
項洵等人暗暗叫苦,莫不是這幫傢伙居然將那外地商人丟地銀兩數目都問了清楚?項洵臉上卻是寫滿疑問,奇道:“李大哥,不知道有何不對?”
那癩子正要說話,卻見那甘大一擺手,早上前一腳將項洵踹翻在地上,大手一揮:“給我仔細地搜!”
身後幾個跟班哪裡還不知機動作?登時衝上前去,兩人負責搜幾人的腰身,兩人卻是在破屋中四處尋找着,不片刻的功夫,那周子軒藏着的銀兩早被搜了出來,交到甘大手中,那甘大拿手掂了掂,又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的道:“項洵吶,你們幾個小子可真是膽子不小啊?偷了那外地商人地銀兩,還敢私藏起來,想來是這年過的高興忘記了規矩,莫不是將我甘大當成了張家大善人?給我狠狠地打!”
那四人登時衝上前去,拳頭腳板不要錢似地使將出來,登將項洵幾人揍得是遍體鱗傷,一個勁兒地求饒,表示再也不敢了……
“嗯,知道錯了就好,咱們做事嘛,就得有規矩,你們給了我好處,我以後自然纔好護着你們,項洵,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那甘大無恥地笑道。
項洵腹裡罵着:“是你個大頭鬼,早晚把你那嘴裡的黃牙一個個扳下來”,嘴裡卻忙不迭地道:“是是,甘大說得是,這次確實是我兄弟幾個的不是,真是叫那銀子污了心眼兒,只想着存點兒小零花兒弄些好吃穿,卻把甘大您地規矩給忘在腦子後面,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哈哈哈哈……項洵,你小子說話倒是一套一套,不錯不錯,以後我再收小弟地時候,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你,哈哈……”
甘大拿眼掃了掃躲在三人身後的蘇小曼,眼前一亮,走上前來撥開兄弟三人,嘴角一扯,淫笑道:“小曼兒啊,過了今年,得有十四了吧?嘖嘖,看這小模樣,開始有點女人樣了,怎麼樣,要不從今天開始跟着我甘大,保證你吃香喝辣,何必跟着這三個蠢小子,忍飢挨餓的?”
蘇小曼給這話嚇得一個激靈,哪裡顧得什麼反應,拼命地搖着頭,躲在唐奎的背後,眼光瑟瑟地不安着,眼圈一紅,淚珠兒便開始汪汪地打起轉兒來。
那甘大卻是越看心越癢,禁不住拿手去撩小曼的下巴,這下卻是惹得三兄弟怒不可遏,哪裡還記得剛纔受得痛苦,卻是不約而同地奮起那憤怒地拳頭,腦中只知道,有人想要禍害他們心愛的小妹,這比要了他們的命還要更加可怕。
甘大眼中只餘下蘇小曼那楚楚可憐地模樣,卻沒發現兄弟三人發狂似地兇光,只見唐奎張嘴狠狠咬在了甘大的腕子上,周子軒一拳轟在了甘大的肚子上,項洵地手刀卻是直直地插向着了甘大地腋下,兄弟三人地反擊換來的是甘大的慘嚎,以及四個嘍羅又一波死命毆打。
嘍羅們好不容易把甘大從三人的手中搶了回來,正要再施暴手,卻見三人各自掏出匕首來,狠狠地盯着眼前這幾個惡霸,項洵滿臉是血地沉聲吼道:“甘老大,你平日裡着我們兄弟幾個弄些銀子,我們沒有話說,只是你若想動我們小妹,除非是我們死了!大不了咱們一起玩兒完!”
周子軒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劍眉怒挑,如星般地眸子裡閃着冷冷地光芒怒道:“甘老大,下次這刀子可不會長眼睛,我們的命是不值錢,你隨便什麼時候來拿。”
唐奎如怒獅般紅着眼睛喝道:“如果你再敢打小曼的主意,那兩隻手早晚得被我們弄下來!”
甘大捧着自己的半邊身子,一邊體驗着很久未曾受過的傷痛,一邊看着這幾個半大小子,心裡不知道怎麼泛一起一陣寒意,嘴裡卻道:“哼,以爲手裡有幾把小刀子就能嚇住我?今天這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七天之內,你們再交出十兩銀子,否則,哼哼……我們走!”
項洵幾人本來就受了一頓打,剛纔憑着一口怒氣地支撐忍痛反擊,被打之後又是傷上加傷,三人登時便倒在地上,堆成一團,只留下小曼死死地咬牙哭泣……
剛纔地爭鬥之中,她受地拳腳最少,大部分打擊都被三個哥哥抵擋了,眼下見他們地慘況,真是心痛不已,同時自己在心中暗暗下了某種決心……
蘇小曼擦乾眼中的淚水,奮力將三個哥哥都扶到“牀”上,如果那幾塊拼接在一起的爛木板和軟茅草構搭地物什能夠算做牀的話,到院中的井裡汲來清水,給哥哥們擦着血跡,仔細地清理着傷口……
項洵咳嗽了一聲,感覺自己的肺裡似乎被火燒過一樣疼,他轉頭看了看兩位兄弟,只見周子軒和唐奎俱是睜大了雙眼,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麼。
這兩年來,甘大對他們所作地惡行,令他們是又恨又懼,如何能夠擺脫甘大,過上好點的日子,是他們一直以來心中強烈地期盼,而今天甘大的行止,卻令他們心中對甘大的憤恨達到了極點……
無論如何,怎麼能夠讓小曼受到半點傷害?這是貧窮地他們唯一且必須要守護的所在,也許,是時候長大了。
唐奎呻吟道:“我早說了,要跟田大哥學好武功,如果咱們有田大哥一成的功夫,他們哪裡還敢來欺負我們?”
周子軒閉目輕聲道:“不是咱們不下功夫,只是纔跟着田大哥學了短短三個月,咱們平日裡又要去聽曾老夫子的課程,哪裡能夠一蹴而就?”
唐奎纔要搭話,便被項洵止住道:“莫要再說不去聽課之類的蠢話。從今日起,早課要聽,而且要仔細聽,武功要練,要更加勤練,七日之後,我們便與那甘蔗頭決一死戰!”
幾人聽了都是眼中冒火,項洵又道了一句:“嘿,只多是打不過便跑唄!”
“噗哧,噝……哎喲,噝……哎喲,大哥,你玩兒我們吶?決一死戰,還能跑嗎?”唐奎抽着冷氣兒苦笑道。
周子軒輕輕拍了拍伏在身邊又笑又擔心的小曼,忍着疼笑道:“去去,咱們年少有爲,前程似錦,哪裡會輸給他們?咱們斷不會死的,打不過便逃唄,至多讓田大哥替我們出頭吧。”
小曼強忍着笑,替幾人又擦了擦流出來的血,心說:“幾位哥哥在這地步上,還說笑話,當是不使自己擔心害怕,我以後也不會拖哥哥們後腿的!一定!”
“說曹操,曹操到,有什麼事情需要我來出頭啊?”卻見打門外進來一名臉正額方、身形魁偉的男子,兩道劍眉輕蹙,看到屋子裡的情景,微怒道:“是不是甘大他們下的手?”
男子正是田蓋,小曼趕忙請他進來,比劃道:“田大哥你怎麼過來了?快進來,三位哥哥都受傷了,很嚴重……”
田蓋拍拍小曼的腦袋,着她不必擔心,自己則急步上前,察看三人的傷勢,發現除了項洵斷了根肋骨,唐奎和周子軒並無什麼大礙,舒了口氣,問道:“不是跟你們說,沒有練好之前,不要和人動手的嗎?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
唐奎急道:“田大哥,我們原先不想和他們動手的,只是那姓甘的王八玩意兒想動我們家小曼,我們怎麼能夠不拼命?喔喲……”明顯是過於激動又牽扯到了傷口。
周子軒道:“田大哥,本來今天弄得不少銀子,也給甘大全搶走了,學費還是要拖一拖了。”
田蓋擺手道:“都傷成這樣子了,還想什麼銀子,子軒你腦子糊塗了啊?走吧,你們嫂子讓我過來叫你們幾個過去吃飯,這樣正好,順便連傷也一併治了。”
“小奎和子軒無甚大礙,給我滾起來,疼不死的,小曼幫扶着點兒。項洵你這傢伙斷了根肋骨,就不要動了,省得加重傷勢,來吧。”說罷,卻是一把扯起了項洵,架起就走,又引來項洵的一聲慘叫……
項洵嘴裡抽着冷氣兒,呻吟道:“田大哥,你就不能輕點啊,我好歹也斷了一根肋骨……噝,哦喲……”
田蓋沒好氣的道:“還輕點?功夫都白練了,怎麼教你們的都不記得了?不是說了要學會捱打,都不會保護自己,還想打人?幾個小流氓就把你們打成這樣,還想做什麼將軍,倒是會作夢……”
唐奎在一旁腆着臉道:“田大哥,莫嘲笑我們啦,我們這不才學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啊……哪能和你比啊,我們要有你這武功,那甘大王八還不直接一巴掌給他扇溝裡去,嘿……”
幾人慢慢行着,天卻是漸漸地黑了下來,大街小巷早已是張燈結綵,爆竹聲聲響徹雲霄,五顏六色的煙花不斷衝上天空,綻放開來,各種綵帶鞭炮的紙屑鋪得滿街都是,到處都瀰漫着喜悅的氣息。
隨着時間地推移,街上的人慢慢開始多了起來,有幾歲的孩童,有年輕的小夥子小姑娘,也有上了年紀的老爺子,大家興致勃勃,正月十五吃元宵,賞花燈,猜燈謎,城裡一派祥和的景象。
趕到田蓋家時,已近戌時,待進了門,田蓋的妻子寧秋秋正迎了出來,秀眉輕蹙着,微嗔道:“我讓你帶他們幾個過來吃飯,你們這是先切磋了一回武藝?……咦?小洵你怎麼傷得這麼重?”說着小跑過來,要查看項洵的傷勢。
“甭看了,小洵肋骨斷了一根,你去給他接上吧,那兩個傢伙只是受了些小傷,上點藥就行了,不礙什麼事情,被甘大那幫人打了一頓,沒用的傢伙……”
“行了行了,就你武功高強,也不看看小洵他們纔多大歲數,跟你學兩天功夫,還不是站樁吐納之類的?少說風涼話,趕緊把小洵給我扶到裡屋來。”寧秋秋美目斜睨了田蓋一眼,沒好氣的道。
寧秋秋不僅人生得漂亮,更是城裡小有名氣的大夫,因爲田蓋經常與刀劍打交道,所以在處理跌打以及各類刀傷方面尤其出衆。
趁着寧秋秋在裡屋給項洵接骨的功夫,田蓋早拿了跌打酒出來,爲唐奎和周子軒兄弟兩個揉搓傷處,蘇小曼見了兩人滿身的瘀痕,心裡止不住又是一陣難過。
不一會兒的功夫,寧秋秋就出了屋來,身後跟着項洵,小曼急忙走上前去,比劃道:“嫂子,大哥他的傷沒事了嗎?”身後的幾人也是一臉的關注。
寧秋秋微笑道:“別擔心,沒事了,既然送到我手上,當然是沒有什麼大礙了的,只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仍然需要仔細養着,這幾個月,小洵可是不能再去亂來了。”
項洵腆着臉道:“嫂子,我哪裡亂來過啦,我一向都是很老實的,你說咱們城裡,還有比我更老實的少年嗎?田大哥,你說是吧?哈哈,噝,哦喲……”
直把田蓋等人弄得是目瞪口呆,田蓋嘆息道:“老實不老實真說不好,不過比臉皮厚的話,你應該是第一號的。”
一屋子人俱是忍俊不禁……
寧秋秋打斷道:“天都這麼晚了,你們聊着,我和小曼一起下廚,你們幾個受了傷,今晚就多吃些。”
蘇小曼點了點頭,又關切地看了幾人一眼,與寧秋秋一併做菜去了。
項洵咧嘴笑問道:“田大哥,你一身武功這麼好,怎麼願意在咱們這小城裡呆着?”
田蓋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爲唐奎揉搓藥酒,問道:“那你說我應該去哪裡呆着?”
唐奎低頭叫嚷道:“應該……”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田蓋眉頭一緊,雙眼精光灼人,扭頭向窗外低喝一聲:“什麼人?!”
說罷竟是飛身搶出屋外,留下三兄弟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竟然能夠讓田蓋如此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