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想錯了,馬車停在了一處道觀,大門破破爛爛的,周圍似乎沒有什麼人煙,彩紅皺了皺眉頭,往掀開車簾裡面張望了一下,便伸胳膊吃力地把小蓮抱了下來。我在旁邊飄着,看了看小蓮的臉,她還是沒醒,想必是吃了什麼藥,要不然這一路顛簸,睡得再沉也該被弄醒了。
大門裡有腳步聲傳來,我扭頭看過去,出來的人只有一個,卻又讓我吃了一驚,竟然是雲煦,他怎麼在這裡?
“少爺,人帶來了。”
雲煦點點頭,將小蓮抱起,大步進了道觀,彩紅囑咐了馬伕一句,便跟了上去,我覺得這情形着實詭異,也好奇地跟在彩紅的身後,飄進了道觀裡面。
這處道觀應該是香火不旺的那種,不僅大門破爛,連裡面的道觀大殿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只是空蕩蕩的院落中間,擺放着香爐香案,還站在三五個道士,他們身上有種很古怪的氣息,讓我不敢靠前,只能躲在一邊,看個究竟。
“落雲道長,這就是內人,她的頭部受過傷,好像是迷了心神,請道長幫忙看看。”
雲煦的話一出口,我差點失態地衝過去,原來他真的發現了不妥,原來這六天他都在忙這個,看那幾個道士的樣子,好似真有些本事,可是,小蓮是那具身體真正的主人啊,就算有法力高強的道士,恐怕也做不了什麼吧?
“喬居士放心,本道自有辦法。”
爲首一個發須盡白的道士衝雲煦施了一禮,寬袖一揮,便大步走到香案前面,看那副架勢,好似真有辦法。
我的心就好像狂跳了起來,激動地恨不得立刻衝到前面,可是那道士一點香,我便努力鎮定下來,先看一看再說。
我一邊驚訝着古代還有這麼多古怪的法術,一邊擔心而激動地等待着那老道士的動作,只見他左手持鈴,右手持劍,嘴中還唸唸有詞,只是聲音太小,我聽不清楚,他猛地大喊一聲“呔”,那聲音如同驚雷頓時炸在我的耳畔,讓我頭昏目眩,幸好我離得遠,只昏了一下,便清醒過來。
小蓮的身體依舊沒有動靜,我卻隱隱看到她身上有一層薄薄的霧氣,而這霧氣伴隨着老道士的唸咒聲,一點一點地離開了身體,慢慢地顯出了人形,我只看了一眼,便驚訝地往前飄,那明明就是小蓮的樣子。那是她的魂?
看來小蓮也不知發生什麼事,迷迷糊糊地飄在半空中,而那廂的老道士開口說道,“喬居士,貴夫人確實着了不好的東西,身上戾氣十足,本道已經將戾氣驅出,然後再爲貴夫人定精安神。”
老道士的話音一落,小蓮也徹底清醒過來,她發現自己的不對勁,尖叫一聲便往身體處衝去,我眼看她的動作,一着急也往那裡衝了過去,可是我沒有成功,她也沒有成功。
難不成,這回是徹底地死了?
我懵住,不知所措地停在身體的上方,卻突然被狠狠地推到了一邊。咦?我不是非實體嗎?
一擡眼,正是小蓮,她和我一樣是淡淡的輕煙狀,卻面容扭曲,惡狠狠地撲了過來,尖叫着,“你又在搗什麼鬼?害我害得還不夠嗎!”
我連忙躲開,辯解着,“我怎麼知道,我是跟着過來的。”
她呼呼地喘着粗氣,表情依舊猙獰,“你霸佔我的身體,奪走我的雲煦,怎麼不死了乾淨?!”
我無言以對,因爲她說的沒錯,這本來就是我奪了屬於她的東西,可是如今我也沒有想要再去爭,便嘆了口氣,想轉身離開,怎料我才一想動,她就以爲我想要搶奪身體,嗖地撲了上來,古怪的是,她和我都是非實體,居然可以互相接觸。
不過此刻我卻想不了那麼多,那邊老道士的唸咒聲連綿不絕,這邊小蓮一撲上來就是一副要把我撕碎的樣子,我想躲開,卻被她緊逼着,只能飛來飛去,香案上的符紙被我和小蓮弄得四散,我的餘光能看到雲煦眉頭緊皺,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我”,眸中的擔心之色一覽無餘,我的心頭一酸,也不知從哪裡鼓起的那股子勁兒,猛地轉身撞向小蓮,她措手不及之下,竟然被我撞了很遠。
時機不能錯過,我狠命地往前一衝,也不知道那道士又唸了什麼,我竟然感覺到一股吸力把我慢慢地往身體裡送,而自己也一點一點地融進身體裡,小蓮被我撞開太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她的尖叫聲幾乎震聾我的耳朵,就在徹底衝入這身體的最後時刻,我聽見小蓮充滿怨恨的一句話。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尖叫聲猶在耳邊,失重的感覺卻突然消失了,我回來了,只有我,這副身體,這次終於完完全全屬於我。
我聽得見周圍的聲音,不過眼皮很沉,而且身體也好像沒有什麼力氣,而且老道士連綿不斷的唸咒聲就像催眠一樣,讓本來清醒的我,莫名其妙地昏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臥房裡,屋子裡沒有人,牆角的宮燈亮着,窗外昏暗,此時應該是晚上了。
我掙扎着坐起來,發覺四肢僵硬無力,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想必是離魂的壞處吧,這幾天的遭遇就像是在做夢一般,雖然我接受得了穿越的事實,卻還是無法相信這世上有鬼魂一說,看來老天爺就是爲了讓我深刻地理解這一點,所以纔會讓我經歷這麼一遭。
我苦笑,揉了揉痠軟的胳膊,想站起來走動走動,卻怕自己沒力氣,跌倒可是沒有人管的。
“吱呀”一聲門響,腳步聲漸近,我擡眼看過去,走進來的是雲煦。
他走近,燈光不亮,神色不清,聲音倒是清楚,“你醒了?”
我鼻子一酸,險些流下淚來,連忙偏頭強忍,又不想不看他,只得緊咬着嘴脣,吐出一句,“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站在宮燈前面,只是輪廓可辨,“你在生氣,怎麼會對我好言好語?”
“在你眼裡,我就是個不知分寸,沒有進退,又愛使性子的人,是不是?”我又想哭,又想笑,可眼睛就是緊緊地盯着他,就如同他在道觀裡緊緊地盯着我一樣。
他沒回答,我卻終於忍不住,眼淚滾落而下。
“笨蛋!”
傳晚了,不好意思,阿笙吃飯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