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李靖與張出塵隨着王雄誕等人悄悄潛出蘆葦蕩,脫離了李子通的包圍,疾往杜伏威的大寨方向而去。
一行人失了馬匹,靠着兩條腿狂奔出十餘里路,雖然未遇上李子通的人馬,但俱是累得不輕,此時衆人基本算是脫離了危險,這纔將速度稍稍放緩下來,但爲了防止再遇上意外,杜伏威便交由一名親衛揹着,好讓王雄誕恢復體力。
望着李靖滿臉擔憂的樣子,王雄誕安慰道:“李兄弟放心,我看張、項兩位兄弟都不似短命之人,況且他們有勇有謀,定然能夠與李子通那賊廝鳥好好周旋的。”
李靖搖頭嘆道:“我那兩位兄弟的本事,我自然曉得,但畢竟是面對數百上千人,個人的勇武確實難以力敵,一切都只能靠他們的智慧與運氣了。”
王雄誕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等他們平安回來,咱們定要好好喝上一頓,你們這等夠義氣的好漢子,我可是打心眼兒裡佩服,嘿,你們這幾個朋友我王雄誕是交定了!”
“唔……這是哪裡?”杜伏威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十分虛弱的道。
一衆親衛見着首領醒過來,皆是高興不已,只是看他重傷的模樣,曉得可能有段日子不能與人交手了。
王雄誕上前安慰道:“將軍,你放心,我們現在已經脫險了!”然後三言兩語便把先前發生的事情講與杜伏威知曉。
杜伏威嘆道:“李兄弟,此番你們四位不顧自身安危前來送信,又掩護杜某脫出重圍,可算是義薄雲天之舉,這份情誼我杜某記下了,李兄弟你放心,稍後回到大寨,我定然派兵前去營救……
李靖搖頭道:“李靖替我兩位兄弟謝過杜將軍,只不過,我剛剛纔想起一事來,恐怕此番咱們回寨不會那麼順利……”
聽罷李靖的分析,杜伏威點頭嘆道:“李兄弟說得有理,如此便只能盼望輔伯力挽狂瀾,識破李子通裡應外合的陰謀,保住大寨……”
王雄誕恨恨道:“都是陳驤那個混蛋,竟敢來出賣我們!”
李靖疑惑道:“那陳驤到底是何人?我聽你們原來喚他作陳老師的。”
王雄誕冷哼道:“一個多月前,這陳驤帶了千餘人前來投奔將軍,他自己說是仰慕將軍的果敢與膽識,願效犬馬之勞,因爲他學識淵博,人又謙遜有禮,全軍上下莫不對他極有好感,哼,哪料到,那傢伙竟然全是裝出來的!狗東西!”
杜伏威搖頭道:“此事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貪圖他的本事,沒有及時察明他的真實來歷,又如何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此番敗於李子通之手,我也無話可說。”
李靖搖頭道:“李子通既然定下這計策,自然早就做好一切應對,只怕杜將軍就算是查,也查不出來什麼的,實在沒有必要如此自責,反倒是現在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才真。”
王雄誕驚愕道:“李兄弟,你的意思是說,輔伯極有可能守不住咱們的大寨?”
李靖點頭道:“李某有此說法,絕非憑空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只是易地而處,若我是李子通,派人成功混進大寨之後,定然會將整個寨中的兵力、防衛佈置弄個清楚明白,然後挑選防禦最薄弱處進攻,如此裡應外合之下,成功的機會實在很大……”
杜伏威乃是知兵之人,聞言只得點頭道:“李兄弟說得不錯,如此看來,大寨陷落的機會確實很大,不得不防……唉,我都希望是李兄弟料錯,但卻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
衆人見着連杜伏威都同意李靖這悲觀的觀點,心下不禁俱是擔憂起來,先前脫出重圍的喜悅消失殆盡。
王雄誕卻搖頭道:“將軍勿要擔心,寨中既有輔伯坐鎮,又有棱哥、正通和紹宗等兄弟守衛,我倒覺得守住大寨定然不成問題!”
王雄誕口中的棱哥名喚闞棱,亦是杜伏威手下悍將,其人壯碩魁偉,勇猛非常,使一柄三尖兩刃刀,其刀約丈長,名曰“陌刀”,往往一揮之間可斬殺數人,可謂前無堅對。
正通便是李靖等人上午所見的陳正通,紹宗的全名則叫做徐紹宗,兩人俱是杜伏威手下帶兵的將領,手底下頗有幾把刷子。
杜伏威正要說話,突然側耳聽了一陣,連忙道:“隱蔽!丘後有兵馬過來了!”
李靖見他身受重傷,仍然有如此耳力,便知這人功力委實高強,若非那個叫做陳驤的人出手偷襲,倘給杜伏威安然逃回大寨的話,李子通的計謀可能真要功虧一簣。
衆人又是一陣連奔帶跑,閃進附近的一處小樹林中,緊緊盯住前面的小丘。
須臾之間,便見着數支“杜”字的大旗搶先露出頭來,緊接着的,便是書有“輔”字的旗幟,來的竟然是輔公??!
十多名親兵頓時歡呼起來,得救了,而且還是輔伯親自帶兵來救,看來大寨應該是守住了!
杜伏威嘆息一聲道:“果然如李兄弟所料……”
王雄誕嘆道:“竟然連輔伯也未守住……”
幾名親衛正不解時,杜伏威搖頭道:“若是大寨得保,即便是廝殺的再慘烈,再勞累,但士氣定然高昂,可你們看……”
衆人舉目望去,果見整支隊伍全是失魂落魄的樣子,行進間沒有絲毫章法,人困馬乏,零零落落,甚至可說是死氣沉沉。
杜伏威輕輕嘆了口氣,收拾心情道:“走,迎上去!”
……
“輔伯,你看前面那些人,好像是阿誕他們!真的是!還有將軍!他受傷了?!將軍!阿誕!”闞棱一面呼喊着,一面急急地催馬上前。
“棱哥……不是說好了不許再叫阿誕了嗎?”王雄誕黑着臉道。
闞棱咧嘴道:“嘿,一時情急,忘記了,將軍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天,怎麼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話音未落,便見輔伯帶着幾人催馬奔將過來,關切道:“伏威,沒事吧?快,趕緊給杜將軍查看傷勢!”
片刻之後,幾名行軍醫生連忙報告道:“回輔伯,杜將軍的傷勢很深,但幸好並未傷到筋骨與內腑,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不過都是要仔細靜養上幾個月才行……”
杜伏威揮手着他們退下,搖頭道:“我沒事,死不了的,輔大哥,寨子……可是丟了?”
輔公?一愣,點頭嘆息道:“伏威你真厲害,連這都料到了,唉,大哥我有愧所託,寨子確實是失守了,李子通的人馬前來攻寨,關鍵時刻,陳驤手下那幫人突然反水,結果……寨子現在已經落入李子通的手裡。”
杜伏威搖頭勸道:“輔大哥你何須自責,我亦未料到陳驤那廝會是李子通派來的臥底,我背上這傷也是拜他所賜,咳……”
輔公?苦笑道:“唉,此番算是狠狠地栽了個大跟頭,寨子失守不說,手下的兒郎們更是死傷慘重,原來兩萬多人,現在……現在能夠跟我逃出來的,只有三千多人……”
杜伏威安慰道:“輔大哥千萬不要灰心,當初咱們剛到這裡的時候,不也就是萬來人不到嗎?只要咱們還未死,仍然有機會東山再起,李子通那狗東西此番百般算計都殺不死我,證明我杜伏威的氣運尚厚,哼,日後定會教他血債血償!”
輔公?問道:“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杜伏威擡眼看了看手下的弟兄們,壓低聲音苦笑道:“我原本是想趁着楊廣那廝被困在雁門的好機會,帶兵去攻下歷陽,哪料到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兒,歷陽那邊只好先放一放了,等咱們先恢復實力再說。”
輔公?嘆口氣道:“你們今天早上出發之後,探子回報說,楊廣已於七日之前脫圍而出,現在已經在返回洛陽的路上了。”
杜伏威皺眉恨道:“他孃的,楊廣那昏君竟然這樣都不死?三十多萬突厥兵都是吃屎的嗎?一羣廢物!若是我手上……算了,算他小子命大吧,只不過我看他不回長安,卻來洛陽,分明還是沒有醒悟,大隋這江山,眼看就算是完了,咳咳……”
咳了一陣,杜伏威臉色明顯有些發白,虛弱道:“可能是流血太多,我要去休息一陣,輔大哥你先把咱們的隊伍往寧海那邊帶吧,先離開李子通的勢力範圍再說。”
輔公?點頭道:“好,你放心休息,我一定會把弟兄們安全地帶至寧海去!”
杜伏威一轉臉,便見着眉頭緊皺地李靖,籲出口氣道:“受了傷,腦子也不好使了,輔大哥,這位李靖兄弟的兩位朋友爲了掩護我們撤離,現在恐怕還被李子通困在東北邊的蘆葦蕩裡,你幫忙安排一下,帶些弟兄,去把他們救出來……”說完就那麼直接昏迷過去,可知他受的傷確實不輕。
輔公?揮了揮手,讓人趕緊將杜伏威擡下去休息,闞棱與王雄誕兩人連忙也跟着去了。
輔公?望着李靖道:“李靖兄弟,此番伏威能夠平安脫險,我十分感謝你們的義舉,呵,我和他自幼便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比我的親兄弟還要親,所以,請受輔某一拜!”
李靖正要接話,便見着一名巡邏地騎士狂奔而至,翻身跳下馬來,三步並作兩步,撲倒在輔公?腳前,報告道:“不好了!輔伯!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