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有幾次,我出門辦事,正巧經過T大。每次,我都會想,會不會再見到她呢?

對於喜歡女孩類型這檔事,你問不同的男人,他們會給你不同的答案。不過,我想我當時之所以會喜歡上她,完全是因爲我對她這類的女孩一直存有好感——愛笑,明明內心很彷徨,仍然會咬緊牙關,堅強地去過活。遇到典型這種類型的她,我想,喜歡上她就是命,逃也逃不開。

她是個不需要我憐憫的女孩,但我卻偏偏很心疼她,偏偏就是放不下她。那時,多想在T大的門口能夠邂逅她,問問她過得好不好。

我的父母都是享譽國內外的著名教授。他們常年在國內國外繁忙地奔波着。

從小,我就和奶奶相依爲命,後來父母因爲常年不在一起,工作上的需要,離了婚,全都移居到了國外,不同的國家。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根本沒有父母這個概念。反而是父親的朋友——H大現任的校長張叔叔對我關愛有加。他時常到奶奶家來看我,給我講世上的人和事,輔導我做功課。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一路成績優異考入到H大。畢業後,讀研,然後就直接留校了。我感激他在我成長的時候出現,指引我、栽培我,這纔不至於讓我走了彎路。

同樣,我也感激我的奶奶。沒有我的奶奶,就不會有我今天。很多時候,我希望自己快點賺到錢,好好孝順她老人家。然而,在我讀研的時候,她卻過逝了。

再次偶遇緋虹的那天,正好是奶奶的忌日,我去墓地看望奶奶。回來以後,心情極爲低落,我決定自己徒步走回學校,散散心。

途中,路過一間咖啡屋,無意間地一瞥,從咖啡屋落地玻璃窗裡,我看到了緋虹。

這次,她一改以往的狼狽。高高束起長髮,淡粉被薄薄地暈在白皙的臉頰上,想必爲了這次出行,精心修好的妝。

能夠再次遇到她的場景,我想過很多種,卻沒有一種像這樣逼得我只能轉身離開。

她和一名男子面對面坐在那裡,茶几上放着兩杯飲品和他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她開心地笑着,紅脣抖開漂亮的弧度,整張臉恍如盛放在春日裡的花,即使隔着這層玻璃也教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下意識地擡頭,茫然地掃了一眼咖啡屋外面的招牌,黑色白字,卻記不得寫得是什麼字。別開眼,我轉身繼續前行,將自己淹沒於人來人往的車水馬龍中。上天真的如我所願,安排了第三次相遇,我料到了開始,想不到這種結局。我想,她原來始終不是我生命中已然註定的那個牽手的人啊。

走了幾條街,風吹得一陣猛過一陣,我緊緊身上的大衣,一邊走一邊想,腦中亂糟糟地攪成了一團漿糊。

沒有任何的預兆,在某一條街的拐角處,奇蹟般地看見緋虹手裡正提了一堆的東西朝這邊走來。很多的塑料袋摩擦在一起,窸窸窣窣作響,伴着風聲模模糊糊地傳來。我站在那裡,看她一步步地走近,驚訝地思考眼前的情況:同一個人怎樣才能夠做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穿不同的衣服,梳不同的髮型,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呢?直到她就站到我的面前,歪着腦袋,盯着我看,:“江先生,真巧,我們又相遇了。不過,你站在這裡發什麼愣?”

我安靜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腦子卻在高速運轉着。緋虹手裡拎着一堆的東西,說明她之前應該去購物了,然後走到這裡遇到我。那麼剛剛的那個坐在咖啡屋中,和另一個男人雙手交纏於一處,看上去對那個男人情深意長的女孩又怎麼解釋?難道那個有着緋虹相同容顏的女孩是我的幻覺嗎?

她看見我只顧發呆,也不答話,忙把裝有東西的塑料袋都匯到右手上,騰出左手,在我眼前來回晃了又晃:“江先生,你到底怎麼了?”

“你去買東西了?”我脫口問道。心裡依稀有什麼東西凝滯在了一起,堵在喉嚨裡,以至於說話的聲音都是悶悶的。

“對啊。你看我這一手的東西,當然是去買東西了。難道還跑去瞎玩去?”她被我問的有些莫名其妙,眼中透出茫然的神色,右手不自覺先前遞來幾分,顯然想讓我看仔細。

我暗自鬆了一口氣:“我之前途徑咖啡店,看到另一個你……”

“哦。” 緋虹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笑盈盈地說道,“或許,你方纔見到的那個人,是我的姐姐吧,一定是她。忘記跟你說了,我有個孿生姐姐的,叫絳虹。名字也是紅色彩虹的意思。嗯……就是我跟你說過跟我吵架還打過我的那個姐姐。”

聽完她說的話,是了,我這纔想起來她是說過有個姐姐的,之所以離家出走,找的藉口也是被她姐姐打了兩巴掌。真沒想到她們竟然是孿生姐妹。想到這裡,我控制不住地揚起了脣角,到底老天還是終究讓我如願以償,這次我應該好好把握,否則真是對不起老天的寵愛。想到這裡,我擡起手想去撫緋虹耳邊細碎的髮鬢,卻鬼使神差一般,指尖並未停留在她的耳邊,而是一路繞過她的腦後落在她的左肩上,微微使力,把她箍入懷裡。抱住她,我暗暗心驚於這個肢體動作,竟然不經大腦思考,做出了最忠實的反應。看似突兀,但彷彿我已經將這個動作在心中演練過千百遍——那樣行雲流水,那樣自然流暢。

我是一個從小便渴望得到溫暖的人。二十餘年裡從未認真去抱過誰。因爲我又是那樣地吝嗇於給別人溫暖。一個擁抱不僅僅是我對緋虹的情誼這樣簡單,更多的是在爭取從未得到過的渴求。

被我這樣箍住,緋虹掙扎不得,手一鬆,東西散落了一地。紅的、綠的、黃的,紫的,鮮亮亮的顏色由層層的袋子裡滾在了地上,生生刺入了我的眼裡。

她似乎不願?我不敢往深裡去想,又緊了緊手臂,讓她貼着我,再沒有一次空隙。

“江先生,你這樣太過份了。請你放開我。”緋虹極力掙扎,卻無論怎樣都掙不脫我的的懷抱。

我是那樣的用着力氣,恨不能讓她就這樣融進我的身體裡。

“緋虹,”我第一次出聲喚她的名字,儘管這個名字一直繞在我的心頭上,“緋虹,讓我抱一下。”

“江先生,” 緋虹氣息有些微亂,聲音顫抖地說道,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霸道起來?一點也不像你了。”

“緋虹,”我略略鬆開手臂,認真地盯牢她那雙明亮的眸子,說:“我們在一起吧。”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我不需要她的表態,因爲我早已決定,無論她允或是不允,我都會想盡辦法守着她。她是我想要的,我想得到的,我從未這樣強烈渴望守護的。此刻,我不管不顧地擁着她就像擁着天上的日月星辰,擁着我的流年裡那些聚集到一起的細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