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凌兒心想,哪怕雨稽師周身魂力匱乏,但恐怕也遠遠不是這剛入真境的書生能夠對抗的。不出一息,那書生可能就會倒地不支、難以活命。到時我再伺機而起,挾持此人,九葉紅蓮的魂力,也就歸我所有了!
真正的修者敢於直面任何困難戰鬥。
無論是武凌兒、雨稽師,亦或者是那天機和尚、龍陽道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不畏爭鬥,只要是與人開始打鬥,大都抱着一顆必勝決心!
於雨稽師看來,對面的呂光,不過就是咿呀學語的黃口小兒,不值一提。
呂光與他境界差距太爲懸殊,如若不是呂光得此奇遇服入九葉紅蓮,他也根本不會對呂光正眼相看。
蒼然秋色瀰漫於天地之間,殺意恨心滌盪在山谷之中。
呂光初踏道門,第一次面對的敵人,就比他高明厲害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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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秋風震盪,金烏西斜,一天將要過去,風也在發揮着最後的餘威。
雨稽師兩杆金錘丟在岸邊,離他甚遠,也不知他使了個什麼法兒。
金光飛閃,雨稽師雙手一揚,金錘猶似有一根金線牽引而住,鬼魅迅速的落回他手中。
金錘在手,湖水猶在從雨稽師金甲上滴落下來。
他虎眉上翹,嚯嚯一笑,道:“本殿下若要殺你那是易如反掌!你現在只要跪下向我求饒,然後反省自己過錯。本殿下就收回前言,饒你不死!你還呆立著作甚,還不抓住機會,立刻跪下?!”
殺掉一個人,並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與報復。
雨稽師身爲大坤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自是懂得御人之術,他要讓呂光喪失自我,爲他所用,讓他終生侍奉自己,這纔是懲戒呂光最惡毒的方法!
此間天地瀰漫着一股腥風血雨的味道,血氣滾滾翻涌,殷紅的土地上積累着墳堆一樣高的屍骨,使得呂光前進的步伐,磕磕絆絆,不太順暢。
呂光的心也隨着路途中出現的屍骨越來越多,而漸漸沉下來。
“這是哪裡?看情景很像人世斬殺罪犯的菜市口,只不過此地遠遠要比那菜市口的死人氣息,濃重千萬倍。”呂光控制着自己心神,壓抑着心中的忐忑不安。
前方那縷光芒,跳躍的幅度越來越小,眼看就要化爲雲鶴,騰空不見了。
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多長時間。
當那絲綠芒將要隱去之時,呂光終於站在了指引他一路前進的亮光前方。他定眼望着身前這閃動發亮的物體,不由得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哭笑不得的神色浮於面龐。
呂光暗自嘲笑一聲,苦笑嘆道。
“原來是一塊石頭啊……唔?等等,玉石…玉魂……莫非這就是玉魂所說的那塊通靈寶玉?”
它是一塊石頭。
它靜靜的趴在骷髏斷骨上邊,大小有如拳頭,顏色像是泥塘裡的泥鰍,黑不溜秋。
毫不起眼。
任誰一眼看到,可能都會把它當成絆腳石,給踢到一邊去。
但是呂光並沒有這麼做。
試想一個人明明是死期將至,最後卻無端端來到這等奇異地方,恐怕每個人都不會那麼神經大條的把這塊石頭當作平凡物。
他彎下腰來,撿起這塊石頭,握在手中,站起身來,攤開手掌,放至眼前,雙眼仔細注視着它。
“呆頭呆腦。盯着我做什麼?”
石頭出聲,比鐵樹開花還讓人驚訝奇怪,瞬間把呂光嚇了一跳。
咕嚕咕嚕~~~
那塊石頭立即跌落在地,翻滾到碎骨骷髏深處。
“讓我出來。”玉魂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骨堆中傳了出來。
呂光驚魂甫定,心中七上八下,嗵嗵直跳。
他哪裡見過這麼多屍身骸骨,只得勉強蹲下身來,雙手刨動骨頭的速度,不是太快。指尖與冰涼的屍骨相觸,一股揉入骨髓的寒意,在呂光全身泛起。
“呼……”
呂光長吁一口氣,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彷彿過了三秋歲月那麼長。
他攥起衣袖,擦擦額頭的冷汗,低聲道:“玉魂,這是何處?”
“此地就是通靈寶玉的內部空間。我乃通靈寶玉的精魂魂力所化,不過那片融入到你身體內的玉石,並不完整,只是通靈寶玉的一小片罷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記憶不全。”玉魂悠然說道,石頭其上散發出幽幽綠光,動人心魄。
呂光心想,果然是這樣,這樣看來,當時那神鬼莫測、由天而降的一劍,並沒有殺死我。玉魂在危險來臨之際,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法子,把我帶到此處。
真是萬幸!
“那此間的滿地屍骨,又是……?”呂光疑問重重,有滿肚子的話恨不得一股腦全倒給玉魂,急忙相詢。
玉石被呂光攤在掌中,光芒照舊閃爍,聲調低沉,喃喃說道:“那些都是曾經擁有過通靈寶玉的修者。”
“啊?!”
呂光驚恐萬分,呼出聲來,心中更是波瀾翻涌。無數種念頭紛沓而至,喜憂參半。
喜得是自己奇遇連連,在山林中偶然得到此寶,並且之後又因爲它的幫助而獲得諸多際遇,才最終成爲了萬人敬仰的修道者。這種經歷放到世間,任誰恐怕都是會羨慕嫉妒。憂得是既然這裡的每一具屍骸,都曾經是通靈寶玉的主人,那我豈非將來也會步他們後塵,長眠於此?再說融入我身體內部的才僅僅是一小片通靈寶玉,其內空間中就已經存在着如此多屍身,可想而知,如果是完好無缺的一塊靈玉……
可怕!
橫死豎死,還是要死。
呂光一臉憂愁,有心頹廢喪志。歷盡磨難,走到這一步,最終卻毫無生還可能。
玉魂第一次顯現出普通生靈纔會擁有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只聽它冷聲笑道:“福禍轉變,在瞬息之間!修者直面天地,敢作敢爲。逃避豈是修者所爲?你就算再驚恐害怕,也是毫無用處,無濟於事。”
當頭棒喝!
……
對,玉魂說的很是正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再如何憂愁未來,悔恨過去,也不如抓緊當下,看有何挽救之法。呂光心思機敏,被玉魂一聲譏笑,馬上回轉心神,頓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否把前因後果全部告知在下!”
“好,反正此時我與你同在一條船,脣亡齒寒。你仔細聽來。”玉魂似是痛下決心,語氣決然。
此地仿若壁畫上所鐫刻的無間地獄,氣氛陰森,恐怖至極。日月不見,星辰無蹤,唯有鋪天蓋地的紅色霧氣,充溢在虛空之間。紅色的泥土上,白骨累累,觸目驚心。倘若在世間喝上一盞茶的功夫,是快逾流星、眨眼即逝,那在此處這一刻鐘的時間,就長的是恍如百年了。
玉魂長篇大論一字一詞,認真發言。
呂光仔細聽完,還是心有餘悸,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如此說來,那勢不可擋的一劍,反而間接救了我的性命?”呂光心下僥倖,暗自竊喜,不無後怕的急促說道。玉魂有感所發,聲含感慨,回答道:“因禍得福,不外如此。”此刻的玉魂仿似一個注入了感情思緒的人類,不再像前先那般冷冰漠然了。
二者經過這番推心置腹的交談,關係也好像親近了許多。
它稍頓片刻,接言又道:“原本我在這片通靈寶玉中,已經沉睡了不知多少時日。若不是那日你鬼使神差的在落到火山洞穴後,峰迴路轉的見到那九葉紅蓮,恐怕我也不會甦醒過來,而及時救你性命。就在那時,我感受到有無窮精元蘊藏在岩漿深處,是以才幽幽醒來。”呂光唏噓不已,得知真相的他,被這一連串驚心動魄的遭遇,給震的心驚肉跳。
……
“九葉紅蓮暴動肆虐的火系魂力在我身內瘋狂涌動,如果不是雨稽師那一劍所蘊含的金系魂力,使得烈火熔金,稍微消耗了一些火系魂力。就算之後有那從天而至的一劍,恐怕也不能使我體內的火系魂力,完全融於身體。”
玉魂嘆道:“空忙一場,到頭來他們卻是爲你做了嫁衣。我魂在靈玉之內,不知外面情形,可是你身體內的諸種微妙變化,我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喔?這我倒渾然不知,那時只覺身體時而如墮寒山,時而如處火海,痛苦難忍。”玉魂壓低聲音,鄭重其事,道:“五行相生相剋,修真者納氣精修。九葉紅蓮屬火系,如你口中所說,那位太子所用乃是金系魂力,而那位神女峰掌門,則是水系魂力,到最後那一劍,也是水系魂力。前二者妄圖吸收你體內的魂力,卻遭到九葉紅蓮的吞噬,兩相抵消,就使得你體內的火系魂力,不再瘋狂躁動。金生水,水克火!雖然沒有消耗多少你體內的魂力,但也給你生命延續了時間。接着最後那一劍,纔是至關重要,讓你可以完全吸收九葉紅蓮魂力的關鍵所在!”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呂光回憶起在經文書籍上所看到關於五行生剋的記述,感嘆着大自然造物的奇妙。若非如此,自己又怎能於虎口脫身、活下命來。
“那三人所發的魂力,全都能夠剋制你體內將要爆炸的火系魂力。尤其是最後那一劍,已經初步蘊含劍意,乃劍之本意,厲害非常。我本以爲你會被殺死,不想卻是因禍得福,令你體內魂力平衡,完美成就火系真身。”
玉魂難以置信的道,萬分奇怪的心情覆蓋在話語中的每一字上。
直到現在,它似乎仍然不敢相信呂光可以在經過那樣的磨難波折後,並且還活下來的事實。呂光躬身笑道:“時也命也,柳暗花明。也幸好有你相助,傳我那入道法門。”
“哎!最後那一劍,斬斷了我與通靈寶玉的聯繫。那塊靈玉就在你心海之中,胸口之上。而我雖名爲玉魂,卻已然不能再像過去那般隨心所欲控制通靈寶玉了。吾僅是一縷殘魂……若非我處於極度虛弱的時候,又豈會落到如此窘境。”玉魂唉聲嘆氣,懊惱異常,越來越人性化。呂光突然間脫口問出:“那在下還會不會像以前那些得到通靈寶玉的人一樣,到最後被吸光魂力,耗光精神……”
“我也不知。在我記憶裡,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若是我能找回通靈寶玉的碎片,讓其他玉魂跟我融合完整,恢復記憶。可能就會得到答案了。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你所走的乃是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因爲你現在,就是通靈寶玉唯一的主人!”玉魂擲地有聲的說道。“通靈寶玉,御使仙神。靈玉祭出,莫敢不從!”玉魂清幽的聲音,浮游在呂光耳邊。仙,神?御使仙神?修真,修道?呂光渾身熱血沸騰,滿心雀躍,躍躍欲試。未來真是太讓人期待了!
……
紅日西沉,天色逐漸暗淡下來。
萬道霞光,由厚重的雲層中迸射出來,把西方燒的紅彤彤一片。
落日的餘暉掩映在霞雲中,變幻出萬種姿態,美不勝收。然而最爲瑰麗壯美的還要屬屹立在神女峰頂的一處怪石。這尊巨大的人形石柱,形似亭亭玉立的少女。
其上還有着人爲的雕刻痕跡,衣衫容貌,栩栩如生,清晰可見。是一個美麗溫婉、動人心魄的女子。她以飛舞弄影的姿態,峭立在懸崖邊,凝望着西方漸升眩目的彩霞。夕陽射在她的身上,金光飛逸,宛如一個白日飛昇的仙女。雲煙繚繞,纏弄在石像周身,好像爲她披上了一襲薄翼紗衣,更是令她顯得搖曳生姿,豔麗無雙。
神女峰因此盛景而得名,享譽大坤王朝。此時此刻,武凌兒登至峰頂,就站在這尊石像面前,秀髮迎風起舞。她低聲私語,好像在對石像傾訴着什麼心事。而她身後則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人,各種顏色的裙衫映入眼簾,讓人目不暇接。令人驚奇的是,這些本該朝氣蓬勃、青春向上的俏麗女弟子,此際卻一個個如同行屍走肉、雙目呆滯、紋絲不動,動作、形態、姿勢,各不相同。有的手握長劍,面含慍怒;有的淺露梨渦,笑意虛僞;而有的則交頭接耳,面露怯色。
晚霞如血,憑空爲這等奇怪場景增加了一絲詭異氣氛。武凌兒神情凝重,仍舊面向石像,似乎她在向這尊窺見了歲月長河中無數秘密的石像,進行問詢,以望可以得到答案。
驟然一聲清婉嬌弱的嚶嚀聲,打破了這沉寂已久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