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眯眯地看着緋虹, 覺得這一刻是我從未有過的滿足。
她看看佈置好的房間,又轉過頭來瞧瞧我,再瞅瞅那開得馥郁濃烈的玫瑰。再也按耐不住, 撲進了我的懷裡。不是沒有設想過, 她看到這一幕時的神情會是什麼樣子。我猜過許多的版本, 有開心的、有興奮的、有感動的……從未想過當我把她的臉從懷裡捧起來的時候, 淚痕已經斑駁, 溼潤泛紅的雙眼裡盛滿的是愧疚和懊惱。
“你怎麼了,緋虹?”我驚訝地問道,拇指小心翼翼地爲她拭去眼尾的水光。
“傑陽, 對不起。我……”她的淚水止也止不住,才擦完便又涌了出來。饒是我做好了各種心裡鋪墊, 在看到她現在這副神情時, 也不由得失落神傷。這個未語先笑的丫頭,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更多地用眼淚來表達情感的?
愧疚?我需要的不是所謂的愧疚,精心佈置的一切在面對這些氾濫的愧疚時, 失去了原本的價值。
但,這是緋虹,敏感的緋虹不是嗎?人無完人,緋虹的缺點,我早就瞭解, 我不是應該習以爲常的嗎?
甩了甩腦袋, 把負面的情緒都儘量甩掉, 依然笑着問她:“對不起什麼?”
“傑陽, 你對我這樣好, 我還要離開你,傷害你……”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因爲哭泣,嗓音有些沙啞。
我深深地看向她,算了,敏感就敏感吧,願意胡思亂想也隨她吧。我是怎樣都寵不夠她的,自然不會因爲這樣的問題而拿來說事,何況這在我眼裡根本就不算是問題。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漠視了緋虹身上出現的這些問題,一味的縱容最終失去了曾經有過的美好。
“小傻瓜,別想那麼多,你本來也是爲我好纔會提出分開的。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吧。等會還要看流星雨呢。”我好笑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不等她有任何的疑問,就把她推入了浴室。趁她洗澡的間隙,我從抽屜裡拿出準備好的上百支的香薰蠟燭,點燃以後,參差不齊地擺在客房的各個角落。關掉屋內的燈,由香薰蠟燭燃燒發出的玫瑰花香在一片搖曳的暖光中旖旎繾綣地縈繞在空氣裡。
不久,緋虹攜着一身沐浴後的水汽和馨香從浴室走了出來。
在看見滿屋暖融融的燭光之後,她傻傻地怔在了原地。我抽走她手中的毛巾,溫柔地爲她擦拭着溼滑的長髮,看她小小的身影籠在自己被燭光拉長的陰影裡,重疊在一起,仿若兩個人本來便是一體,從未分開,也……不會分開。
我草草將她的秀髮擦至八分幹,手指插入髮根緩慢地捋到髮尾,絲般的發微微裹有潮氣,摸起來有點發澀。撫弄着她的發,感覺幹得差不多了,放下毛巾,牽起她的手,來到窗邊,緊緊地將她摟在胸前,聞着她身上的特有味道混合沐浴露的芬芳,徐徐地開口:“今晚很特別,你不覺得嗎?”
她用力地回抱住我,埋首在我的懷裡,像只滿足的小豬拱了拱我,說道:“傑陽,你對我太好了。我相信這一定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
我佯裝鎮定地說:“緋虹,你信不信這並不是你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刻?”爲了等到這一刻,我彷彿忍得真是太辛苦了。想給一個人驚喜和真正給一個人驚喜之間,差着何止十萬八千里。不但要身體力行地去執行,還要懂得控制大局,隱藏真相。
“當然不相信了。”她揚起頭,眨着一雙水亮如洗的眼,甜蜜地翹起脣角,對我撒嬌道,“你說,還有什麼事情會比現在還要幸福啊?”
“你這個小東西。”憑藉緋虹強大的感知力,肯定心裡模模糊糊地猜到了一些內容。她想努力抑制喜悅,語氣盡量往平日裡慣常撒嬌的調調上靠攏,也不瞧瞧她大眼睛裡溢出的期待和嚮往。
我俯下身子,就着她揚起的臉,在她的脣角輕落下一個吻,溫柔裡有說不盡的誘惑。直起身子,指尖蹭過剛剛吻過的地方,曖昧地在那裡吐着氣,說:“你猜猜。”
“我不猜,就要你說,你說不說?”她歪着小小腦袋,在我面前揮舞着笑拳頭,張牙舞爪地威脅我。儘管這威脅怎麼看怎麼是她在變相地賣萌的嫌疑,但是仍然把一套動作做得像模像樣,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誰學的。
我假作惶恐的表情,點着頭道:“哎呀呀,大人恕罪,小生這廂一定從實招來。”
她微眯起雙眸,用食指點了點我的胸膛,高高地昂起腦袋,做出一副目下無塵的傲嬌樣子,迸出一個氣勢十足的字:“說!”
我彎起眼睛,看看窗外開始紛然隕落的流星雨,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藍絲絨盒,貼近她一側的耳朵,柔聲說:“緋虹,我……跟我在一起會很清苦,也需要頂住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可我很自私,想要把你留在我的身邊,一輩子。”說着,打開了盒子,那裡面裝着一顆並不算太大,靜靜綻放生輝的鑽戒,自嘲地說,“喏,連一顆大一點的鑽石都給不了你。”我靜默了兩秒,只是一味地與她對視,以期她能看清自我眼裡瑩潤出的真摯情感,認真地對她說:“但是,緋虹,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和你生活下去。決定權在你的手中,我希望你會同意。”
“你說什麼?”或許,驚喜來得太過迅猛,她反應有些遲鈍地看向躺在盒子裡的鑽戒,黑燦的眼眸瞬間失神。
“我說,”我笑着抱住她,低下頭,把整張臉埋在她溫香的脖頸間,“緋虹,或許我不能很好地照顧你,但我仍然想要照顧你下半輩子。”
“你愛我嗎?”在這個時候,她問出了每個女孩子都會執意問出的傻話。饒是緋虹這樣明白我的心意,還是免不了落入了俗套。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將她的耳朵貼在我的胸口,讓她聆聽我的心跳。跳動沉穩而有力的心臟最知道我對她的感情,它是人身上最脆弱的臟器,無法說謊。
過了一會兒,緋虹扳過我的臉,保持我和她面對面的姿勢,一本正經地問我:“如果我說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