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何?”
我撇了撇嘴,雖然心裡涌起一抹不安,卻硬撐着,堅決不給他好臉色。
他在外面計算周密,苦心經營,是辛苦,可是他做什麼事,卻一點都不曾告訴過我。就算蘭陽是汪家所在的地方,那又當如何,難不成那汪紅袖還能借機報復?
雲煦微微搖頭,一向溫淡從容的神情此時顯出幾分憂慮,“汪家並不好相與,當年咱們退讓一步,就是因爲那時我還沒有看透他,再加上叔伯算計,也只能勉強應對,而你心裡的委屈,我也都知道”
他說得含蓄,我卻明白他言語中直點納妾一事,心裡自然又多了些不快,不過他既然想說些什麼,那必然是一直以來不曾讓我瞭解的那部分。所以我先忍忍,先聽聽他會說些什麼再計較。這麼一想,我輕步走到旁邊的椅子,安然坐下,心情也稍平復,讓他繼續解釋給我聽。
“汪家是木材大,在蘭陽落戶幾十年,與家也有十年交易往來。我曾經對你說過,汪家幾乎能供木材七成之多,而木材的生意也是家近四成的份屬,比重很大。若是汪家有所動搖,若是他要抽回供應,一時之間必然會影響家裡,無論是因爲什麼原因,父親絕不會偏向於我。到那時候”
他將話已經說得這麼明,顯然是在埋怨我趁砒霜之事將汪紅袖攆走的事情了,可是他在外面,又怎會明白宅子裡的兇險和我的憂慮和不安。說到底,就是我和他的溝通太少,他不願跟我說外面的紛紛擾擾,我也不想說內宅的是是非非,徒惹他煩心,導致如今,他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他。
想到這兒,微低着頭,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呢,你是不是就要說我擅作主張,把那位汪小姐攆走的事了?”
“寶心,怎麼就不明白呢?”沒成想我的一句話,竟讓他聲音調高,“我讓你忍她,並非縱容她而是怕你有個閃失,那汪家幾十年前,是馬賊出身的,就算如今走了正道,也未必沒有從前的野蠻兇性。你擅自行爲,把汪紅袖攆了回去,她的目的無論是什麼,顯然是被你打斷。
難就不能爲自己的安危着想着想嗎?”
他地語氣很重。言外之意好似是我恣爲之是他不說。我怎麼會知道。我不知道。所作所爲又怎麼會照應到他地想法?!
我噌地站起身。心裡好像歡喜又好像是怒氣。扭來鑽去不是個滋味。所以開口說話時語調都變了。“你倒說我不顧自己安危。你不說出來。鬼知道你怎麼想地還以爲我攆走一個小妾。你就跟我翻臉生氣呢!聽說你在蘭陽受了傷巴巴地過來。得不着好臉色也就算了。還聽你數落我。你嫌我不懂事。好啊我休了。你再換個懂事地不就好了”這一大串話說下來氣息不穩。開始細細地咳嗽起來過眼睛還是瞪着面前地他。一眨不眨。
我說話地時候雲煦也站了起來。見我說得氣咳不止。他面露無奈。伸手倒好一杯涼茶。上前遞到我手裡。我雖然想賭氣不接。可是咳嗽不止也太難受。只能氣鼓鼓地喝了兩口。才順好了氣息。
“什麼休離!你想都別想!”他說着話。一手抓住我捧着茶杯地手腕。把我嚇了一跳。看他似乎帶着怒氣。我險些把杯子摔了。從未聽他說過如此強硬地話。心臟咕咚一下。說不上是喜是慌。沒等我反應過來。耳邊就聽見他低沉堅定地聲音。“我說過。你是我地妻。我絕不會負你。你若再提休離兩個字。那就是傷我地心。寶心。你真地忍心嗎?”
最後幾個字。他說轉柔軟。讓我地心也軟得微微一痛。鼻子酸了起來。我沒有擡頭。心裡依舊翻騰着各種情緒。若我是一個普通地古代女子。聽到這一席話。恐怕整個心都會被揉進去。別管從前有多少不快。此刻只因爲這幾句話。便都會煙消雲散。從此對他言聽計從;可我不是。我地靈魂裡擁有兩世不同地記憶。前世那個獨立自主地身影。讓我沒有辦法去做那種對夫君言聽計從事事順着他地意思地女人。也更不可能在聽到這一席話之後。就把整顆心都揉碎了給他。更何況。我們之間地太多問題。也是一兩句動聽地話語。就可以化解得乾淨。
我咬着嘴脣。直到咬出一抹痛意。才緩緩開口。“我忍心?我何曾忍心過?可是有什麼辦法。我每天每日努力猜着你地心事。自己做了什麼事情。都怕誤了你、影響了你地謀算。可是你從
跟我說一個字,總是寶心別擔心,寶心相信我,雲:久了,壓在心頭,很累。我說過的話,全都不是玩笑話,是真真正正地出自我的心,我心裡想的是什麼,我便說什麼,雲煦,你可以嗎?你若是想要一個柔順聽話對你言聽計從的妻子,抱歉,我真的不是,從前渾渾噩噩的也許任憑你做什麼都不理會,可是如今,我會做我認爲對的事情,你如果依舊什麼不肯說,又忍不了我如此妄爲的話,還是儘早把我休離了罷!”
他的手一緊,握在我手腕上的力氣也大了兩分,帶來隱隱的痛意,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生澀而沙啞,“寶心,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
他的語氣猶豫,卻還是跟從前一樣,把心思牢牢藏起來,雖然表面溫柔和煦,實則內心半分都沒有顯露,這也是我始終難以解開的心結。
其實我心裡隱隱明白他的心事,他在青陽孤獨生活十八年,身邊唯一親近的人也抱着別樣目的,而且至今他也不清楚自己爲何被遺棄,又爲何沾染毒症,雖然如今地位漸穩,老爺也非常看重他,喬家內外都似乎沒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可是他就如同十年怕井繩一樣,再也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縱使從前對我說過他想要做的事情,可是如何做,需要多久,他都再沒有提起,我那時雖然不在意,可是如今想來,他恐怕連我也是避忌着的。
這與信任無關,只是他的性情如此,雖然外表溫和,實際內心防備之意很重,可是我即使這麼想,心裡怎麼也無法接受。他不信別人,怎能連我也不信呢,在這洛州城裡,我除了他這個夫君,只有一個智弱幼童的孃親,和一個喜歡到處遊歷的表哥,我如此全心全意地對他,他怎麼還能猶豫,難道在他的心裡,還防備着我,還會怕我終有一日會害他嗎?
我越想就越覺不公平,手腕一動,便掙脫了他的桎梏,隨即後退兩步,擡頭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有你的計劃,你要將喬家的家業盡數掌握手中,要弄清當年的竇,你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想來,是我擋了你的路,問得太多,想得太多,可你並不曾把我真正放進心裡。有人說,夫妻同心,其力斷金,你我從不同心,又怎麼算是夫妻?你還是做個決斷吧,是做同心夫妻,還是從此分道揚鏣,全看你的心意。
”
我不是逼迫他,只是事情了今天這個地步,我如果不能逼出他的心意,要麼繼續做我這個兩眼不見的妻,要麼乾乾脆脆的離開和離呢有的時候只是一瞬間的決定而已。
他的臉色變,目光凝在我的臉上,半響才無奈嘆息,“寶心,你是在逼我啊”
我搖,淚水又涌了出來,眼前一片模糊,“是啊,我是在逼你,也許我今天逼你就是爲了斷送我們的夫妻緣分吧,你你說吧,說出來就結束了。”
到時此刻的絕境地步,我後悔嗎?
不,我不知道,我的心裡只知道一樣,如此失去了他,我不曉得還有沒有機會再遇到傾心以對的人,只是就當我在逼他吧,如今不逼,以後的種種也會逼他選擇。而若是我們之間沒有夫妻的默契,以後也一樣會面臨同樣的境地,今天是我逼他,也許到了那日,就換成他來逼我了。
而且,我等不了,傳統女人隱忍大度我雖有一分,卻更在乎自己是否幸福,活就活得舒心,前世我將自己圈在小小的天地自怨自艾,直至絕望求死,今生我無論如何不想再委屈自己了。說到底,我就是在賭,就賭在雲煦的心裡,是留下我重要,還是繼續隱下自己的想法重要。
“你想聽,我就全部告訴你。”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眼前依舊模糊着,可是耳邊的聲音聽得分明,他的語氣雖輕,我卻一字都沒有漏下來。他說什麼?他選了什麼?
臉頰的淚痕被他的手輕輕地擦拭掉,指腹的柔軟和溫暖讓我的心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可是他越擦,我的眼淚滾落得越兇,眼前又是模糊得什麼都看不見,我緊咬着嘴脣,只感覺喉嚨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歡喜嗎?激動嗎?還是說,因爲賭贏了他的心而終於能鬆一口氣?
“你說話算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