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屬何人?”
“少奶奶,這兩句是什麼意思?”
我微微一笑,拈起一朵梨花在手,裝一把詩情畫意,很有情調地解釋道,“就是說,看梨花的最好時辰還是在晚上,天上有一輪明月,地上有一彎清溪,身邊有一樹梨花,那纔是真正的美景良辰。”
“好詩句,好解法。”
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不若年輕女子那般清脆,而是讓人心生親近的圓潤和煦,我詫異地回頭,不知什麼時候,我們的身後多了一輛馬車,車伕看上去很眼熟,我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多謝。
”我想了想,還是先禮貌地迴應一聲。
車裡又是一聲輕笑,似乎很歡愉我的回答,“姑娘喜歡梨花?”
這是搭訕?我微愣,不過看着說話的是女性,迴應也沒什麼關係,“我喜歡美的東西,梨花很美,我自然喜歡。”
“京城美嗎?”她突然問出這麼一句,同樣的問題,老太君也問過。
我也用同樣地回答。“京城很好。不過我還是喜歡洛州。”
“洛州?”車裡地女子重複了一遍。似乎在思索。在試探。“那是你地家鄉?”
她地問題。已經不像是陌生人地閒聊。而我也隱隱猜出了她是誰。只是想不到。她那麼尊貴地身份。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爲何要來和我說搭訕。難道說。又是和我地身世有關係?
我回過神來。還是認真地回答她。“洛州是我夫君地家鄉。也就是我地家鄉。至於我從哪裡來。我自己也是不知道地。”
裡面地人輕輕一嘆。“可憐地孩子。那你現在過得可好?”
我地眼睛仍是盯着那絲毫不動地車簾。企圖看出點什麼。可惜徒勞。便微笑着繼續回答。“有夫君疼愛。有長輩扶持。只是親戚太多。有點不知所措。”
“你不喜歡人多?”
又是古怪的問題,我老實地搖頭,很奇怪,雖然我看不見她,卻覺得她能看見我,“也不能這麼說,我也是喜歡熱鬧地。只是在大宅院裡,總會有些我不想看到和不想聽到的東西,也會做一些不想做卻要做的事情,不過人生大概就是如此,有舍就有得吧,所以,即使不想,也會去做”最後一句,我沒有說,那就是,其實做了也沒覺得怎樣,自己開心就好。
因爲我的回答,馬車裡的人許久無語,直到我差點以爲她不再開口了,才聽見裡面傳出幽幽的一句,“很好,很好
注視着馬車遠離,我的心中浮起一絲了悟,卻還是不大明白,不過,能和如此尊貴的人物聊上一會兒,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這麼想來,我在前世還沒有機會跟主席的媽媽聊聊天呢!
“少奶奶,您認識車裡面地人?”
我偏頭,目光還是沒有離開那輛幾乎消失在視線裡的馬車,喃喃說道,“我倒是不認識她,不過不知道她認不認識我呢”
太后娘娘的莫名出現,讓我混亂地思緒好似有了一個毫無理由的線頭,我想,一個那麼尊貴的人兒,應該不會是無緣無故來看我,那麼,她的出現一定代表着什麼。
我地出行雖然是偶然的,她的出現卻是必然的。
咬脣,皺眉,我有點苦惱,思緒又有點飄,難不成我的那個外婆還是個很厲害的人物麼?
這樣地話,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現在的身份,好像還是假的吧
一時間紛繁的思緒涌上來,蔓延的梨花也變成了焦躁地白色,我用力揮了揮手,興致大減,“走吧,折一束好的帶回去,咱們也回。”
出行的收穫,一場莫名其妙地對話,一束幽香滿鼻的梨花,還加上一頭地霧水。
不過見過面之後,我反而平靜了,該來的終會來,知道地也終會知道,這一路下來,我好像也沒什麼機會選擇,就一步步地走到現在,嫁人,搬家,懷孕,流產,爭鬥,到今天的風平浪靜卻暗藏波瀾,當我逐漸接近那隻手的時候,真的變得很平靜。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平靜多久,還能隨波逐流多久,因爲這種被人擺弄,被人控制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而且,我總會試着想一想,這一切的緣故,究竟和我那位無緣得見卻和我很相像的外婆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關係,又會是怎樣的關係呢?
想得厭煩了,我還會順便胡思亂想一下,唔,我的外婆究竟是不是皇親國戚
貴人呢?那我呢?會不會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小貴人?
小說和電視劇裡,不都是這樣的麼
新鋪子的位置選好了,做的是木材方面的生意,這一塊,喬家還算比較有實力。不過,想要進入京城的商圈,不是一句太后故人就可以搞定的,畢竟皇城裡達官顯貴太多了,而達官顯貴的親戚朋友更加多,喬家,在洛州排第一,在京城,卻只能比螞蟻好一點。
然後,我們就搬家了,搬到內城民居中一處不大不小的宅院,不過是有三四個園子,是閩南一個客商因爲生意垮了才賣掉的,宅院不舊,好多物事還是很新。這給我一種似乎有種要長住的感覺,不過我沒多問,只坦然地安排着搬家的事宜,雖然到京城的時候只有那幾輛馬車,不過如今既然有了自己的宅院,就不能像在客棧裡那般簡單隨意,傢俬器具的購買、僕人和護衛的擇選,甚至是院子裡的盆景如何擺設,都是我一樣一樣安置的,說實話,我還真有種佈置自己的家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是很好,卻是建立在更虛幻的感覺之上。
再然後,一轉眼,就到了五月中,春已過,夏早至。
我們到京城,已經將近兩個月,喬雲宸的病好似還沒有治好,一直見不到人,雲煦天天忙着鋪子上的事情,經常見不到人,老太君則是悠閒地看着我瞎忙,天天見得到人,而我呢,也只有瞎忙了。
“洛州又來信了?”
難得休息一會兒,我靠在院落的樹蔭下乘涼,隨意地瞥了一眼走過來的彩紅,她手裡拿着一封信,和前幾封一樣,是從洛州寄來的。她點了點頭,“是彩藍寄來的。”
“念念。”我打了個哈欠,吩咐道。
“信上說,宅子裡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紅姨娘最近很乖,不像前一段時間總喜歡找別的房的奶奶小姐聊天,順便挑撥什麼,她可能是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也就不再鬧了。不過廚房裡出了點小事,兩個廚娘辭工了,好在大廚沒有出問題,青芽已經解決。還有就是,雲河少爺中了舉人,相信不日就會抵達京城,準備會試,老爺很高興,也許會和雲河少爺一起來京城,順便看看大少爺在京城做得如何。”彩紅念着新的內容,最後笑了笑,“彩藍最後問,少奶奶什麼時候回來,她想念少奶奶做的點心了。”
“饞嘴貓,”我笑罵了一句,又想了想,“記得上封信,彩藍說紅姨娘出門被馬車碰了一下,昏了好幾天,是不是?”
“是,不過這次沒提,想必是好了的。”
“好了麼”我的心裡總覺得那裡古怪,也許是自己古怪的事情見得多了,人也就多了,便將這遭拋開,“有沒有說老爺和三少爺什麼時候進京?”
彩紅又看了一遍,搖頭應道,“沒說,不過這信上也沒寫已經出來,許是下封信能有個準兒吧?”
我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下意識地撫了撫肚子,微微一笑,“走吧,把這個消息跟奶奶說去,她一定高興。”
彩紅連忙過來扶我,小意地問道,“少奶奶,咱們什麼時候回洛州呢?”
我愣了一下,示意她把石凳上的軟墊收好,然後笑了笑,“該回的時候,必然會回,現在不是挺好,沒有旁事煩心,彩藍要是知道,會羨慕得跳腳。”
彩紅應和地笑了一下,不過我看得出,她也看出一些問題,只是她不會說,也不敢說,我的手指在腹部打着轉,心情也有些恍惚茫然。
我不知道別人的人生是什麼樣子的,而我的開始就是一個謎,接着一個謎連着一個謎,身世是謎,親人是謎,遭遇是謎,回憶是謎,就連聽到的很多句話裡面,也藏着很多的謎。
我在茫然中,就這麼產生了一種很荒謬的報復心理,我也有了秘密,你們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們,看看誰瞞得久,誰忍得久。
從我的嘴裡得了好消息,老太君很欣慰地點了點頭,“雲河是個好孩子,只是有個不長進的媽,現在好了,他有條好路,趁我還活着,把老臉也能捨一舍,”說着話,她滿懷希望地看着我,“寶心啊,你可要幫着雲河,也就算幫着喬家了。”
我點了點頭,卻覺得老太君說得古怪,男人仕途的事情,我能幫到什麼?不過現在我已經學會把問題埋在心裡,一個個的累積,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只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帶給我的,究竟會是什麼樣的真相,我卻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