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並通過上網尋找商學院附近的住所。因爲不習慣羣居的生活,所以沒打算住校。到初十一大早總算有人給我回了電話,四樓單身公寓房價每月1500美金,水電另算,離商學院幾步之遙。我看過傳來的圖片後覺得這樣的房子還算符合我的要求便答應了下來,並請求房東幫忙把房間打掃乾淨。
這是我出國前的最後一天,我總想着再見石黛黛一面。再次去青荷園,我在門口站了很久,最後沈媽我把領了進去,但想見我的不是石黛黛而是左司令。
左司令還像我第一次進青荷園時那樣坐在二樓的桌旁擺着棋局。我恭敬地叫了聲“老爺子”。他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等我坐下他便開口說:“上回丫頭生病,是我沒弄清楚狀況就衝你發火,後來丫頭跟我說不關你的事,雖然我到現在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想你是知道的。告訴我吧。”
“事實就是我沒照顧好她,讓她受了凍。”且不說我答應過石黛黛這事要對左司令保密,就算沒有我也不會實話實說。
左司令冷哼一聲,右手食指敲着桌面道:“都當我是三歲小孩哄麼?丫頭這樣,他爸也這樣,我那麼看中你連你也這樣。”
“對不起,老爺子,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充滿歉意地堅持道。
左司令一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們也沒人拿我這老頭子當回事。你明天就要走了是吧。”我點點頭。左司令又道:“上樓去跟丫頭說說話吧。”
我感激地朝左司令鞠了個躬,左司令起身扶過我一笑說:“楊啓說你剪了發,竟是真的。”
我敷衍一笑道:“剪壞了才剪成這樣的。”
左司令點點頭道:“你去吧。”
我上了三樓,三樓所有的房間都關着門。我敲了石黛黛臥室的門,沒有回覆後又換向了旁邊的書房。我貼上門似乎聽到裡面有翻書的聲音,我確定石黛黛在裡面便開口叫她。石黛黛的反應沒有超出我的意料,任我叫了五六聲都沒有迴應我。而我也只想我把自己想說的說出來道:“我明天就走了,你真不想再見我一面嗎?黛黛,你寫給我的郵件我收到了,我給你的回覆看了嗎?我去了那邊每天都會給你發一條短信,你的手機一共可以存下1000條信息,你以前都保存着我給你的信息,以後也會一樣是嗎?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桂姐給你燉湯一定要喝。還有小紅小白也要記得要照顧好。”我說完這些,才發現先前的千言萬語已被我說成了家長裡短,婆婆媽媽。一陣沉默過後我輕聲說道:“黛黛,再見。”
我走下樓梯時似乎感覺到門打開了,可當我回頭再看時,所有的門依舊像先前一樣。我辭過左司令又去了一趟寧湖,在寧湖邊上漫無目標的走着。石黛黛叫我別再回憶這裡的一切,即使是她自己也萬萬不能做到又怎麼要求我做到?
我進了得月樓,今天這裡面比以前任何一次來都要熱鬧,寧湖散人組織了一次限時詩詞大賽。在規定的時間內將作好的詩詞用毛筆寫在宣紙上,除了品詩還要比字。他一見我便問石黛黛怎麼沒來。我才知道年前石黛黛曾答應過他會來參加這次比賽。我含含糊糊的還沒說清楚,寧湖散人便被比賽者叫去了。看着這一室的文人騷客,我覺得自己很另類。我退出得月樓,才感覺到石黛黛的世界我真的融入得太少了。
我往前走便到了愛情故事,雖然現在早過了吃飯時間,但我還是忍不住進去點了兩道石黛黛愛吃的辣菜,並囑咐要最辣的。菜上來時,整個餐廳裡就剩下我一人,餐廳經理肯定是懂我心思的,竟然放起了《昨日重現》,當卡侖卡朋特慵懶低沉的聲音唱起:Everyshalalaeverywowo,—a—ling—a—lingthattheyrestartingtosing,
。我吃着石黛黛喜歡的口味,久違的辣味讓我止不住地流淚。
阿強載着我和父親向機場而去,打開收音機,正播放着H城的整點新聞。昨晚十點左右,在H城城郊的某個出租房內,警方捉拿了犯毒嫌疑人大和尚和另一名女子,據初步瞭解初六晚上死亡的兩名身份不明的男子跟大和尚平常往來密切。據大和尚交待,他只是受代號黑哥的人的委託將物品交於女子,並不知其中藏有毒品。警方將以爲此線索全面調查大和尚所說的黑哥。並根據大和尚的描述合成了黑哥的畫像全城通緝。
“爸,謝謝你。”我聽着廣播向父親道謝,那晚我向父親提出的任性要求就是一定要讓康東碩受到懲罰,否則我將放棄美國的留學機會,父親沉默了好久後才答應我的要求,但我沒想到父親會這麼快出手。
“既然答應了你早晚都是要去做的,我也希望你看到這個結果能放心地出國。”父親淡淡地說道“去了那邊有什麼困難就給陳先生打電話,他是你母親的同學。照顧好自己。”
我換好登機牌,將行李辦好託運。機場大廳內人聲鼎沸,電視裡一遍又一遍地播着黑哥的通緝令,我看着電視裡這張似曾相識的人臉,內心漸漸平靜下來。不管他手握着石黛黛和石榮景的什麼把柄,我都希望這一切都能因此而平靜下來。想起石黛黛我不自覺地摸出了手機,我的電話她已經有多久沒有接過了?她應該知道這是我在離開H城前給她的最後一個電話,她會接嗎?我點下熟悉的號碼,只響了兩聲便被接了起來,我內心一酸石黛黛在等我的電話。“在哪裡?”
“……”
“我要走了。”
“嗯。”
“照顧好自己。”
“嗯”
“對不起,我愛你。”
“……”
在石黛黛的沉默中我掛下了電話。父親和阿強站在我的身後,我在安檢口擁抱過父親和阿強,我將父親的健康和安全託付給阿強。戴着阿強送我的棒球帽,我過了安檢,走向候機大廳。轉彎時,不遠處的安檢口一陣**,有幾名警察捉住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據說跟電視上通緝的黑哥很相似。我心頭的石頭此刻真正地落地了,我希望石黛黛從此以後可以安心的學習生活。我邁着輕快地步伐向前走,隱約中我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江慕遠”,當我回頭看我剛通過的安檢口時,那裡已是一片混亂,似乎有人昏倒在地,我看到父親和阿強也跟着混亂的人羣加入了搶救的陣營當中。
飛機起飛後,我透過小小的窗戶口俯看這個養育了我24年的城市。頭一次感覺到了她的美麗,她的內斂,她的古典,寧湖像是嵌在她臉上的一滴淚,晶瑩而婉約。
經香港中轉後,飛機又飛行了18個小時纔到達紐約肯尼迪機場。來接我的是我母親留學時的一個同學陳效國,從肯尼迪機場到曼哈頓大約開了將近一個小時。一路上陳效國用着已不太流利地國語向我介紹紐約和他的家庭,我才知道他已經在美國定居,並孕育了兩個很漂亮的混血女兒麗莎和麗娜。陳效國在介紹起兩個女兒的時候很驕傲,這難免又讓我想起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是否也曾在別人面前如此驕傲地介紹我?
陳效國請我去他們家做客,順便認識他的兩個女兒。我沒有拒絕,我臨時在禮品店裡買了兩份中國絲綢圍巾做爲初次見面的禮物。到了陳效國家的時候,我才發現讓國人羨慕不已的華人生活也不過如此。而更讓我吃驚的是麗莎和麗娜的年紀竟然都比我小。陳效國和我母親是同學,而我母親的大女兒我的大姐已快30歲了。面對這兩個美麗的混血姑娘我似乎體會到了陳效國在美國打拼的艱辛。連他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尚且如此,那些身無所長的國人在這異國他鄉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還記得我第一次上國際金融課的時候,老師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經濟就是國運”經濟實力強大,國運才能昌盛。而我當時學習的目的只希望順利地接手江氏集團,從未把它和國運聯繫起來。而我現在卻深有體會了,如果我的祖國經濟實力全球最強,那麼他就能留住像陳效國這樣滿腹才能的知識分子,陳效國或許真能像他的名字那樣學以致用報效祖國。如果我的祖國國運昌盛,那麼他無數的兒女就不需要背井離鄉幹苦力只爲掙幾個養家餬口錢。而正因爲這些還只是如果,所以纔會有這麼多的不得不。
麗莎和麗娜都會講一些國語,但不標準。勉強跟我瞭解了我所在的H城的大概情況之後就再也問不出其他了。我告訴她們我已經通過托福考試能聽懂英語時,她們便開始對我打開了話匣子。聊到後來我才知道她們雖未去過中國卻很喜歡中國的古典文化,特別是毛筆字。她們認爲那是中國式優雅的最佳展示方式。提起毛筆字我又想起了那個贈我‘寧靜致遠’的石黛黛。我打開手機裡面的那張照片給她們看時,她們都很喜歡那幅字,我笑着告訴她們這是我的女朋友寫給我的,我的女朋友會寫兩種字體的毛筆字,飄逸的柳體和莊重的魏碑。麗莎和麗娜絲毫不掩飾對石黛黛的喜愛和崇拜,問我要看石黛黛的照片。我翻出我手機中僅存的兩張石黛黛的照片給她們看,她們看過後只說很可愛。可我卻很認真的告訴她們,除了可愛,還很漂亮。
我在陳效國家用過晚餐後,便給先前聯繫好的房東格林先生打了電話,並按照他留給我的地址找了過去。
公寓是個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小房子,房內已被整理得很乾淨,設施也跟那天發給我看的基本一致,我付過剩餘的房租後,格林先生又提醒我注意安全。
我整理完自己的行李,又洗了個澡。躺在牀上看了會電視入睡前我給石黛黛發了條信息“有兩個漂亮的混血姑娘成了你的粉絲,她們喜歡你的毛筆字。”
我所就讀是經濟學研究生,在學院同鄉的幫助下,很快辦理好了入學手續。又跟着他們參觀了學院內的各個建築,對學校方位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我是學院裡難得一見的插班生,也是難得一見的關係生,以至於我進入教室的時候遭到了很多同學的有色眼光,但我不以爲意,我用熟練而純正的美式英語向教室裡的其他同學介紹自己。我的身高在這裡已不顯得出衆但依然被安排在最教室的最後,我安份地坐下,跟着老師的思路認真聽課。
我成爲了班裡最勤奮的人,但我也不絕做離羣之鳥,課堂上我同其他同學一樣除了學生還是演講家,課外我也參與學校一些社團活動。呆在公寓的時間我也會偶爾做頓飯,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看書,我比1月份開學的其他同學拉下了將近兩個月的課程。但在四月底的一次考試中我已能夠各科合格。我的右臂已經完好,時而也會參與學院裡的球賽活動。阿強送我的棒球帽終於在戴了一個多月後被我完全摘下。我有了新的手機和號碼,但原來的手機裡已存了70條發給同一個人的短信。但我從未收到來自她的回信。我和父親每週通一次電話,父親說他身體健康,心情也不錯因爲李秘書已經去集團總部上班了。我也跟蘇恪、康東顥、馬子喬發過郵件,蘇恪跟我提起過石黛黛幾次,但因爲不在一個學校,平常見面不多基本上都是匆匆帶過。康東顥的回覆依舊像他平常說話一樣,看不出他要說的重點是什麼。只有馬子喬會把他所知道的事無鉅細地寫給我,比如說蘇恪常去得月樓,茉莉尾隨其後;比如說康家有人秘密被抓,康東顥和官飛燕再度分手;比如說蘇曉曼的生日他送了她一枚兩克拉和一輛法拉利,並說蘇家的大人已經認可了他做蘇曉曼的男朋友。而我在X城的齊跑的業績就像它的名字那樣動力十足,一直保持着勻速增長,這讓我很高興。
日子就這麼過着,商學院的課業在美國是出了名的重,而我更要用二年時間完成三年課業,壓力可想而知,但人的潛能是無限的,我雖然覺得辛苦但很更覺得充實。只是這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我已瘦下了五斤多。
面對全球金融風暴,我所在的經濟系準備組織一次公開演講,爲了不佔用學習時間便把演講定在五月二日的下午。做爲班上廖廖無幾的東方面孔之一,我被推薦成了亞州地區的代表。我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一股榮譽感和使命感油然而升。我開始蒐集各類相關信息,爲五月二日下午的公開演講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