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地望着馬車外面不斷倒退的青山古道,我忍不住偏頭看向雲煦,他正捧着一本書,姿態閒適,“雲煦,這大年節的,咱們貿貿然跑出來,沒關係嗎?”
其實我也就是隨口問問,反正也出來了,這等馬後炮只爲了找找話題,雲煦擡眼,衝我微微一笑,“奶奶允了的,沒事。”
嗯,喬家裡老太君最大,她說的話,別人就算埋怨也得聽得,更何況雲煦又補充了一句,“咱們是爲了正事,也不是全然要去玩。”
我衝他吐了吐舌頭,笑眯眯的,“忙的可是你,我可不管,到了地方就要多逛逛。”
“隨你高興。”
他的語氣溫柔,很有種二十四孝男朋友的感覺,呃不,眼下應該是二十四孝老公,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不過心裡的高興勁兒倒是遮不住的。
在前世經常出去旅遊,我喜歡有青山綠水的地方,呼吸新鮮的空氣,觀賞自然純粹的美麗,才能讓我覺得生命其實也挺美好,可惜一個人走的久了,就會累,又找不到結伴的人,慢慢的,也就喪失了追尋美麗的力氣。
雖說蘭陽鎮只是個小鎮子,不過能和一個人結伴同遊,而不再孤單上路,這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所以我幸福地嘆息一聲,換來雲煦略顯疑惑的目光,不得不幹笑着開口,“我胡思亂想來着。”
他定定地看着我,眸色清澄,突然綻開一抹微笑,帶着一點別樣的感覺,“從前總以爲你是個有心機的姑娘,怎麼覺得越來越呆了呢!”
我聞言一愣,大怒,兩個形容詞沒有一個是好的,可是看他笑得從容,又不知道怎麼辯解,索性轉頭不理他。
“吃瓣桔子,消消火氣。”
不知什麼時候剝好的桔子塞到我的手裡,帶着一點微涼,也掩飾住自己的些許無措,是的,無措。
我其實,是不大知道怎麼和他相處了。
從前是因爲接受了已婚的身份,強制自己去做一個好妻子,經歷過一番波折,知道原來一切都沒那麼簡單,傷心失望過後,更多的是一種失去自以爲是的無所適從。
如今,雖然想要和他重新開始,我卻真正的無措了。
天知道,上輩子我也沒有談過戀愛呢!
而這輩子,要和一個古代男人談戀愛,想必是大不一樣的吧?
我愣愣地把一瓣桔子塞進嘴裡,然後被酸意攻佔了味蕾,狠狠地掉了兩滴眼淚。
“壞人,你明知道我不吃酸的。”
“我故意的。”
好吧,這也是我第一次發覺,這個男人其實內心裡也挺壞的。
想到壞男人,我不覺想起那個總是一副懶洋洋的姿態,渾身透着紈絝兩個字的喬雲宸,心裡的話不覺滑出嘴邊,“老爺他,真的準備把喬家交給你了嗎?”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略一挑眉,然後輕輕點頭,“是,父親透露了一些,不過我還有很多地方不懂。”
那就是說,喬雲宸的“死期”還是比較遠的,是嗎?
“我已經知道了。”
我回神,“知道什麼?”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掀開車簾的一角往外面張望了一眼,神色平淡,“我回來,他離開。這世間原就是不公平,誰得到的權力大,誰就決定別人的命運,他不爭,也只能如此。”
聽到他的話,我怔怔地想了想,確實如此,雲煦離開洛州十八年,若是喬雲宸想要做些什麼,早就可以將很多東西攥在手裡,可是他選擇了不爭,那就沒有權利再言不平,因爲這世上,本就沒有公平,我也不過是因那可憐又無用的同情心作祟而已。
想到這兒,只好撇過喬雲宸的事情不談,我知道這並不是個好話題,便轉說其他,“那幅畫,有什麼消息沒有?”
看他神色有異,似乎有些收穫,不過半響,他搖了搖頭,“沒有。”
我咬了咬嘴脣,想再多問,可是看他又把注意力放到手裡的書卷上,便頹然放棄。
若是他不想告訴我,問了也是無用,我只能往好處想,他不說,其實也是不想騙我的,對不對?
到達蘭陽縣的時候,日頭剛剛過午,幸好出門的早,要不然午飯就要在車上解決了。
不過既然到了地方,就能找家酒樓,好好地吃上一頓。
這次出遊,雲煦沒帶着小廝,只讓我帶上兩個丫頭,照顧我自己就好,所以馬車只得兩輛,簡簡單單的,也不招眼,就這麼靜靜地停在蘭陽縣最大的酒樓門口。
我下了馬車,小幅度地伸了個懶腰,馬車雖然走得官道,卻也顛簸得很,半日下來,半邊身子都麻了。
“進去吧!”
飯罷,我捧着清茶小口地喝着,看看外面的景緻,有點對旅程的失望,“這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確實沒什麼可玩的。”他點頭。
看他回答得認真,我有些氣悶,原本以爲這蘭陽鎮附近也許有些山水,可以和他並肩同遊,沒想到人家壓根就沒這麼想,“那我來做什麼?”
“悶在家裡也沒什麼趣味,你若不喜歡,那就回去也成。”
他倒是拿起喬來,我看着他,然後說道,“沒門,你忙你的正事,我找我的樂子,總行了吧?”
他無奈地笑,笑容裡帶着一絲寵溺,讓我的臉蛋慢慢地有些發熱,不過氣氛很好,我很喜歡。
“老王,聽說你的腿是神醫治好的?”
“可不是嘛,那神醫醫術了得,只紮了幾針,開個方子,我就好了,當真是神了。”
“那我倒要去看看,也不知道診金貴不貴,這大過年的,人家看不看診。”
“你要去就快些去,聽神醫說,過了十五,他就走了,什麼年節的,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那倒是真的……”
這對話本不怎麼出奇,所以只是影影綽綽地入了我的耳朵,不過談話到了最後,一提起那所謂神醫的名姓,我不禁一怔,然後看向雲煦,他的眼中也有和我相同的不解和疑惑。
有句話叫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和末流的緣分,真的就巧到如此?
看着雲煦略帶沉吟的神色,我突然覺得,那幅畫的問題,也許可以問問有緣人,雖然這想法有些無稽,不過心裡總覺得有根線,隱隱存在,只等我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