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智及一腳踹開緊閉的院門,立時便被眼前的情景氣得額筋暴跳。
只見大片的火舌不斷從屋子的窗戶中翻滾出來,濃煙陣陣,雖然不久前才下過一場秋雨,但大火依然燒得極爲歡騰,屋中不時傳來畢畢剝剝的聲響和物什倒塌的聲音。
火勢越燒越猛,即便站在三丈多遠的地方亦覺得灼人無比。
宇文智及看着眼前那間正熊熊燃燒着的房屋,面色冰冷,一對細長地八字眉糾結鬱蹙,誰能料想到如此萬無一失的佈置,竟然還是讓項洵逃脫開去。
“哼!”宇文智及轉身一巴掌抽在身邊的那名護衛臉上,若不是這個傢伙情報調查錯誤,哪裡會出現這麼多的變數?
那護衛被直接抽倒在地上,卻連哼也不敢哼一聲,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希望不會惹來宇文智及的辣手。
宇文智及眯着眼睛,陰冷冷的道:“若不是念在你對我一直衷心耿耿的份兒上,我定然一掌斃了你!”
“謝大人不殺之恩!”那護衛吐出口鮮血,緩緩爬起身來道。
趙思渾身冷汗,連忙吩咐手下道:“快去,立即給我將水龍全部調派過來!”
宇文智及搖頭道:“晚了,這屋中定是有秘道直通城外,看這火勢如此猛烈,他們定是灑了火油,水龍一時半刻根本澆不息的。”
趙思連忙道:“那我立即派人去追!此處離東門最近,他們定是逃出東門外了。”
宇文智及點頭道:“嗯,不但是城東,城北亦要仔細搜尋,記得帶上煙火箭,如若尋到他們,立即發出信號,絕不能給他們走脫!”
趙思躬身道:“小侄知曉,這便派人去辦!”
趙思身側的一名兵士問道:“大人,那水龍還要不要拉過來了?”
趙思怒道:“廢話,這還用問嗎?若是這一片全燒起來,你能擔待得起嗎?趕緊去!”
……
天色暗下來,烏雲早已散去,澄淨的天空當中亮起不少星星,一眨一眨的,顯得無比動人。
項洵一行人發出一陣歡呼,在密道當中穿行了許久之後,他們終於從城外的一座小丘上鑽了出來,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劉德威和姜茉兒。
原來就在墨無鹽要離城之時,竟發現城門意外地關閉了,待她返回客棧當中,更是發現店小二已被人脅迫控制,而項洵等人已經依照小二的指引,往飯館處的陷阱而去。
來不及多想,墨無鹽立即便帶着劉德威和姜茉兒出了客棧,一同前往卜天宗很早以前便在江陽購置的一方屋院。
將兩人安頓好之後,墨無鹽便悄悄潛到那飯館附近,曉得了宇文智及的全盤計劃,在雙方交涉未果之後,立即傳音給張仲堅,着他們一路往城東而去。
“墨姑娘,此番若不是你全力相救,只怕咱們可真是要交待在江陽了。”項洵抱拳笑道。
墨無鹽搖頭笑道:“項兄何必客氣,大家都是朋友,何況宇文智及……”
話音未落,便聽得沙琦發出“唔……”的一聲慘哼,右手捂着胸口,摔倒在地上。
衆人連忙過來察看,只見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胸口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正從那裡汩汩而出……
剛纔的混戰當中,雖然項洵三人一直護持着他,但他的功夫着實太低,亂戰之中,被人一刀斬在胸口之上,爲了不拖累衆人,他惟有勉力支撐,一直到這裡,卻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沙琦嘆了口氣,虛弱道:“沒有用的,項兄弟,不必再浪費真元,我本來就應該跟劉郡守一起死在晉陵的,活到現在……咳咳……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幾人望向正爲沙琦輸送真氣的項洵,項洵滿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沙琦流血過多,體內生機正逐漸散去,此時已經沒有辦法挽救,只能憑藉着他的大衍真氣強撐着說上幾句話。
劉德威跪在沙琦身邊,緊握住他的手,紅着眼眸哭泣道:“沙叔叔……不是說好要跟我一起爲我爹報仇的嗎?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能放棄……”
沙琦扯了扯嘴角,想笑一個,卻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來,繼而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好半天才緩過氣來道:“傻小子,人總有一死,哭什麼?你們劉家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了,無論是報仇也好,忘記一切隱姓埋名地過上一輩子也好,你自己要多保重……咳,沙叔叔以後……再也陪不了你了……”說罷身子一軟,就此逝去。
劉德威握着沙琦逐漸冰冷的大手,放聲慟哭,悽楚地哭喊聲在寂靜地山野中顯得極其悲涼,每個人的心中都難過得要死,明明已經逃脫出來,卻偏偏……
官兵的搜捕已經展開,遠處偶爾傳來一陣呼喝之聲,劉德威艱難地壓抑着哭聲,人卻更加悲痛難當,淚雨滂沱而下,幾乎要哭昏過去……
衆人一齊動手,爲沙琦挖了個墓穴,將他葬了下去,因爲怕被官兵發現,所以只得以一方大石作了記號。
官兵搜捕的聲音越來越近,情況着實不容樂觀,衆人只能強忍着心中悲痛,一路往東北方向行去。
避過了幾波官兵的搜捕之後,衆人大約疾行了半個多時辰,終於進了一個小村子。
也許是因爲賊兵四起的緣故,小村當中竟是空空蕩蕩,連一戶人家也沒有。
衆人經過連番的折騰,早累得不成樣子,一時也理會不了太多,便尋了幾間還能住人的屋子,安頓下來,各自沉沉睡去……
一夜過去,天邊透出曙光,項洵打了個呵欠,爬起身來,頓時覺得肚中飢餓難忍,渾身更是痠痛難當。
翻身下牀,走出屋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耳畔傳來李靖的聲音:“德威走了……”
項洵轉過頭去,只見李靖手中捏着一張箋紙,上面的字跡早已乾透,顯然劉德威已經離開多時了。
項洵點頭嘆道:“連續經歷這麼大的打擊,他還能撐得住,已經相當不錯了,我想,他應該很清楚自己要去做什麼纔是,否則不會就這樣不告而別。”
李靖點頭道:“他在信中說,自己已經想得清楚明白,不殺了沈法興和宇文智及,他決不罷休。”
項洵搖頭道:“這傢伙,就算要報仇,也不是馬上就能做得到的事情,他有沒有說要去投靠誰?”
李靖搖頭道:“他現在的情況,擺明是不想跟我們一起,又哪裡會說出來?”
項洵還欲再說,便見姜茉兒推開院門進來,微笑道:“兩位大哥,我在隔壁的廚房裡找到些米,做了鍋粥,剛好還有不少醃製的鹹菜,趕緊過來一起吃吧。”
項洵瞥了李靖一眼,只見他搖了搖頭,便笑道:“嗯,茉兒姑娘的手藝一定很好,我要趕緊去嚐嚐,哦,茉兒姑娘,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姜茉兒抿嘴笑道:“已經沒事了,謝謝項大哥關心。”
李靖道:“張兄和墨姑娘呢?叫過他們兩個了嗎?”
姜茉兒點頭笑道:“他們兩個起得早,現在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就差你們三個了……咦?劉大哥呢?”
項洵打了個哈哈道:“哦,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肚子有些餓,要找些吃的……”
姜茉兒聞言一呆,然後搖頭道:“項大哥不要騙我,劉大哥他昨天那麼傷心,現在肯定不想吃東西……他,他是不是走了?”
李靖瞥了項洵一眼,顯然責怪他沒有編個漂亮的瞎話兒,走上前去安慰道:“德威他確實已經離開了,讓他靜一靜也好……”
姜茉兒點頭道:“我曉得的,我爹過世的時候,我也哭得死去活來的……”說着眼圈一紅,眼淚便滴落下來。
李靖道:“德威讓我們護送你回去,你爹似乎還沒有下葬吧?”
姜茉兒聞言點頭道:“嗯,是的,李大哥,謝謝你們,不過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只是過條江而已,你們都還有大事要做,不必理我。以後有空的時候,再到延陵去找我吧,我家就在城西的水安巷裡,我走了,幫我跟張大哥和墨姐姐說一聲……”
項洵愕然道:“茉兒姑娘,吃過早飯再走也不遲啊……”
姜茉兒頭也不回的道:“我已經吃過了,飽得很,兩位大哥再見……”
李靖搖頭嘆道:“讓她去吧,德威走都沒跟她說一聲,相信她心裡很難過吧……”
項洵呆了一呆,嘆氣道:“真是個不錯的姑娘……德威這傢伙……以後見了面,一定得幫茉兒姑娘好好出一下這口氣!”
李靖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扯着他往外走去,邊走邊道:“這種事情,咱們哪裡好插什麼手,趕緊吃早飯去吧。”
項洵咧嘴道:“我這肩膀昨天被箭射中的,你竟然還敢下這麼重的手,想要兄弟的命嗎?”
李靖失笑道:“竟然還敢來跟我裝,當我不曉得你那傷早恢復了嗎?嘖,你這真氣還真是特別……”
項洵哈哈大笑道:“羨慕了吧?不論來多少傷口都不用擔心會留下傷疤,嘿!”
李靖不齒道:“切,這有什麼好羨慕的,身上有疤痕,才更能顯出男子的英雄氣概來……”
項洵撇嘴道:“你這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哈哈……”
兩人邁進隔壁的院中,米粥的香氣傳來,推開屋門,只見張仲堅一個人坐在桌前假寐。
“咦?墨姑娘呢?怎麼只有你一個在?”項洵不解道。
“吃完早飯就走了,德威和姜姑娘呢?怎麼沒有跟你們一起過來?”張仲堅道。
“他們也走了……”
張仲堅搖頭嘆道:“合着到現在,就只有咱們兄弟三個在這了……”
“得,趕緊吃吧,吃完了,咱們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