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洵夾了塊鹹菜扔到嘴裡,咯吱咯吱的咀嚼道:“張大哥,你去年到卜天宗與墨姑娘比試的時候,見過她的真容嗎?”
張仲堅點頭笑道:“呵呵,自然是見過的。”
項洵頓時來了興致道:“快來說說,她到底生得什麼模樣?到底是醜如無鹽,還是美若天仙?她每次都是弄個斗笠在頭上,像是生怕被人家看到一樣。”
李靖顯然也生出興趣來,放下捧着粥碗,轉眼望向張仲堅。
張仲堅大笑道:“無鹽料得果然不錯,曉得你小子肯定會來問我,所以她此番離去之前,特意囑我不得將實情告知於你。”
項洵吃到嘴裡的鹹菜差點全噴將出來,翻了個白眼道:“嘖,真是小氣,至於嗎?”
李靖哈哈笑道:“說不定墨姑娘對你有意思哩,又不見她防着我來?”
張仲堅拍着項洵的肩膀安慰道:“無鹽的相貌如何,我不能告知於你,不過我倒是可以爲你說說卜天宗的心法。”
項洵來了興致道:“卜天宗的心法?莫非是成天在心中卜卦來增加修爲的嗎?唔,比如說,每算準一卦,便心有所悟,於是內力也相應的更深一層?哈,那定是非常有趣的……”
李靖笑噴道:“這種奇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這種腦袋才能想得出來,哎喲,他孃的,笑死我了……”
張仲堅搖頭笑道:“跟這傢伙一起聊天,總是很快活的。只是如小洵你說的那樣的話,豈非人人爭着進卜天宗了?”
項洵笑着擺手道:“不亂扯了,張大哥你便來說說那卜天宗的心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張仲堅點頭道:“其實卜天宗傳人要頭戴圍紗斗笠在江湖上行走,與這卜天宗的心法很是有些關係。這事還是去年離開卜天宗之後,師傅親口告知於我的,說起來,倒還很有些傳說的味道。”
張仲堅頓了一頓,繼續道:“據說三百多年前,諸葛亮之妻黃月英生得黃髮黑膚,模樣極醜,時人均以此爲笑談,有歌謠謂‘莫作孔明擇婦,正得阿承醜女’。然兩人成親之夜,竟有奇人前去拜賀,贈送的禮物乃是一部心法,道是可解婦顏之憂。”
項洵與李靖聽得目瞪口呆,不能置信道:“難道說,這心法竟然可以使人由醜變美嗎?”
張仲堅點頭道:“這‘卜天’二字其實亦作‘補天’之說,所謂是,人之生也,先天造化參差不齊,有人得諸狀形而失於力智,有得諸力智而失於狀形,能夠諸相俱全者,舉世難尋一二。這卜天心法便是可以彌補狀形之先天不足,待修煉至高深處,身體當中諸般雜質盡祛,非但武功可以臻至化境……”
項洵呆滯道:“是否人的容顏形體亦會變得極美?”
張仲堅點頭笑道:“正是如此……”
李靖搖頭嘆道:“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異之功法?着實令人無法相信。”
項洵大笑道:“誰以後若是娶到個聰明的醜女作老婆,都可以去求這心法來試一下,哈,想來墨姑娘是還沒有修煉到高深處,怕人家看了她的無鹽之容吧?”
李靖搖頭道:“能夠被卜天宗選爲傳人的人,又怎麼會如此在意這些東西?”
張仲堅點頭道:“李兄說得不錯,卜天宗傳人在江湖上行走時,頭上都會覆以圍紗斗笠,不是怕被人看到容顏,而是因爲其容顏會跟隨武功進境,不斷變化,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李靖皺眉疑惑道:“若是一輩子都修煉不到這心法的極致,那豈非永久也不能摘下這斗笠?”
張仲堅搖頭笑道:“說來倒也奇怪,據說這心法對人體容貌形體的作用只在十八歲之前。”
項洵咂舌道:“我以前曾經聽說過有可以令人青春永駐的功法和丹藥,沒想到,竟然還有可以令人不斷變化容顏的功法……嘖,若是誰娶了這種姑娘作老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邊睡的竟然是別的女人,哈哈,想來那一定會非常有趣……”
張仲堅搖頭苦笑道:“恐怕那個時候,也只有你這種傢伙還能夠笑得出來了……”
……
“唔……茉兒姑娘熬得粥還真是不錯……”項洵微眯着雙眼,輕撫肚皮,打了個飽嗝,吐出口氣來笑道。
“吃飽了?那亦該到咱們分別的時候啦。”張仲堅睜開眼睛,從板凳上站起身來道。
李靖擡頭問道:“不知分手之後張兄有何打算?”
項洵擺手道:“張大哥他都是以追逐武道極致爲目標,哪裡似咱們這種人會有尋常的打算。”
張仲堅笑着搖頭道:“小洵這回可說得不對,此番我是受人之託,將一封信交給這附近一支義軍的首領。”
項洵聞言正色道:“若我沒有弄錯的話,江北這一片似乎是杜伏威和李子通的地盤,不知張大哥要去找哪一個來?”
張仲堅笑道:“正是杜伏威……咦?這曲子……什麼人?!”說罷雙眼射出一道精芒,灼灼地望向門外。
一陣曲調頗爲詭異的笛聲傳入三人耳中,給人極不舒服的感覺。
那笛聲倏而悠揚如高山,倏而急促若疾雨,倏而嗚咽如人哭訴,項洵只覺得體內的氣血被弄得一陣翻騰,當即皺眉道:“小心,這曲子很有問題……”
三人催動真氣平息了氣血,各自捉了兵器在手,推門一看,只見幾個百姓打扮的人,雙目無神地操着各式地農具傢什,行動緩慢而古怪地從院門處走進來。
李靖愕然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是控屍?”
項洵憤怒道:“不是控屍!你們看仔細!這些人……這些人全部都是活着的!”
張仲堅皺眉道:“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傷着這些人,他們只是無辜的傀儡罷了,必須快些找出笛聲的來源……”
話音未落,那笛聲陡然一變,幻出一陣尖戾肅殺之聲,只見面前的幾名百姓眼眸當中突然一紅,猛地操起手中傢什,向幾人快速地打殺過來。
只不過幾名百姓都是尋常的莊稼把式,簡單的三招兩式又哪裡會被三人放在眼中?
項洵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啪啪”幾下,大手頓時點中了那幾人身上的穴道,使他們不能動彈,然後纔拿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臉龐道:“喂!大叔,你們快醒醒……到底是什麼人這般混賬,竟然控制活人……”
話音未落,便見着一名已被點了穴道的百姓,揮舞着手中的鐮刀閃電般往項洵的腦袋劈了下來!繼而另外幾名百姓亦是先後對着項洵揮動手中的傢什……
項洵十分狼狽地避過幾人的攻擊,吃驚道:“啊呀!點穴竟然起不到作用……真是令人難以至信的邪法!”
張仲堅轉頭四顧,大聲道:“那個吹笛子的人一定在某個地方看着我們!好好找一找!”
李靖擡手往東邊的一株大樹指去,迅速道:“在那裡!”
既然有了目標,便好辦得多了,三人齊齊飛身躍上房頂,往那株大樹的方向奔過去。
那是一株有着數百年樹齡的漆樹,樹身班駁皴裂,溝壑縱橫,盡是歲月的刀痕,樹高八丈餘,樹幹極粗,恐要數人一起才能合抱得過來。
在那株漆樹粗壯的側枝上,坐着一名身着紅衣的女子,只見她雙目微閉,面容安詳,兩隻白藕般的纖纖玉手,靈動無比地在玉笛上跳躍翻飛着,彷彿飄舞俊逸的精靈。
然而項洵三人卻都是從心底裡泛出一陣寒氣來,那女子平靜的容顏、優雅美妙的舉止與她現下的所作所爲,是那般的不相襯,令人身上的寒毛禁不住都倒豎起來。
三人很快衝到近前,那紅衣女子終於睜開眼睛,只見晶瑩白皙的臉龐上,兩隻寶石般的眼眸中綻放出一陣異樣的光彩,真是令人窒息的美麗……
項洵愕然道:“是你!駱紅兒!你不是……怎麼可能……”
李靖與張仲堅兩人吃了一驚,項洵竟然認識這來歷不明的女子?!
那紅衣女子輕啓朱脣,柔聲道:“咦?原來是項公子,幾天不見,不但功力更加精進,連身容也是大大的不同了呢,咯咯……”
女子的聲音聽起來輕柔溫軟,然而卻又有一種近乎詭魅的音調泛在其中,令人心中生出難以言喻的惡寒來。
項洵眉頭一皺,高聲斥道:“果然是你!駱紅兒,你混進彩雲軒中有什麼企圖?今天這又是弄的哪一齣戲?”
駱紅兒輕搖螓首,柔聲道:“反正你都是快死的人,沒有必要知道這些,其實我今天要找的人是李靖,你們兩個既然與他一起,只能怪你們運道不好了……”
這下又輪到項洵與張仲堅兩人吃了一驚,不明白這妖魅的女子怎麼會和李靖扯上關係。
不但他們兩個不明白,李靖亦是不明白,皺眉道:“李靖與姑娘似乎素未蒙面,不知姑娘今日有何見教?”
駱紅兒玉手輕擺,手中玉笛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聲音變冷道:“有何見教?哼!數日之前,你殺我‘羅離聖教’五名弟子之事,莫非已經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李靖與項洵對視一眼,心中恍然,原來竟然是這麼回事。
張仲堅大笑道:“我還當是李兄什麼時候欠下的風流債,未想到原來是邪教中的妖女來尋仇了!”
李靖不齒的哂道:“張兄這話說得,就算尋風流,怎麼也要找些上等的貨色吧?似這種擺明吸乾男人精氣亦不會罷休的妖魅,就算倒貼過來,我也不願意要啊……”
駱紅兒眼睛輕眨,掩口笑道:“只會佔嘴上的便宜有什麼用?且待我收拾了你們,再將你們製成活死人,以後當會爲我聖教憑添上許多助力呢。”
項洵手中鋼刀狠狠地往地上一頓,大喝道:“那便手底下分個真章吧!”
張仲堅與李靖分別挺起手中的刀槍,齊齊暴喝了一聲,強大的氣勢升騰起來……
駱紅兒口中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怎麼?是想人多欺負人少麼?人家真的好怕……”
說罷玉掌輕拍,便見着七八名壯碩的漢子不知從哪裡跳將出來,與駱紅兒一起,瞬間圍成個圓陣,將項洵等三人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