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其上瀰漫着絲絲熱氣,如熔岩中的火石,飛過之處,焦土滿地,草木烏黑成碳;另一道其上包裹着滴滴金色油脂,彷彿滾燙油鍋中炸至金黃的酥餅,劍氣有形,快速劃過數丈,中間滴落而下的金油,使得整片山地坑坑窪窪,平凹不整!
“狂妄,只此一招,還敢口出惡言!”
至慧禪師羽衣飄蕩,身姿亮麗,駕着秋風向後方暴退數丈。
呂光趁此罅隙,急忙向發呆的天嬋說道:“我們走!”說罷挪動雙腿,奈何胸膛疼痛不止,無法奔跑向前。
“嬋姐,勿要長他人志氣,感嘆思慮。我雖不甚懂,但也知道勤能補拙的道理,況且嬋姐聰慧穎悟,那人也不知是經歷了怎樣奇遇,方在這般年紀,有如此本領。”呂光被天嬋攙扶着,行走如飛,腳下不停,眨眼便看到一羊腸小徑,心知這是出山捷徑,心情開懷,低聲安慰着失落的嬋姐。
但呂光還有後半句話,未曾言明,這火雲道人厲害如斯,更是大周王朝的太子,與他結下仇怨,並且還是不死不休的大仇,這讓呂光擔心中也摻雜幾絲激動。
呂光右手緩緩摸向胸口那塊凸起的地方,心中迫切的想要看看,那鑽入胸腔的蓮子,到底與那一閃而逝的綠光,發生了怎樣的交集?
或許一切都將因此而改變!
火雲道人目光毒辣,異常鎮定,循着呂光二人逃走的方向,便急遁過來。
嘭!
喀嚓~~嚓!
可結果未像他所預料的那般,身形飛速升起時追上天嬋。卻感覺身體好似是撞在一塊無形的玻璃上。
光幕經此一撞,碎裂萬份,發出刺耳難聽的破損聲。
只見至慧禪師拋卻手中佩劍,撒向空中,斷爲兩截一長一短的劍身。
一截長劍其身如虹,七彩流溢,旋轉不停,周身盪出千朵劍花,恍如彩虹劃過,勢如驟雨,向火雲道人疾速射來,似乎是馭電而至,炸響不斷。由天穹直落而下,罩在火雲道人頭上,待那短劍中如洪水瀉閘般的寒氣鋪天蓋地向火雲道人涌來之際,霎時整個山峰,冷意侵人,冬景盡失。一朵朵猶在綻放的豔花,其上轉瞬便覆滿寒露;一棵棵欣欣向榮的岑天巨樹,眨眼間就白雪皚皚;一條條流水潺潺的淺溪,霎那間便堅冰覆蓋,令人膽寒!
呼呼~~
北風狂吹,肆虐在天地間的每一寸角落,似乎生生的要把人間秋日給趕走。
天象變動,火雲道人紋絲難動,難以抑制心中驚愕。
眼前此景,一派隆冬臘月之氣象,冰封百丈,雪降大地。
至慧禪師長髮飄動,兀自盤旋在半空中的兩截斷劍,經由她雙手虛抓,就急速飛回了她兩掌中。只見其身影纖柔,佇立在天地風雪中,宛如廣寒仙子,讓人心生愛戀。
不過站在近處的呂光與天嬋二人,卻清楚的看到,至慧禪師並不像外表上所看到的那樣毫無變化、風輕雲淡。
她頭頂揮發着如蒸籠般的騰騰熱氣,只因在四周寒意流蕩下,顯得不太真照。須知九轉靈丹所誕生的那顆青蓮子,乃是精元所在,所蘊藏的元氣更是用之不竭。
人心不足蛇吞象!
修者要比凡人慾.望更大,宛如深淵海洋杳無止境。
正因爲修者的不知所足才更能讓他們身心奮發,進道入真。
是以知足者常樂,不知足者常進!
火雲道人率先發招,他自然是想把‘呂光’佔爲己有,再者他性格強勢,哪會容得他人染指自己的‘東西’。
一道無形金氣,力由心發,穿過呂光身體,狠狠刺入至慧禪師掌中。
至慧禪師稍作反擊。十分精神,七分倒是用在吸收呂光精元之上,她分得清楚,只要能趕緊把呂光體內的元氣給吸收殆盡,那自己就不戰而勝了。故而她所發出的冰魄寒氣,稍顯柔弱。
你來我往,二人演變至最後,竟是放棄了要先行吸收呂光精元的動作,反而是專一進行着一場看不見的比戰。
呂光的身軀成了二人爭鬥的戰場,戰況激烈,進行到了白熱化。
二人慾罷不能,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呂光半昏半醒,受人擺佈,然而體內所受的萬般痛苦,他卻是體會甚深,難以逃避。
二人緊緊抓着呂光胳膊,元氣亂鬥。
由外看來,呂光身軀已是難顯本來相貌。
他雙腳離地三尺有餘,飄浮在半空中。
靠近至慧禪師一邊的身體金焰着身,光芒四溢,令人目不暇接,無法直視;而靠近火雲道人那邊的半身則寒氣懸浮,冷意攝人,冰雪覆蓋住半身,好像一個雪人。
呂光不知外貌怎樣,然而那種狂風驟來的疼痛,卻全是加諸在他的身上。周身痛楚難忍,一半如墮寒冰,一半重如大山。
意識潰散之時,突聽有腳步聲迴盪在他耳邊。
嗵!
嗵嗵——
火雲道人放開固守的周身氣穴、八道氣門、氣海,讓全身金系元氣放空。由手掌倒流進呂光身體,這樣一來,至慧禪師自是難以抵擋。
一浪更比一浪高,大海中浪花滾滾,勢不可擋,唯有順風順水,才能存活下來。
此情同此理,火雲道人全身元氣流淌而出,仿似洶涌澎湃的洪水,滔滔流入呂光身軀,轉而狂灌進至慧禪師右掌中。
“元氣倒流,你就等着氣炸而亡吧!九轉靈丹遲早要歸本殿下所有。”火雲道人心中暗想。
至慧禪師豈非比火雲道人更聰穎明慧,她又怎會不知此理?
其實早在與火雲道人元氣亂鬥之時,她就悄悄讓元氣流瀉進呂光身體。
此刻她也是驟然加劇水系元氣從體內流出的速度。
異象再起!
此景猶如兩道放開閘門的江堤,其內洪水滔天,滾滾相撞。而在兩道洪水中間卻有一處深淵,抵消兩道山洪的衝擊之力,爾後更是順水推舟,讓兩道洪水流入其中。
這道幻象成影由蠟黃臉通靈而出的祖仙,非人非物,赤身裸.體,牛頭馬面,兩個牛犄角足有尺許之長,一張馬臉長的居然擋住了前胸。
數十隻胳膊形似烏賊觸手一樣,在空中抓撓搖擺,每隻手的掌勢也全然不同。
胸前還掛着一串骷髏頭做成的項鍊,蟒蛇粗細的腰上,繫着一條猩紅色的腰帶,光芒四溢,也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的。
它雙腿彎曲,左腳踏在一條通體黝黑的蟒蛇身上,而右腳則踩在一個灰褐色的龜殼背上。
這‘怪物’,相貌極其醜陋,臉容很是猙獰,裝束尤爲怪異。
衆人定睛看去,那幻影浮游在蠟黃臉的頭頂虛空,周身散發着茫茫紫霧,神秘莫測。
……
玉女目光閃動,輕蔑的道:“狐假虎威。”
蠟黃臉面無表情的目視着此間衆人,沒有任何動作,他背後的幻象身影,如他一般,未有絲毫舉動。
金童默不作聲,和玉女相視一望,擡手從衣襟內拿出一支青竹。
青竹通幽翠綠,半尺之長,其上有着數個粗細不一的圓孔。
玉女一言不發,解下腰間令牌,託在手中,令牌在夕陽的映射下,盪漾出一層紅暈,發着瀅瀅光亮。
天嬋輕輕碰了下站在身邊的呂光,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呂光的神色要比她淡定許多,對面的蠟黃臉如此咄咄逼人張牙舞爪,金童玉女不可能會耽誤時間,做出無用行動。
可是一支青竹、一枚令牌……呂光也猜不出他們要做什麼。
金童張手緩緩橫起青竹,嘴脣對着竹子頂端的一個小孔,運氣吹動。
霍然一聲似琴非琴、如笛非笛的音聲,平地而起,飄揚在山谷之中,餘音不斷。
聲如疾風長鳴,忽而輕快如泉水叮咚,忽然嘈切似秋風嗚咽。
音色清亮,猶如山林裡的虎嘯猿啼;變調頻繁,彷彿湖海江河中的濤濤浪聲。
青竹發出的聲音,奇妙無比,輕柔透亮,令天嬋與呂光不禁心情祥和,心絃也頓時放鬆了下來。
“這聲音,直如天籟。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樂聲……”
朦朧之間,呂光感覺到睏意如排山倒海般襲來,眼皮發皺,目光渙散,身軀一沉,就想倒地長眠,聽着這美妙的聲音,永不再起。
山色如煙,昏暗無色,夕陽沉下西山,山谷中霎那間便黑了下來。
輕柔純美的樂聲,迴盪在每一個人的耳邊,流進心中。
天嬋昏昏沉沉,身子一斜,嘭的一聲,歪倒在地,竟是兩眼一閉,臉上兀自掛着甜美的微笑,滿意至極的睡着了。
呂光雙腿疲軟,渾身涌來的睏乏,他已經抵擋不住了,眼神立時開始發飄,面前的蠟黃臉、金童玉女,已然是身影重疊。
“喝!”
就在此刻,呂光陡然聽到心海中響起一聲暴喝。
呂光聞之,魂海頓時清醒過來,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不禁打了個冷顫。
山谷間紫霧微茫,若不是定眼觀瞧,數丈遠外的事物,可能也會看不真切。呂光聚精會神,擡頭凝視着前方,默然不語。
這一聲當頭棒喝,轉眼就驅走了他的睏乏之意,令他精神澄澈,不再昏沉。
“莫非是玉魂點醒了我?”
耳邊猶在傳來美妙無比的樂音,呂光陷入沉思,暗潮澎湃。
但見金童撫弄青竹,一聲聲曼妙清音,旋轉不斷的在山谷中騰然而起。
蠟黃臉自樂音初響之時,便停下了腳步。鐵青的臉龐,也是面現疲倦,目光中的殺氣,也漸漸退去。
他頭頂上空的怪怖幻影,更是靜止不動,不再狂躁了。
呂光顧不得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嬋姐,面容頓而露出一絲意外之色,急忙擡眼向前望去。
“這金童玉女,在做什麼?這聲音就好像催眠曲似得,令人聽之,昏昏欲睡。難道他們想用這聲音,來麻痹對面的蠟黃臉?”
呂光面沉如水,心中默默想到。
面前的情況太過詭異,呂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玉魂,或許它能爲我解答眼前的古怪局面。他目光一轉,看向胸口,聚精會神的遵照着玉魂之言,緩緩把一絲念頭,沉入心海之中。
通靈寶玉仍舊懸浮在心海虛空中,散發出一絲微弱的青芒。
“玉魂,剛纔是你出言驚醒了我嗎?”呂光一心兩用,目光注視着久久未有所動作的金童玉女,心中念頭涌動,對玉魂發出疑問。
聲落後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默,許許沒有迴應,過了片刻,玉魂才幽幽說道:“是。”
“嗯?你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呂光面色一變,心中詫異。
玉魂語調生硬,肅聲說道:“吾身在通靈寶玉內,正在溫養神魂,突然遠遠聽到你心海內傳來一陣仙音妙聲。這聲音逐漸腐蝕着你的精神魂海,欲使你發呆沉睡。”
“噢?”呂光聽完玉魂的解釋,心中豁然開朗,果真是金童所發的聲音在作怪,接着問道:“你可知這是什麼聲音?”
玉魂黯然說道:“在我記憶深處,似乎對這聲音很是熟悉,可仔細想來,又一點也思憶不起。”
“此聲既然能觸動到你,那麼必定有它的獨到之處。”呂光微一思索,頓聲又道,“你現在醒來,想必是已知道我遇到了危險,你可有解除之法?”
玉魂冷冷的道:“你是把我當成護身符了?你莫要忘了,我上次救你,是因爲你喚醒了我。救你助你,我們已然兩不相欠。更別說,你還有言在先,要幫我尋找其他碎玉。至於供給我元氣、神魂一事,我暫且不提,容你些許時日。”
“你也別忘了,現在你寄居在我心海之中,脣亡齒寒,我出了事,難道你就不怕魂消玉碎嗎?”呂光聞言一怔,雙眉一皺,沉聲說道。
玉魂忽然冷笑起來。
諷刺嘲弄的笑聲迴盪在呂光心間,令他極不舒服。
“貪得無厭,這就是修者的共同之處。你如此想來,可是大錯特錯了。就算通靈寶玉融於你身,你是它的主人,可沒有我的幫襯,你是很難能夠使用通靈寶玉的。哪怕你遇險身死,靈玉也不會消失,吾自然便能寄身而存。你活着,你便是通靈寶玉唯一的主人,可你若是死了……”
玉魂之言,讓呂光不禁頭皮一陣發麻。
“原來是這樣!蠟黃臉奉命來捉拿我,此刻金童玉女爲了不使我落入他人手中,勢必是會幫我度過此難。可回到韓府之後呢?那韓孟江尚在千鬆道人的‘子虛袋’中。那位大夫人是不會罷休的,還有這一對金童玉女環伺在側,對我虎視眈眈……如果我逃不脫,最後又沒有辦法畫出那副子虛烏有的圖捲來。到時等待我的豈非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