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紅似火，石青如黛（七）
我已不敢再看你，更別提和你開口說話。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高考前的複習上，我一定要和你考進同一所大學。
米莉替老師來收全班同學的證件照時，我看到了你交上去的那張兩寸照片。照片上的你清新可愛，多層蛋糕式的髮型顯出你一點點的張揚個性。你應該知道，你的髮型已在學校掀起了一股熱潮，成爲許多女生的首選造型；但你也許不知道，在我的眼裡，任何的模仿者都不可能超出原創的你。
我向米莉要了你的照片，這是我擁有你的唯一一張照片，儘管我有很多你的畫像。我看了你照片很久，最後忍不住在照片背後的空白處寫上了你的名字和那個默記於心的電話號碼。並且寫上了“我永遠愛你”五個字，這是我想對你說卻始終未曾說出口的話。我將它收進了錢夾，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的這五個字。我設想起你看到時的表情，是欣喜更多？還是感動更多？
很快便到了高考前的這一天，學校安排放假。我在母親的催促下放下習題冊，去了畫廊。離開畫廊裡，我看到蹲在街口小攤邊的你。你穿着一件麻綠色的長款休閒襯衣和一條九分牛仔褲，正挑着地攤上的小飾品。
我輕輕走到你的身後不遠處，你撿起了兩條綠色小吊瓶的項鍊比較着哪一條更精細些。最終選定了一條，把它掛在了脖子上。你起身時發現了我，但眼裡沒有一絲意外。
“很好看。很襯你這衣服的顏色。”我走上前，你剛掛上去的那個小吊瓶正落在你精緻鮮明的鎖骨之間，配上你這麻綠色的襯衣確實很漂亮。
“我當做考試庇佑符，接下來的所有考試一定要一路綠燈到底。呵呵”你開心地笑着向我解釋，我沒想到你買它的目的竟然是這樣。
“那我也買一條。”我蹲下開始挑選起來，你同我一起，最後幫我挑了一條同款質地相近的綠色小吊瓶項鍊。
你拿着那條項鍊，繞在了我的左手腕上：“不要緊張，有了它，你一定會考好的。”你扣好接扣，擡起頭看向我，淡淡地笑了。
我帶着你爲我選的那個考試庇佑符，進入了決定命運的高考考場。它果真如你所說的那般神奇，我輕鬆着做完了最後一道考題。覈對答案時，我已能確認自己可以選擇的學校。清華北大不一定，但Z大絕不會有問題。
你已然釋懷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和我一起選擇了Z大。你歷史，我美術。我想過了這個假期，我們就能成爲真正的Z大學生，我說過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也許就是從這麼一次共同的選擇開始。
“趁着Z大還沒有放假。我們提前去感受一下，怎麼樣？”填好志願表的第二天，我又一次在街口看到你。你見了我依舊沒有一絲意外，這讓我很多情地以爲是你在等我。
“行。”你淡淡地笑着迴應我。
我們很快坐上了去H城的汽車。你坐在靠窗的位置，輕閉着眼睛，臉色並不大好。我沒想到你會暈車。
我鼓起勇氣，擁過你的肩輕輕靠在自己身上。你沒有說話，沒有拒絕。
“黛黛……”我的喉嚨裡喊出了你的名字。
“嗯。”你靠在我的身邊輕聲應着。
我不再言語，能這麼擁着你，我內心早已滿足。你在我的身邊漸漸入睡。我頭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你的容樣，竟是那麼精緻，立體。我伸手撫過你耳旁的頭髮，你身子也跟着輕微動了一下。
H城遠比S城要繁華，Z大校園也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大、還要漂亮。我舉着相機，四處拍照。但每當我對準你的時候，你都會伸手擋住鏡頭。
我拉着你找到了公共教室，這裡正上着美術公共課。我們悄悄溜進了教室的後座，前排的學生情侶有好幾對。我開始浮想，最終在入座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親吻了你的臉頰，你雖然是瞪了我一眼，但模樣卻很嬌羞。
Z大老師的講課很精彩，而你卻難得一見的不給面子，趴在桌上打起盹來，直到最後乾脆睡着。
公共課結束後，大家都涌去了學校籃球場。你一聽說有比賽，便來了精神。我陪着你一起去，雖然我心有不悅，我承認，我很小氣，一想到籃球就會聯想到劉健和你。
籃球場上上演着Z大一年一度的校隊隊員選拔賽，我們到的時候選拔已經快接近尾聲了。當最後一個身材高大，長相帥氣，氣質優雅的男生，以十進十的成績入選本年度最後一個校隊名額時，全場都沸騰了。似乎來這裡的人不是爲了看球賽，而是爲了看他表演、給他鼓勁一樣。
我忍不住向你問道：“是他厲害，還是劉健厲害？”
你想也沒想地說出了：“當然是劉健。”
“人家都十進十了怎麼還會是劉健厲害？難不成他還能十進十一？”我感覺到自己的話裡透着一股酸味。你對劉健真不是一點點偏心。
你明明已經聽出了我的不悅，卻撇頭不理我。我開始後悔自己沒能像劉健那樣學打球，如果我會了，劉健還能存在你的心裡麼？我把相機塞給你：“幫我們照張相，帶回去讓劉健認認，下回來找他好好比比。”我竟直覺地認爲這個男子一定可以超過劉健。
我跑到那個帥哥跟前，他很友好地跟我合影，甚至將手搭上了我的肩。你爲我們記錄下了這一瞬間。
我走過來時，發現你臉色蒼白，是因爲來時暈車的關係嗎？還沒等我伸手扶住你，你身子一軟暈倒在地上。
“黛黛……”我趕忙扶起你，搖着你的瘦弱的身子狂瘋地叫着你的名字。你沒醒，我的心頓時像被別人狠狠揪起，生疼生疼。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抱起你向周邊的人問道：“醫務室在哪裡？醫務室在哪裡？……”
“快跟我來吧。”合影的那個帥哥撥開人羣，對我說道。
我抱着你緊跟着他，到了校醫院，來不及對他說謝謝，便衝了進去。你醒後強硬地堅持不接受檢查，拉起我便說要回家。
你依舊像來時那樣靠在我的肩上，卻未曾開口說話。直到回到S城，我把相機裡的照片送進沖印店。你看着那一張張拷進電腦裡的照片，好久才輕聲問道：“我們去了Z大就能真的在一起嗎？”
“嗯。”我點頭着應着你。
你看着我淺淺笑道：“予楓，我們一定能一起去吧。”
“嗯。”我向你點頭承諾，我們一定能一起去。
街燈亮起時，我們又一次站到了分叉的街口。這一次，我沒有站在原地看你的背影，而是牽起了你的手，我要送你回家。你轉頭望向我，沒有拒絕，沒有爭扎。我心情愉悅，你讓我感覺到了反握的一絲力量。堅定而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