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紅似火，石青如黛（四）
飛逝的時光擾亂了我的心緒。開學時我們互贈禮物的情景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而事實上這個學期又將過完。我每天都會期待着第二天能夠更接近你一點，結果卻還像之前一樣。在我和劉健之間，你一直保持着中立，甚至會刻意地冷落我。我始終沒有猜透你對我的心思。
街口，我和米莉向左，你和劉健往右。你從來沒有在分開之後回頭看過駐在原地看你背影的我。
“走吧，人都沒影了。”米莉碰了碰我的胳膊，向我抱怨道。
我沉默地轉身，與她一起穿過街口。
“予楓，我幫你去說吧。”走在街邊米莉拉着我的衣角突然說道。
“說什麼？”我停下腳步問道。
“你那麼喜歡她，自己又不去說，讓我去幫你說吧。”米莉鬆開手，望向我的眼睛，語氣和神情透着成人之美的慷慨。
“別給我多事。快走吧。”我繼續往回走。我是喜歡你，但我不需要別人替我轉達，我相信那麼聰敏的你一定早已明白我的心思，只是故作不知罷了。
還有十天，高一就結束了。上個學期我們並列第一，這個學期還能那樣麼？你呢，是想將我甩在後頭，還是和我所想一樣？
週日一早，你和劉健還有米莉一起來到了我家樓下。劉健說要去歡樂谷提前過共度暑假，我才知道你考完試又得回J城。
“爲什麼要每個假期都要回J城？”我很想與你一起共度這個暑假，這個季節郊外有許多可以入畫的景色，我多想邀你一起去。
“回去陪我外公，另外我還有任務。”你揚起燦爛的笑，一臉的驕傲。
“什麼任務？危險嗎？”劉健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地問道。
“危不危險到時候才知道，是什麼任務我現在不說能，這可是軍事機密。”你的驕傲轉化成了神氣，在我們幾個當中，確實只有你有資本驕傲，有資本神氣。
“跟我們還賣什麼關子呀，你真沒勁。”劉健一臉的不爽。我和米莉也開始附和，我很想知道你究竟要做的是什麼任務。可你的守口如瓶讓我們感到很無奈。
歡樂谷裡的遊樂項目很多，你翻上爬下專挑刺激的玩。纖細的身體爆發出來的驚人體能，就連劉健也爲你發出了不可置信的感嘆。
斜下的太陽，你喝着我遞給你的礦泉水，發現了新大陸似地指着前方的指示牌叫道：“居然可以蹦極！”
你連哄帶騙地把我們三個拉去了山崖。站在我的身邊，你閉上了眼睛：“你聽，風的聲音。”
“嗯。”我聽到了，也感受到了耳旁的絲絲呼嘯。
“你們倆先來。”你睜開眼睛對着我和劉健說。
劉健伸頭往前看了一眼，本能地後退：“予楓，你先來。”
我站到崖邊，看不清楚的崖底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崖間的落差讓人不由得目眩頭暈、腳下虛軟。我往後幾步才感覺找回了重心。
你看着退卻的我們，眼裡盡是笑意，拉過米莉豪氣地說道：“我們看看去。”
你們走上前，勁風將你的長髮吹得胡亂飛舞。米莉想逃，卻被你一把抓，你們的對話聲已被風聲淹沒。不多久，米莉隨着你一起伸開了細長的雙臂，你猛然間將米莉推了下去，我的心因你的瘋狂停跳了一個節拍。米莉帶着哭腔的慘叫頓時響起。你得意地看向不遠處的我們，轉身伸開雙臂一頭栽了下去。我接着聽到了你長長的啊聲，帶着惡作劇的得意，帶着征服的暢快，帶着挑戰的不屑。
米莉一臉慘白地被拉了上來，你的行爲得到了工作人員的強烈指責。你忍住笑接受批評，態度極不誠懇。
劉健面對着如此膽大的你，深有感觸地問道：“黛黛，你確定自己是個女生嗎？”
“嗯？你沒看出來？”你揚眉，態度倨傲。
劉健搖着頭：“沒看出來，接受驗證麼？”並一臉壞笑地湊到你的跟前。
你本能地後退卻撞進了我的懷裡。轉頭，回眸，我捉住了你眼裡一閃而過的驛動，有那麼一瞬間你站在我和劉健當中，而你的眼裡只有我。慌亂間我轉移的目光不經意地看到了棉襯衣包裹下的你胸前的那片隱隱雪白。我臉上一熱，朝外邁出一步，拉過劉健說道：“驗證過了，是個女的。”
“啊？”劉健被我拉過身，似乎沒有聽清楚。
“啊什麼，她不是女的難道是男的？”我繼續拉着劉健要往前走，轉頭時又裝作不經意地看向你，你滿臉通紅地站在那裡，我的話是否讓你想起了那個被掠奪的初吻？
你和米莉一起進了蛋糕店，出來時你分給我們每個人一塊包裝精美的慕司蛋糕。直到米莉說起要唱生日歌，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我接過你遞過來的蛋糕在心底說道。
“你早說，要什麼生日禮物。”劉健吃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說。
“不是都送了嗎？你們今天陪我玩了一整天。”你舔着脣看向劉健開心地笑着回答。你在他面前永遠都是那樣開心而純真。我羨慕劉健，只有他能讓你這樣開心地笑。而你在看到我的時候，不自覺地收起了笑，眼光閃躲。
“予楓又不是老虎，你別一見他就害怕呀。”米莉開口笑着說道。我此刻突然害怕她像那天說的那樣要替我說出我想對你說的話。
“我哪裡害怕他呀。”你在沉默了三秒之後拋出了這句話並睕了米莉一眼，走到了最前面。
街邊的路燈亮了起來，我又一次站在街口看着你和劉健說笑着共同消失的背影。我的內心裡泛起一陣疼痛，比起寡言的我也許你更適合熱情的劉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看你，我對自己下定決心。
第二天，你的新發型讓我眼前一亮。強烈而顯明的層次感彰顯了你的青春和張揚，配合着劉健抓你頭髮時的大笑，你的樣子在我的腦子裡定格。我自然而然地將現在的你和球場、遊樂場、懸崖邊的那個你聯繫起來。比起練字彈琴時安靜清冷的你，這纔是你該有的模樣。很好。真的很好。我想我今天不需要強迫自己在分離的街口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健毫不客氣地表達他對你新發型的喜愛。你笑着一一接受的同時，卻把眼光看向了我。
“難看。”是劉健的讚美太過刺耳？還是我內心隱藏的不忿？我竟然說出了這兩個字。
“不是你叫我換的嗎？”你愣了兩秒後輕聲說道。
我一怔，回神時你已走出了教室。留給我的背影委屈而倔犟。我快速將你的話回想一遍，內心忽然間滿足，你爲我修剪了那麼黑亮的頭髮。
我追出教室將你拉住，藏在心裡很久的那段話忍不住蹦了出來：“別跑，我喜歡你，一直就喜歡你，很早就喜歡你。”
你轉頭，微微一笑，帶有着一絲幽怨和幾分欣喜。我看向你淺淺而笑，內心一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