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半躺在牀上,她端端正正:處的椅子上,相視笑過之後,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想來也是,從最開始我進到喬家,二堂嬸每次接近我的目的都不算單純,有過試探,有過利用,有過陷害,也有過挑釁,唯獨沒有的,就是真心真意。而我今天阻止了那個居心叵測的小林,還捨命救下了她的寶貝女兒,可以說,對她有了大恩。可是看她的表情,既尷尬又緊張,眉眼中好像還帶着一絲戒備,我雖不明白這些神情都是爲了什麼,不過在看清了這點之後,心裡忽然一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沒有想到。
“二嬸,雲晶怎麼樣了?”既然她遲遲不開口,那我便先問好了,反正我也很關心那個小丫頭的情況。
提到她的女兒,二堂嬸勾了勾嘴角,眉間化開一抹溫柔,“她沒事,吃過藥睡下了。”
聽見人家孃親說沒事,那邊真的是沒事了。我也算可以放心,這一趟折騰沒有白費功夫,畢竟我對那孩子沒有惡感,更何況在那樣的情況下,既然奮不顧身的救了,總不會希望自己的壯舉有什麼瑕疵,不過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我費盡力氣救下雲晶,二堂嬸的眸光裡爲什麼還會有那抹戒備。
她在戒備什麼?驚慌失措之後的餘韻嗎?還是說她知道了什麼我還不清楚的內情?
她還是不說話卻坐不,這麼不鹹不淡的氣氛,跟我所想象的相差太多,而二堂嬸剛剛笑過之後便一副深沉表情,更讓我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然人家也沒準備感恩戴德地對待我,那股救人之後的喜悅勁兒也因此而沖淡了許多,我淡淡地開口說道,“二嬸還有什麼事嗎?”
我這句話說她臉色微微起了變化,我知道這話有些生硬,可是頂着一頭的霧水,現在自己的心情可是不怎麼好,本來看她剛剛進來時的表現,我以爲這是一個修好的契機,可以藉機會消掉我和二堂叔家的一些小問題。無論如何救了她女兒,她給我一些善意也是應當的,可是坐了這一會兒,她只顧着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我沒有主動示好的意思,這讓我既迷惑又不爽出的話,自然也不會好聽到哪裡去。
二堂嬸很快恢復,猶豫下,才試探地問道,“寶心,我聽馬伕說認識那個歹徒?”
我心咯噔一下,她的這句話我隱隱明白她這些表情是怎麼回事了,不過對於她這種想法的心裡最先就是憤怒,很快又變成了無奈後我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是認得,卻不是認識,那個叫林峰的,聽說原本是二叔的手下,到雲煦的鋪子鬧過幾次,我看見過,便記住了他的長相。二嬸可以回去問一問二叔,他應該知道得更多。”
“呃”不知我地裡說過什麼。二堂嬸地表情中顯出一抹尷尬和羞惱。隨即她又接着問道。“那你今天去”
她地追問我地心情更差。還真是懷到家了呢!
我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回答。“今天不知是什麼把我孃親嚇到了。而那條巷子就是丫頭們找到我娘地地方。我去看看有沒有”後半句話。我沒有說出口。也不必說出口。她那麼聰明。自然就會明白。而且也會看出我地表情有多難看。
我救了她地女兒。她反而懷疑我勾結匪徒。這想法在我眼裡雖然很無稽。可我無法否認。站在她地立場上。有這樣地惑又不是那麼突然地。畢竟上午我剛剛得到了這宅子裡最有價值地東西。她們尚有心從中弄鬼一番。而下午我便賣了這麼大地人情出去。但凡是誰。都不得不領這個情。除非我救地。不是她劉氏地寶貝女兒。
可是當我救人地時候。所想地並非是以此來討好二堂叔一家。只是單純對那個孩子地喜愛和呵護。被劉氏用這樣地口氣和這樣地神情一攪合。我地心情急轉直下。已經沒有什麼餘心再借這個機會和她親近了。我覺得。不值得。
“二堂嬸若是無事。寶心很累。想休息了。”
我想到這裡,冷冷淡淡地說出了謝客的話語,她既然從始至終都沒有往好的方面去想我,那麼我就算怎麼擺出友善的姿態,恐怕在她眼裡都是居心叵測。我只是不懂,大家是一家人,擁有着同一個姓氏,喬家的產業再大,價值再豐厚,真的比親情更重要嗎?還是說,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親情,所有人的目的,不是爲了權
是爲了錢財,再有的,也是各種各樣不爲人知的目的個傻呵呵的想要大家和睦相處,真心相對,真的是傻到不能再傻的行爲了。
“我能不能再坐一會兒?”
劉氏的一句話,讓我詫異地看向她,剛剛氣氛好的時候,她不是戒備就是一言不發地端坐,如今我心情糟糕到想把她攆走的時候,她反倒氣定神閒地坐好,還說想要多坐一會兒。
“隨你。”
我輕飄飄的兩個字出口,沒有多少恭敬之意,雖然明知這樣不禮貌,不過心情很差的我也就不在乎這一點了,可是她坐在那裡,我總不能自顧自地休息去,終歸還是彆扭。
就在我準備再口趕人的時候,她終於說話了,“寶心,你會洇水是嗎?”
我一愣,她問得古怪,不過也沒什麼可隱藏的,便點了點頭,“會,不過很多年沒有下水,生疏了。”
二堂嬸的神_有些古怪,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然後繼續說道,“聽人家說,會洇水的人不一定會救人,而且一不小心,還會把自己也拖進去。”
我笑了下,然後點了點,“是有這種說法,不過雲晶是小孩子,身量小,又沒什麼力氣,在水裡也不重”我沒說的是,那個緊急的時刻,誰還能去想這個問題,單是想到自己會洇水就不錯了,沒準就算我不會水,一激動跟着跳下去,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當,這話我是不會說出口的,原本若是因爲雲晶的事情,我們的關係改善,那麼當做玩笑倒可以說一說。可是如今在這不尷不尬的情形下,說出來好像是刻意的討好,我自己都覺得彆扭,而且也沒必要這麼放低自己。
“哦,是這樣嗎”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我輕輕咳一聲,還是覺得身子很不爽,所以決定還是送客爲先,便開口說道,“二嬸”
“寶心,”她同時喚起我的名字,把我的話語打斷,我只得閉上嘴,且聽她想說什麼,她衝我淡淡一笑,然後溫和地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講故事?我暗自挑了挑眉頭,她這是想做什麼呢?
不過既然人家有話要說,我自然不會阻攔,反正現在我也沒有可以示好的心情了,她若願意做,那我就勉強陪着,不願意就走人,我正好可以休息。想到這兒,我點了點頭,“請說,我洗耳恭聽。”
我的話音剛落,門口有輕響,接着是芳紅的聲音,“少奶奶,你的藥好了,奴婢給您端進去?”
我瞥了一眼劉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趕忙開口把芳紅叫了進來,等芳紅進來的時候,她端着的托盤上,果然不僅僅是一碗藥汁,還有現沏的茶水,我都忘記招呼客人是要奉茶的,一想到這個地方的失禮,我剛剛所受的委屈也就順勢抵消了一部分。
我端着藥碗,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光,然後接過芳紅遞上來的蜜餞,塞進滿充着苦澀藥味的嘴裡,才鬆了口氣,不過又發現劉氏饒有興致地看着我,我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讓二嬸見笑了,我這個人毛病多,尤其怕吃苦。”
劉氏定定地看着我,忽而一笑,“這點倒是和雲晶一樣,她也怕吃苦,每次喝藥都得準備一碟子蜜餞,喝一口藥,吃一顆蜜餞,有時候蜜餞吃光了,藥還沒喝完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芳紅在場的緣故,我看得出,屋子裡但凡多一個人,她的神色表情就不一樣了,笑容輕鬆,透着平日的那股辛辣和熱烈,而剛剛那麼審慎和陰沉的試探,就好像是幻覺一樣,可是我很清楚,那並不是幻覺,所以更是沒有心情跟她配合,只是敷衍地衝她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劉氏也不覺得尷尬,姿態自然地端起茶杯,輕啜着杯中的清茶,而且穩穩地端坐在那裡,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而她時不時地瞟一眼芳紅,就好像是在等着芳紅出去,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想了想,聽她講故事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剛纔也同意了的,沒有必要反反覆覆。於是我把空碗一遞到芳紅的手裡,便讓她先出去了。芳紅依言,腳步輕盈地離開,又留下兩個人的寂靜。
“叮”的一聲,是劉氏把茶杯放回去的聲音,她似乎在思忖着什麼,我也不着急,靜靜地倚在那裡,只等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