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若兮之後,正經事還是好辦的,等到了鋪子後院,十幾個小姑娘已經在等着了。
一見我和雲煦,那牙婆乖覺地上前行禮,“請喬少爺,喬少奶奶安,婆子一聽說是您這裡需要人,立馬把最懂事伶俐的帶過來了,您且過過眼。”
她態度熱情,倒不覺得讓人厭憎,我便衝她微微一笑,說道,“你客氣了,是我要挑人,要是不嫌麻煩,能不能一個一個地帶給我看看?”
牙婆一口應承,把那一串小姑娘都叫了過來,依次帶到我面前介紹,雲煦早就到前面忙去了,而我在早已準備好的座椅上安穩坐好,只需睜大眼睛挑便成。
“她叫小桃,十三,看着長得不錯吧,她爹還想把她賣到窯子裡去,我就說做下人也比做那個強,而且這丫頭也乖巧,很懂事。”
“這個叫芳紅,十八了,年歲是大了點,不過是從外地來的,以前也做過丫頭,有眼力見兒着呢!”
“過來過來,這個叫九斤,名字俗點,是個鄉下丫頭,有把子力氣,人也憨厚”
“還有這個叫”
“那個”
牙婆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圈,把我的腦子都說大了,在她的嘴裡好似沒有一個不是好的,真要是聽信了她的話,我恐怕要把在場的這十幾個都包下才行。
“行了行了。勞你費了那麼多口水。去前面解解渴吧。我自己問兩句。”我揉了揉眉心。把牙婆攆到前面去。牙婆訕訕一笑。也沒多言。只是狠狠地瞪了在場地那些小丫頭一眼。貌似是在威脅她們老實些。便踮着腳過去了。
人牙子販賣人口。尤其是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頭僕人地並不是什麼稀奇事。而且這還不包括暗地裡地禁臠奴隸。所以這些丫頭並沒有因爲牙婆離開而有什麼動靜。就像是牙婆說地。給人家作僕人總比在窯子裡做皮肉買賣要強得多。沒準還能混上小妾通房。再不濟還能嫁個小廝做正室。終歸是正理。而入了風塵。一輩子就算是被烙上恥辱地印記。沒法洗刷乾淨。
一想到這個。我地眼前似能顯現那個妖嬈地女子身影。也不知道如意如今怎麼樣了。去年我去郭府地時候。她正懷着孕。一年不見。也不知道她生地是男是女。我也沒有關注過郭家是添丁還是多女。不過依着郭夫人地寬厚溫和。她想必吃不到什麼苦地。
因爲我片刻地失神。小丫頭們有點輕微騷動。只是那個叫芳紅和九斤地兩個。安安分分地站着。沒有吭聲。
芳紅有服侍人地經驗。雖然不曉得她是怎麼離開上一個主家地。不過看這姑娘長得清秀自有一番風姿。我暗自揣測着。也許是那家地女主人容留不下吧?
至於那個叫九斤地小丫頭。只顧瞪着眼睛緊盯着我。見我看過去又慌忙地低下頭去。不過她那對麋鹿一般地水靈大眼睛。看上去倒是很討喜。應是個很單純地小丫頭吧。
我微微一笑,略想了一想,揀了幾個問題依次問了過去,這些小丫頭或直接或怯懦或胸有成竹地回答了我。
聽過一圈,我便把自己比較中意的三個挑了出來,分別是芳紅,九斤和春雨。其實我只想挑一兩個就好,不過這三個我都覺得不錯,一時間難以決斷,就算不留在身邊做貼身丫頭,在我的院子裡也是不錯地。
我把芳紅叫到跟前,和顏問她,“你以前服侍過人,上個主家爲什麼肯讓你走?說實話。”
芳紅略一猶豫,咬了咬自己的嘴脣,“少奶奶,若是我說了,您會不會不要我了?”
“你先說,只要是實話,我會好好端詳。”
聽我這麼說,她的臉色微微變了,似乎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瞞少奶奶,我這個年歲本不應該是在人牙子手裡轉來轉去地,只是主人家容不下我,夫人總覺得我想要攀龍附鳳,處處避諱我,後來索性把我轉賣了,可是因我的年歲,加上到了今天這個境地。”她咬着嘴脣,顯出幾分倔強和絕望。
我打量着她,不可否認確是有幾分姿色,不過事情要是她說得這麼簡單,那我也未必不能收她。只是,她地話有幾分真假,我倒要好好判斷一番。
再次審視了一遍我相中的這三個人,心裡再揣度揣度,正巧那牙婆也返了回來,我便定了主意,將我地選擇跟她說清楚,不過也有言在先,買是可以買下來,若是不合意,照規矩再退回來,中間的好處倒是不用減。
我這麼說,牙婆自然是沒口子的應了,反正我留不留人她都沒什麼損失,何妨賣我一個好。
牙婆領着剩下的那些小姑娘先離開,我則是帶着這
的丫頭去前面找雲煦,剛掀簾,便聽見外面有喧是在爭執什麼,我趕緊停止動作,先聽聽動靜再說。
“小林,你到這裡鬧也沒有用,大少爺雖然是心腸好,卻也管不了這檔子事。”
“陳叔,您就讓我見見大少爺,我不能沒有工作,家裡還有老孃要養”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略帶哀求地不斷說着話,似乎是在懇求着什麼。
“這個我也沒辦法啊,你本來是在二老爺那裡做事,二老爺把你辭了,大少爺要是收留了你,回頭可不好說啊!”
年輕人又苦苦哀求了半天,翻來覆去就是自己沒有什麼錯,就是偷了一次懶就被辭退,實在是沒有道理,言語之間又是罵二老爺刻薄,又是哀求大少爺仁慈,那個蒼老聲音幾次想要打斷他的話都不行,只聽這個叫小林的聲音越說越大,話語越說越難聽。
“好了!你跟二老爺如何,跟大少爺也沒關係,有委屈你就找二老爺訴去,不要再爲難大少爺的好脾氣。”林叔終是忍受不了他的絮叨,一句話打斷他的沒完沒了,然後補了一句,“我這兒還得做生意,你要是再鬧下去,我就找人把你轟出去,沒臉的是你。”
年輕人又不甘心地嘟囓了幾句,還是走了,不過臨走時還是撂下一句不得報的狠話,聽着讓人心驚。我在簾子後面停留一會兒,等外面的喧譁聲漸漸消失後,才掀簾出去。
堂中只站着一個年老的掌櫃模樣的人,見我走出來,連忙施了一禮,道了一聲好。
“林叔是嗎?雲煦去哪兒了?”我和顏悅色地跟他說話,這樣年紀的都應是鋪子裡的老人兒,我應該尊重他們。
林叔答道,“大少爺因事走開一會兒,已經留下話,少奶奶要是願意等就稍等,若是乏了,就安排您先回。”
我略想了想,回頭看了一眼剛纔選好的丫頭,還是決定在回宅子前先和雲煦定好再說,便說道,“我等他罷,他有沒有說多久功夫?”
“最多一兩個時辰。
”
一兩個時辰也就兩三個小時,一晃就過去了的,便點了點頭,任憑林叔把我帶到旁邊的一間小屋裡暫歇,林叔安排完我之後,正要離開,我一時好奇,便將他叫住。
“林叔,剛剛來吵鬧的是什麼人?”
林叔略一猶豫,還是老實地答了我,“那個小林原本是咱們鋪子裡的夥計,因爲腦子靈活,被二老爺要走了,也一直很得二老爺的意,還讓他當監工,不過他前些日子監工的時候沒留意,把一匹上品的絲綢弄髒了,二老爺一怒便將他辭退,並說不準有人容留他,這小子念着大少爺的和善,還想着回頭,我這是想着不給大少爺添麻煩,所以”
我把事情聽得明明白白,自然清楚林叔這麼做是爲了雲煦好,若是雲煦把人留下了,必然會和二叔出隔膜,不過想必林叔不瞭解雲煦的真實性子,他雖不是什麼壞人,卻也不是任誰都能捏兩下的軟柿子。
“林叔辛苦了,我明白,也不會跟雲煦提這件事的。”
林叔聽了我的話,笑了笑便下去了。
平日裡很得意的下人,僅因爲一匹絲綢就給辭退,還不準別人收留,事情要是這麼簡單倒是好了,不過對於二堂叔二堂嬸這家,我能不沾惹就沾惹。
想到這兒,我便將事情放到腦後去,擡頭一看,芳紅和九斤都端端正正地站好,但是那個少言寡語有點內向的春雨卻臉色不大對,似乎有點疑惑,又膽怯地不敢表現出來。
“春雨,你怎麼了?”我心思一動,便問她。
春雨有點走神,被我這麼一喚,忙低下頭,諾諾地開口,“沒,沒事。”
她那副侷促不安的樣子讓我不大喜歡,原本以爲只是內向了一些,卻沒想到問句話還支支吾吾的,“你若是不說,那就讓牙婆把你領走吧!”
春雨猛地擡頭,顯然被嚇了一跳,連連地擺着手,“少,少奶奶,我,別攆我走,我只是,只是認得小林哥,一時走神了。”
“小林哥?”
我挑眉,看着她,而春雨說了這句之後,明顯平靜下來,然後點了點頭,“是,小林哥以前是我家的鄰居,後來發達就搬走了,冷不丁聽見他的聲音,我只是嚇了一跳”
嚇了一跳?遇見故人的反應是嚇了一跳?
果然,春雨嚥了咽口水,又補充了一句,“小林哥以前對我家很兇,總是欺負我弟”
原來是噩夢重現,怪不得她臉色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