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來到學校跟着校車去軍訓地,桑君已經坐在車上了,她見着我的時候,有點意外,但她很快明白了我爲什麼會出現,在校車沒有出發前,她藉口臨時有事沒有同大家一起去,叫副部長全權代替。我知道她的意思,比起暗戀的糾結,這樣也好。我以爲康東顥是特意爲我尋的機會,哪知校車出發前他也來了,整車上就我們兩個搭順風車的。
校車離開H城城區,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後,下了高速,又開了半小時的國道,拐入山邊一條蜿蜒的路,不多久進入了軍訓基地,不時傳來教官的口哨聲和整齊吶喊聲。旁邊有一列穿着迷彩的新生跑過。我搜尋着那張臉,可惜沒有找着。倒是康東顥笑着說:“這些不是學生,學生訓練地還要往前呢。”
“你怎麼知道?”我問他。
“我猜的。”康東顥一臉的神密莫測。
校車果真在軍區又行駛了10來分鐘後才停下來。這邊的吶喊聲明顯沒有先前聽到的有氣勢。巨大的綠茵場上,新生們穿着迷彩服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隊在教官的指揮下站軍姿,走正步,打拳,蹲起坐等等。動作還算整齊劃一,但氣勢上還待加強,估計是這些天的疲勞訓練導致的。
學生會的幹事們在來之前已經跟這邊的帶隊老師聯繫過,在新生們上午的訓練結束前,幹事們會有一場慰問演說。現在時間還早,大家便圍在這訓練場外看新生們訓練,其中有個端着EOS的傢伙不停地拍照,聽康東顥說這人是宣傳部部長。
各個方隊的教官訓練的進度和項目都不一樣,有些還在站着軍姿,有些卻可以原地休息。我圍着訓練場慢慢地走,眼光在每一個方隊裡搜索。我曾認爲石黛黛的身影我只要一眼就能認出,看來這個認知要被眼前的景象打破,這些新生們別說穿着一樣,就連膚色也相差無幾了,軍帽下的五官讓人分不清男女。我自動過慮掉每個方隊前排的新生,石黛黛個高人瘦,還是比較顯眼的,但我轉了一圈也沒有認出來。
我在一個偏闢的樹蔭角落裡居然發現了一對野鴛鴦,而其中雄的那隻的背影居然是康東顥。我走近的時候,他們還處於忘我的深吻狀態。我大喊一聲:“立正。”康東顥擁着的那個女生馬上推開他,直直地站定。康東顥則快速地拉過她藏在了自己的身後,見是我後大罵:“靠你個王八蛋的。”我哈哈一笑道:“我說你怎麼也會來呢,原來如此呀。藏什麼藏,拉出來讓兄弟瞧瞧。”
康東顥真把那個女生拉了出來道:“新皇朝門口你見過的,官飛燕。這期的新生,美術系的。”我這纔看仔細,還真是那天那個紅裙美女。官飛燕臉紅地見着我叫了聲:“江少。”我說:“哈哈,那天沒看仔細,現在一看還真是個美女呀。”康東顥一撇嘴說:“美什麼呀,都黑成這樣了。”官飛燕臉更紅了,掙開康東顥的手說:“我那邊集合了,我要過去了。”說完便跑了。
我問康東顥:“這就是你的初戀?”康東顥點點頭。我又問:“你怎麼這麼快就能找到她?”康東顥摸出褲袋裡的手機衝我搖搖說:“新生訓練規定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但大家還是偷偷摸摸地帶着。”我算是明白了,我要找到石黛黛還真得靠自己的這雙慧眼了。
我和康東顥趴在圍欄上朝訓練場望,他是有標地的目不轉睛,我是無目標的四處張望。訓練場內遠的近的大的小的的方隊有二十幾處,我想要憑我這雙眼睛找出石黛黛估計是不可能的了。官飛燕在的那個方隊跟旁邊一個開始拉歌了,旁邊那個方隊齊喊“美術系,來一個。美術系,來一個。”美術系這邊來了首《當兵的人》,聲音洪亮而整齊,比起訓練時的氣勢強大了不少。美術系這方唱完喊着要對面的唱,對面的方隊唱了首《說句心裡話》。這首歌把兩隊的新生都唱得沉默了。大學,這個名詞容納了多少父母的期望,多少學子十二年寒窗只爲了有朝一日能親見它,又有多少學子不遠千里只是爲了成就它。對於這些才離家的新生們來說,這首歌無疑勾起了他們對父母的思念,對家鄉的牽掛。這邊唱罷,那邊登場,又一個方隊加入了進來。那個EOS在場內跑來跑去的按快門。
儘管這邊熱鬧非凡,但還是有些教官是不近人情的。我在確定這邊沒有石黛黛後,拉康東顥去別的地方去找,可怎麼也拉不動他,真是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我一路搜尋一路走,都沒有看到她。我有點懷疑她是不是特殊到連軍訓都省了,因爲之前的新生報到她就沒跟其他新生一樣,我猜想應該是我在北門碰見她的那個晚上,有人陪同她一起去了學校辦理入學手續了。因爲第二天上午報到的新生中並沒有她,而我後來卻轉身在林蔭道上看到了她,那時她手裡抱着的是斬新的課本。想到這我不免有點失落,我這麼心切地跑到這兒,只爲見她一面,而她卻不在,這算什麼事呀。轉念一想,她不來也挺好的,這麼毒辣的太陽,這麼嚴格的訓練,她那麼纖瘦的身體能受得了纔怪。心裡這麼想着,又覺得已經沒之前那麼失落了。
上午的訓練總算結束了,在教官的哨聲下新生們集合在一起接受以學生會爲代表的來自Z大全體師生的關心和慰問。我跟康東顥不屬於學生會成員,當他們去慰問時,我們只能遠遠地站在訓練場外。慰問在新生們幾度熱烈的掌聲中才宣告結束,弄得康東顥直罵那些人道貌岸然,盡說廢話,不體諒訓練的辛苦。他定是心疼那烈日下的官飛燕吧,想起他曾爲官飛燕傷痛欲絕的樣子,我一直以爲他是我們四個中最紈絝的公子哥,現在開始也慢慢改觀了。
午餐安排在軍區食堂的一個大包廂裡,共有三桌,兩桌是教官,一桌是我們的。宣傳部長是這次活動的主要發起人,自然要問一些關於新生訓練的話題。兩桌的教官把訓練中的一些趣事都如實告知。後來有人提議等麻教官來了讓他講講他帶的新生的情況,原因是他帶的那個方隊是基地自成立以來,首次成立的“新生特訓班”,訓練的項目比平常新生要多很多,有些項目差不多達到了特種兵的級別,特訓班據說可以拿槍。我一聽還有這回事,心想莫非石黛黛就在這個班裡,便問一旁的教官,那個新生特訓班是不是不在訓練場。教官回答說是的,新生是在真正的訓練場。我的心馬上被提了起來,原來我這半天竟是在緣木求魚,石黛黛很有可能就呆在這個特訓班裡,接受真正士兵的訓練。這種認知讓我覺得心疼,我寧可我這趟白來了,也不願她受這所謂的特訓。
飯吃一半時,那個叫麻教官的教官進來了,這個麻教官不知是他真姓麻還是大家對他的形象稱呼,麻教官的臉上盡是些坑坑窪窪,但這不影響他氣場的強大。到底還是特訓教官,跟普通的教官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EOS衝上前去給了麻教官幾個快門,搞得麻教官一臉的不悅,嚴肅地說:“要拍下午到訓練場外去拍,吃飯拍個什麼勁。”EOS趕忙賠禮道歉說:“是是是。”EOS吃了癟自然不好再問這麻教官訓練場上的一些事情,而我很懷疑石黛黛就在其中,於是我向麻教官問道:“麻教官,剛大夥都說你帶的特訓班跟真正的士兵一樣很強大,很了不起呢,跟我們講講吧,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我們帶回去給Z大師生長臉的事。”
麻教官一邊舀着湯一邊說:“學生哪能跟士兵比,就那樣了。”
“怎麼會呢,畢竟是特訓班呀。強度各方面都跟普通新生不一樣呢。”我不死心地說。
“什麼特訓不特訓的,其實都相差不多。”這個麻教官還真是滴水不漏,我想也是,在一衆教官面前誇讚自己的班,就等同誇讚自己,這個麻教官深諳此道,看來還是有點功底的。
“那有沒有什麼資質特別好的,或者資質特別差的,比如太陽一曬馬上就倒地的那種。”我開始套麻教官的話,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我用迂迴戰術曲線救國。康東顥捅了我一下,他大概已經知道我的意思了。
麻教官嚼着飯說:“進了特訓班,就算倒了也得給我起來。”嚥下那口飯的時候又說:“說到特別好的倒是有個,平常訓練不怎麼見得,但考覈時那動作做得相當標準,槍法也不錯,別說是這批新生就連今年新入伍的士兵裡訓練了這麼久也沒幾個能比得過她的。還是個女生,算是朵奇葩了。你們要做文章的倒是可以寫寫她。”
麻教官的話教我確定這個的女生一定就是石黛黛,我先前怎麼就一直想着她柔弱的外表會經不起嚴格的訓練,而忘記了她自小身處軍營,這些訓練對她來說能算得了什麼呢。我馬上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麻教官喝着湯道:“訓練中的士兵沒有名字,沒有性別,只有代號。她是23號。”這纔是真正的訓練,殘酷到不分名字不問性別。石黛黛你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殘酷纔會如此清冷嗎。
中午休息一個小時後,我們去了特訓場,特訓班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規定只能去三個人,在我的死活要求下,我、EOS和學生會主席三人進了傳說中的特訓場,但麻教官規定EOS不能帶相機。特訓場比上午見着的訓練場地要小很多,但各種項目很齊全,我第一次見着了真正的射擊場,也第一次見着了現實中的鐵絲網和沙袋。下午的訓練就是過這兩米多高的鐵絲網。這個時候特訓班裡的人員還在午休。特訓要從下午兩點開始至四點半結束,晚上從六點半開始至八點結束。我想起石黛黛受損的心臟,要接受這麼高強度的訓練心裡疼得厲害。
兩點不到的時候,陸續有人進到特訓場。而我也總算是見證了自己的想法,我心心念唸的石黛黛果然在這其中。迷彩服包裹下的身子似乎更加瘦弱,顯得空蕩蕩的。臉也瘦了一圈,但並沒有曬黑多少。石黛黛看到我的時候,目光有五秒鐘的停頓,之後清冷的臉上抹上了一絲紅霞。我衝她笑着,石黛黛也回了我一抹輕笑,並沒有跟我打招呼,像個真正的士兵那樣小跑着去了集合地。
真正的訓練在十來分鐘的熱身後開始了,新生們要在規定的時間裡從起點跑向終點,途中要攀過那兩米多高的鐵絲牆,再通過五六米長的低低的鐵絲網,越過一米高的土壕纔算到達終點。顯然在這之前新生們已經經過一些單項技能的培訓了,麻教官只示範了過低面鐵絲網的動作,只見他仰在地面,雙腳蹬地,然後用手肘的力量硬是把身子頂得往後,身子不能碰到鐵絲網。他一面示範,一面講解,一趟下來後便叫了1—5號這五個新生過來,按照剛纔的要領做。等他們全部通過的時候,已經過了五六分鐘了。麻教官讓他們一旁練習去。又換了一組上場,這一組明顯吸取了上一組的教訓,做得比第一組要好些。
輪到石黛黛上場的時候,我的心驟然緊張,感覺是像是自己要上場一樣。倒是她神氣平靜,看不出絲毫的緊張。一旁的麻教官給了她一個信任的眼神,她輕笑着接收。
石黛黛通過時的動作幾乎是跟麻教官一樣標準,但在速度上保持了平均水平。儘管這樣麻教官還是興奮不已。石黛黛起身反着手拍拍身上的灰塵,安靜地呆在了一旁。這個女子是極其低調且聰明的。
就這個項目一直到了下午訓練結束,這特訓的25個人也沒能全部達標,麻教官說今天不管到幾點都要把三個項目考覈完畢。我想以石黛黛的那些本事這些根本就不在話下,而她卻因爲其他的隊友在這其中無端受了很多的苦。
隊員們散去的時候,EOS興奮地衝上來採訪石黛黛,顯然EOS也看出了麻教官說的奇葩是誰。石黛黛輕輕淡淡地回答着,弄得EOS有些尷尬。結束訪問後學生會主席催着我們離開,我藉口要上個廁所,讓他們先出去等我,眼睛卻看向石黛黛,EOS損了我一句關鍵時刻掉鏈子。我只得訕笑一聲。
整個場內就只剩下我跟石黛黛,我看着她,她看着腳下的黃沙。良久她才擡起頭說:“我把今晚要考覈的動作做給你看吧。”不等我回答,她跑到了起點處。望向我大聲喊:“江慕遠,你一會能跟我上嗎?”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很高興,在這樣一個只有我和她兩個人的場合裡,她大聲叫了我的名字。我朝她點頭。她笑了,笑得很自信,還帶點張揚。
她快速地跑過來,到我跟前時,我跟上她。快到鐵網牆下時,她加快了速度,一步跨上了鐵網的網眼,迅速地往上爬,到頂端時轉身一躍而下,蹲落在沙地上,又馬上起身跑到低矮的鐵絲網面前,掉轉身,直直地往後一仰倒在地上,按照之前訓練的那樣迅速地通過。她幾乎是一個打挺那樣地起來,然後跑向200米外的土壕,她單手撐在土壕上雙腿併攏像鞍馬運動員那樣輕鬆地躍過土壕,穩穩地落在地面,再跑到了終點線上。
------題外話------
對不起,月底月初有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