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江水冰冷刺骨,四人先前憑着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勉力支撐,還未覺得如何,但此時他們已然脫出險境,意志一鬆,身上真氣又早已透支,立時便覺得寒冷難當,直凍得牙關得得作響。
周紹德連忙扯過幾件衛兵的外袍分別給四人披上,然後才引着幾人往艙中走去。
下到艙中,四人發現原來這船艙竟是不止一層,四人隨着周紹德直下到二層,便見着一條寬敞而明亮的通道呈現在面前,通道兩側各建有許多艙室,偶爾有人從中進出。
艙下這一路遇到的人不多,但均對周紹德躬身行禮,顯得極恭敬,同時也對他身邊那四個衣衫污濁破爛,渾身卻透着彪悍血腥之氣的傢伙shè出疑huo的目光。
周紹德將他們帶到一間艙室當中,這才道:“師叔,你們在此稍坐片刻,我立即安排人給你們準備熱水。”
張仲堅點頭笑道:“好,辛苦你了。”
周紹德連忙笑道:“師叔說的哪裡話,我能爲師叔盡一份力,心中不知道有多高興,紹德先行告退。”
周紹德退出艙室,順手將艙mén帶上,腳步聲疾速遠去,顯然將張仲堅等人的事情看得極重要。
待周紹德離去,四人立即再不顧形象,紛紛癱倒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歇息了半晌,項洵這才笑道:“大哥,實在未料到,咱們的運氣竟然這般好,不但獲救,而且這船上的少將軍竟然還是你的師侄,正是天yu寒來得棉襖,魔yu狂來道更高,哈哈。”
張仲堅坐在椅子裡一動不動,輕輕地笑了一聲道:“此番的運氣確實好得沒話說,回頭可得好好還不神纔是。呵呵,說起來,我這師侄可算是大有來頭。”
王雄誕的兩隻鑌鐵錘極重,縱然後面被項洵分去一隻,到這時仍是累得夠嗆,此刻連眼睛都懶得擡,嘴chun也捨不得碰一下,只是支吾道:“有什麼來頭,快點說,不許賣關子。”
張仲堅扯了扯嘴角笑道:“我這師侄的父親名喚周法明,他的二叔名喚周法尚,如何?來頭夠大麼?”
項洵聽得是丈二和尚mo不着頭腦,微皺着眉頭問道:“這兩人有什麼來頭?我都從未聽過……”
李靖閉目笑道:“你未聽過也是正常,咳~咳~這周法明和周法尚乃是親兄弟,本身都是極厲害的人物,兩人還有個哥哥名喚周法僧,這周家可算是將mén世家,這三人的父親乃是周炅,本是陳朝的徵西大將軍,而祖父周靈起,則是樑朝的車騎大將軍,俱爲虎將……咳~”
咳了一陣,李靖又繼續道:“周家兄弟三人中以周法尚最爲出名,歷任散騎常shi、雲州刺史、左武衛將軍以及多郡郡守,此人武功高強,心思細密,治軍有方,兵法造詣更是超凡脫俗,不說百戰百勝,亦相去不遠。”
項洵咋舌道:“竟然這般厲害?”
李靖點頭道:“只以近些年而言,楊廣三徵高句麗,他皆任隋軍水軍副總管,與來護兒將軍率水軍同出滄海道以攻。”
王雄誕有氣無力的問道:“那我怎麼聽着船上的人都喚周紹德作少將軍?莫非周家是以三子周法明爲首的嗎?這豈非不合禮法?”
張仲堅搖頭道:“在這等luàn世之下,相比起家族之生存,那些故陳禮法又算得了什麼?”
李靖點頭道:“大哥說得不錯,以周家而論,周法僧雖然爲大哥,但自身能力着實一般,且早因病於十數年前去世;而周法尚這半生則是東征西討,雖然戰功無數,但並無時間打理家族事務;因此由本身才華極出衆的周法明擔任周家族長,亦極合情合理。”
張仲堅嘆道:“世人多以家傳武藝絕學爲傲,因而固步自封,不屑外求,但看周法明能夠不拘一格將紹德送至崑崙mén下苦修數載,便知其心xiong氣度遠勝常人,周家有此等人物打理,哪到不興旺?”
因爲大衍真訣的緣故,項洵本身的真氣恢復得極快,在三人尚痠軟不堪之時,他竟然已是可以站起身來四處打量艙室,聞言同意道:“只看他們的船隻高大堅固,船艙內的佈局與裝飾更是自成一家,便懂得大哥所言不虛,周家現在的實力定是非凡。”
李靖點頭讚道:“三弟的眼界可算是大有長進,此次僅憑這些外表與細節便可推知其他,可稱得上是窺一斑而知全豹了。”
項洵正要回答,便聽得腳步聲近,緊接着敲mén聲響起,原來是周紹德已然返回了。
周紹德推開艙mén躬身道:“師叔,各位,熱水和衣物都已準備妥當,請隨我來。”說罷仍在前面爲幾人引路。
項洵邊走邊讚道:“少將軍真是厲害,這纔多大會兒的工夫,竟然已經全辦妥了。”
周紹德搖頭笑道:“哪裡哪裡,其實我們船上的熱水都是常備着的,因爲有工匠特殊製作的暖木水箱,水溫可以長時間保持不降,故而可以隨時取用。啊,便是這幾間了,師叔,你們四人便各挑一間進去吧,一切自會有人伺候,之後可順便在房中休息,若有任何需要,不須客氣,只管跟艙mén外的人吩咐,紹德到晚飯時再來相請。”
張仲堅點頭笑讚道:“紹德行事井井有條,果有少將軍的風範。想來你的事情亦是不少,你自去忙碌便是,不須理會我們。”
周紹德躬身自謙道:“師叔謬讚了,你們休息,紹德告退……”
周紹德轉身離去,四人各自挑了間艙室進入。
項洵進得房去,便見着寬敞的房間中放着一扇大屏風,屏風之後應該是一隻盛滿熱水的大木桶,因爲有熱騰騰的霧氣不斷從屏風後面升起。
項洵心中歡呼一聲,正想着扯光衣衫跳進去好好浴洗一番,便聽得一把細細的嬌聲道:“大爺,請讓婢子伺候您更衣洗浴……”
“嘎?”項洵只覺得渾身寒máo發炸,怎麼,怎麼會有姑娘的,伺候我更衣洗浴?項洵止步不前,晃了晃腦袋,不會是因爲太過疲累產生幻覺了吧,啊哈,哈,開什麼玩笑……
“大爺?”嬌聲再度自屏風後傳來,打斷了項洵的胡思luàn想。
項洵先前還以爲周紹德說的有人伺候是客氣話,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天,他這輩子還沒受過這等待遇哩,只不過,讓從未相識的姑娘伺候自己更衣……這實在是讓他覺得有些難爲情,但又不好立即拒絕,怕給人說大驚xiǎo怪,沒見過世面,只得硬着頭皮走過去。
項洵轉到屏風之後,只見一位身形嬌xiǎo的shinv靜靜地站在木桶旁邊,看見項洵轉過來,連忙走上前來幫項洵寬衣解帶,只是看到項洵的衣衫上滿是鮮血,被嚇得輕呼了一聲,卻仍繼續她手上的工作。
“大爺,您能不能稍微擡擡手?”項洵只覺得渾身僵硬,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聞言連忙將手擡起,讓那shinv順利將外袍脫了去。
“呃,姑娘,可,可以了,不用再脫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好了……”最後一件上衣離體而去,項洵赤luo着上身,老臉通紅,舌頭打着卷道。
那shinv見他那窘迫的模樣,低頭笑了一聲,嬌嗔道:“誰要爲你再脫呢,剩下的當然要勞煩大爺你自己動手,咯咯咯~看大爺生得如此jing壯魁梧,怎麼卻這般害羞哩,好了,婢子先行告退,等陣才進來幫大爺搓背吧。”
項洵聽得她不再幫自己寬衣,心中才鬆了一口氣,又聽到她要進來幫自己搓背,連忙苦笑道:“搓背就不勞煩姐姐了,這個,我洗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一旁看着……”
那shinv掩口笑道:“大爺您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兒,其他的客人都喜歡婢子的這雙嫩手伺候呢,咯咯~那好吧,我就守在mén外,大爺您若有事可隨時喚我進來,婢子告退……”
那shinv退出之後,項洵想了想,又去將mén閂緊緊chā上,這才鬆了口氣,放心地回到木桶前,三把兩把除了身上所有的累贅,滑進熱燙的木桶之內,“噝……”身上大大xiǎoxiǎo的傷口無數,遇水立即紛紛犯上作luàn,將項洵疼得齜牙咧嘴。
項洵坐在木桶內,回想着剛纔的事情,不由得自嘲起來,自己還真是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傢伙啊。
當初三兄弟在飯後定下那個偉大目標,如今看來是那麼的盲目而可笑,項洵眉頭輕鎖,眼中泛起一抹濃濃地思念,喃喃道:“可是若無那個可笑的理想,也許自己到現在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過着飢一頓飽一頓落魄日子的xiǎohunhun吧……呵,老2~老三~xiǎo曼~你們現在還好嗎……”
不知過了多久,木桶中的水溫有些下降,項洵打了個冷顫,這才從神遊中清醒過來,連忙將自己洗了個乾乾淨淨,這才穿上內衣,把自己扔進chuáng裡去。
“你們放心吧,我現在對咱們的目標越來越有信心了……等着我……我很快就來,到時候咱們一起……”
……
就在四人各自洗浴休息時,在巨舶的第一層船艙,一間寬敞地會客室中,有幾人正在飲茶輕聲jiāo談着。
“二叔,我那幾位朋友已經安置妥當。”周紹德推mén進來,朝着一名面容肅整,身着灰sè衣袍的長者躬身道。
那長者自然便是被李靖極爲推崇的周法尚,只見他微微頷首道:“嗯,我曉得了,紹德你此番處理得不錯,沒有丟我們周家的威風,坐吧。”
“多謝二叔。”周紹德又行了一禮,這纔在堂弟周紹範身側坐下。
周法尚待他坐好,這纔再度開口問道:“不知思賢賢侄對老夫剛纔說的話可是贊同?”
便見對面的一位年輕人點頭笑道:“周叔說得與我父親所言一般無二,可算是英雄所見略同,眼下大廈將傾,倘若沒有點兒自保的手段,定然難以立足。”
周法尚點了點頭道:“難得瑤徹兄能夠看中老夫,既然如此,我可代家主做出承諾,只要周家一日不倒,與冼家的合作便不會終止,思賢思禮兩位賢侄可是滿意?”
兩位年輕人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的笑意,冼思賢起身一揖到地:“思賢代家父多謝周叔,周叔既然答應的如此爽快,思賢也不能一點表示沒有,這樣,周冼兩家的第一單jiāo易,我們便多送五箱質量上等的兵器,周叔以爲如何?”
周法尚拈鬚笑道:“不錯,思賢思禮兩位賢侄年紀輕輕,便有如此xiong襟氣度,瑤徹兄該是樂得合不攏嘴,哈哈……那兩位賢侄便先下去休息,待得晚飯時咱們再痛飲上幾杯。”
冼思賢與冼思禮連忙道:“敢不從命。”
坐一旁的周紹範起身笑道:“兩位賢兄切莫拘禮,我爹這人雖然面冷,但只要是他看對眼的人,從來都是笑臉相對,愛護有加的。兩位賢兄請隨xiǎo弟到艙下的客房休息吧。”
冼家兄弟二人又施了一禮,這才告退,隨着周紹範出mén往艙下而去。
眼見三人走出mén去,周法尚這纔開口問道:“紹德便來爲二叔詳細說說你剛纔救上來的那些人物吧。”
周紹德點頭道:“是,今日侄兒救上來的四人當中,有一人乃是我師傅的師弟,上官掌教的關mén弟子,名喚張仲堅,其人天資卓絕,武功非凡,更重要的是,他從不擺師叔的架子,對我們這些後輩很是關照,以前在山上學藝的時候,我曾多次受到師叔的指點,獲益匪淺。”
周法尚輕輕點頭道:“嗯,不錯,其餘三人呢?”
周紹德臉sè微赧道:“因爲我見了師叔太過ji動,一時忘記出言打聽他們的姓名與來歷……”
周法尚面無表情道:“人之常情……”
“……”
“但紹德你乃是周家的少將軍,行事自該思量妥當,不應顧此失彼……駕馭自己的情緒,這將是你一生都要認真修行的功課。”周法尚閉目道。
周紹德正sè道:“紹德明白了,今後我定會更加註意,不負二叔所託。”
周法尚點頭道:“以我周家如今之實力,在天下衆多英雄中實在是不算太起眼,雖說可避免招致過多勢力的眼饞,但紹德你定須清醒認識到,只有不斷壯大自身的實力,讓他人不敢隨意覬覦我們,這纔算是正途。下去休息吧,另外,着下人們好好準備今晚的酒宴……”
“是,侄兒告退……”
……
“噗嗤”鮮血順着冰冷的槍桿滑落,很痛……
“出塵”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滑下,李靖大口地喘着粗氣,只覺得夢裡的疼痛依舊讓自己的呼吸有些艱難。
“二哥?”過了片刻,mén外傳來輕微的敲mén聲以及項洵的詢問。
“進來……”李靖從chuáng上坐起身來,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閉目道。
項洵隨手掩上房mén,走到李靖的chuáng邊,扯了把椅子坐下,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
李靖輕輕搖了搖頭,緩緩道:“我剛纔夢到咱們被駱紅兒等人圍攻,她正對大哥出手,我一槍扎中她後心……然後她緩緩轉過頭來,沒想到突然之間,被我扎中的駱妖nv一下子變成出塵的模樣,那一瞬間,我……嗚呃……”說罷竟然拿手捂着xiong口,難受得皺起眉頭。
李靖喘息一陣,又繼續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我早上以爲自己已想得清楚明白,看得透情愛這東西,哪料到,呵,轉眼間便給我來這麼一下子……”
項洵嘆氣道:“二哥,看來你果然是對張姑娘情根深種……嘿,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你心裡放不下她,索xing便去襄陽找她吧,把你心中所想,都說給她聽個清楚,指不定她被你的一腔真情感動,立即要還俗跟你長廂廝守呢?”
李靖搖頭道:“她將那木魚送給我,早已是向我表明心跡,我又如何能去打擾她的清修?”
項洵搖頭道:“倘若她對二哥你毫無情義,又何必對你處處關心?倘若她怕你打擾她的清修,又何必告訴你她的住處?直接一走了之,豈不是一了百了?照我猜,她之所以送你那條木魚,可能正是因爲她自覺無法辨別自己真正的心意,想通過此種方法讓你主動放棄……如若二哥你真的那般做了,那結果就不消我說了……”
見李靖依舊眉頭不展,項洵又正sè道:“二哥,不是我危言聳聽,依我看來,倘若你不去徹底解決此事,恐怕這段感情終將成爲你的心魔,不但影響到你的武功進境,更是對你將來要做的事業沒有半點好處。”
李靖極爲痛苦地咂了咂嘴巴,眸子轉了兩轉,終於咬牙打起jing神道:“雖然不想承認,但xiǎo洵你說得確實有道理,罷,正好周家的艦隊乃是沿江而上,我便順路到襄陽一行,無論她拿何等態度對我,我李靖只管接着便是”
項洵見他回覆jing神,這才咧嘴笑道:“這就對了嘛,二哥威猛蓋世,若連xiǎoxiǎo的情愛關卡也拿不下來,豈非笑掉天下英雄的大牙?”
李靖拿定主意,心情頓時一鬆,不禁笑罵道:“這事情只有你們幾個傢伙知道,你們會說出去嗎?所以說,最多也只是笑掉你們的大牙……”
項洵突然一拍額頭道:“哎呀,慘了,我本來打算從江都乘船北上洛陽的,這下子可算完蛋了……”
李靖笑道:“不必擔心,咱們走水路沿長江到襄陽,再從襄陽騎快馬奔至洛陽,也用不了多少時日,最多也就比從江都乘船過去晚個十天半個月的而已,無論如何,年前都可以到達洛陽的。”
項洵苦惱道:“我這一路都走了將近半年了,居然還未過得了長江,到時候怕不給他們幾個傢伙笑死。”
兩人還要再說,卻有下人來通知他們,開晚宴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巨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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