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索把沙摩柯扶起來以後,突然想到一件自己一直都很好奇的事,這些天和山越人打仗的時候,關索發現,這些山越人排兵佈陣上很有特點,就連張曼成這樣的沙場老將都不止一次的吃過幾個暗虧。
這麼高明的手段,關索覺得不是這些愚昧的山野小民能夠琢磨得出來的,聽到關索的問話,沙摩柯倒是沒有任何的猶豫之色,把自己知道的都給告訴了關索,“哦,是這樣的主人,前些日子部落裡面來了一個漢人,叫什麼陸遜,這些東西都是他叫我們這樣做的。”
陸遜,原來是他啊,關索現在可算是明白了,有陸遜在,那麼這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本按道理來說,從魯肅傳消息來到現在已經下半個月過去了,陸遜就是用烏龜爬的也應該到了鬱林了,本來關索和陸績還覺着有些奇怪呢,原來這小子跑到山裡面去了,還鼓動了山越人來攻打鬱林,這小子葫蘆裡面到底買的什麼藥?
陸遜能鼓動山越人蔘戰,保不齊跟城裡面的張家也有關係,當關索把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沙摩柯果然是一臉欽佩的朝着關索豎起了大拇指,連聲恭維道,“主人您真是太英明瞭,沙摩柯就知道那陸遜的小把戲瞞不了主人您的,是這樣,你們城中有個姓張的人,要在城裡面作亂,您一定要多加小心纔是。”
不需要再多說了,關索已經明白了陸遜這廝的意圖了,山越人大舉攻城原來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殺招卻是在城裡面。
陸遜果然是歷史上那個偉大的軍事天才啊,要不是有沙摩柯投降這一齣兒,關索這次很可能就栽了,山越人攻勢如此猛烈,唯一的辦法就是派大批兵力抵抗,但是鬱林的兵力統共就這麼多,前線吃緊,必然造成後方空虛,到時候張家人在趁機作亂,鬱林必敗無疑啊。
不過現在關索已經事先知道了陸績的計劃,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還不至於迴天乏力,關索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一個大概的想法已經浮現出了雛形。
沙摩柯不能在營裡面呆的太久,會被人懷疑的,關索和他約定好,到時候大家放火爲號,搶先陸遜一日動手,陸遜就算在聰明怕是也料不到山越人裡面會有奸細吧。
沙摩柯實力不夠,關索特意派了一支最精銳的小分隊協助沙摩柯行動,沙摩渾對自己的弟弟並沒有戒心,到時候沙摩柯出其不意先取了沙摩渾的首級,山越軍必定混亂,倒是自己在揮軍掩殺,這場戰爭就結束了。
山越軍一路深入,已經到了鬱林的門口了,這裡距離他們山窩窩裡面的家已經很遠了,照理說補給線拉得太長,是不利於作戰的,何況山越他們從來沒有這般深入過內地。
但是這次沙摩渾卻是一點兒都不擔心這種問題的,因爲糧食問題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自己等人還沒有殺到,城裡面就有人偷偷運了糧食給自己了,現在自己的部下是吃飽喝足,兵強馬壯,一連幾次的大勝仗已經讓這個蠻荒野人的自信心急劇膨脹到了極點。
張老爺子把最後一批糧食運到沙摩渾的大營裡面,這次他沒有回去,他要親眼看着沙摩渾的大軍攻破榆林城,他要親眼看着陸績死。
陸遜靜靜的站在榆林城下,陸遜已經打聽清楚了,鬱林守軍頂多有三四萬人,陸遜讓那些山越人一連幾日不計死傷的猛攻,已經大大消耗了鬱林軍的有生力量。
據他估計,現在鬱林軍能動的兵士絕對不超過一萬人,明日就是大家約定好行動的日子,陸遜讓沙摩渾暫緩攻擊,戰士們休息一天,養精蓄銳,明日城內城外一同動手。
“張老,城內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真的沒問題麼?”陸遜對張老頭子的決定還是有些不滿的,這麼緊要的關頭,張老頭子居然不親自坐鎮,陸遜害怕沒有這尊大神在城裡面壓着,下面那些小嘍囉會辦事不利。
張老太爺此刻是身心輕鬆,大仇得報,還沒什麼比這更能讓人覺得快樂的呢,張老太爺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陸公子,您就放一萬個心好了,就是我老頭子不在,城裡那些小兔崽子也不敢瞎胡鬧的,您就瞧好了吧。”
張老爺子的強大自信當然是有理由的,他人雖然不在但是在鬱林還有不少棋子,張、劉、李是鬱林排名前三的大家族,各自都有非常強大的實力。
昨日張老太爺親自出馬拜訪兩大家的家主,三方已經達成了一致今夜火起,由內而外猛攻鬱林城,三家的人馬湊在一起,怎麼着也得有個萬把人。
這些鬱林的本土豪強和軍隊比起來可能是有諸多不如,但如今鬱林的守軍都被調往前線防備山越人去了,鬱林現在根本就是無人可守,面對這些這一萬家奴的攻擊,鬱林易手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陸績掌握鬱林軍以後,在關索的協助下,以鐵血手腕整頓鬱林官場,一連嚴懲了數十名違法的官吏,贏得了鬱林百姓的一致讚賞,陸績在鬱林的威望已經達到了制高點。
可儘管如此,陸績也沒敢有片刻放鬆,因爲他知道鬱林的問題還沒有真正的解決,如果說鬱林這些貪贓枉法的大小官吏是鬱林的蛀蟲,那本土豪強世家纔是妨礙鬱林發展最大的毒瘤。
本土豪強勢力之強,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常人根本無法想象,其中最爲明顯的表現就是人口,在鬱林的戶籍造冊中,鬱林的人口不足五萬,但實際情況呢,鬱林人口遠超過十五萬。
這些多出來的就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佃戶,據穆青自己承認,早年他家還沒有沒落的時候,一個小小的穆家就擁有一千多餘佃戶,而穆家和張、劉、李、白這些大的豪強比起來真的是九牛一毛還九牛一毛呢。
除了人口以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稅賦,根據江東的律法,這些佃戶都是屬於大地主豪強的私人財產,是不用交稅的,和普通百姓不同,他們用不着對國家,對孫權負責,他們只是主人家的私有物。
總之,豪強的存在牽扯到的問題很多,如果能一舉消滅這些本土豪強,鬱林的人口就能一次性翻好幾翻,那稅賦增加也是無法想象的龐大數字,這對於關索和陸績來說簡直是一塊無法拒絕的美味啊,總之,關索這次是絕對不會錯過這樣的好事了。
所以得到沙摩柯的提醒之後,關索卻沒有采取什麼防範性的動作,甚至還把留守在鬱林境內的唯一一支守備隊都給調出了鬱林,就是要誘引這些傢伙動手。
只要他們敢動,自己就能借着這個由頭,把這些傢伙一網打盡,哈哈哈哈,關索站在城牆邊,一想到自己的計劃如此的完美,關索就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惹得邊上的孫尚香以爲這傢伙抽風了,連忙躲得遠遠地,一臉鄙視的看着他。
夜深了,陸遜和張老太爺慢慢的走回到山越的大營裡面,偌大個營地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那些光着屁股,又蹦又跳的山越人,嘴裡面嘰裡呱啦的說着那些陸遜根本就聽不懂的吸怪語言。
陸遜看到這一幕,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些傢伙搶了那麼多東西,就不知道給自己找件兒像樣的衣服穿穿麼,野蠻人就是野蠻人,就是給了他們漢人擁有的一切,他們還是最下賤的。
來到沙摩渾的大帳,沒想到外面士兵混亂,大帳裡面的將軍們還要亂,地上推得到處都是空酒罈子。
帳篷中央擱了一個無比巨大的青銅鼎,整隻的雞鴨、切得大塊的牛羊,還帶着血就丟下鍋,不要談色香味了,連熟都沒熟,就把撈了起來,大口咀嚼着,嫣紅的血絲從嘴角流了出來。
沙摩渾見到陸遜來了,哈哈震天大笑兩聲,一手血、油的就搭在了陸遜的錦袍上,還熱情的邀請陸遜加入自己的晚宴。
陸遜強忍着要嘔吐的衝動,不着痕跡的向後退了兩步,不鹹不淡的朝着沙摩渾行了個禮,“大帥您自便吧,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實在是不能再在這兒待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把這羣茹毛飲血的野人統統都殺了,粗俗,真的是太粗俗了。
陸遜從大帳裡面出來,看着周圍這些整個陷入狂歡當中的山越士兵們,心裡不免生出了一絲不妙的感覺,驕兵必敗啊,這仗還沒打呢,這些傢伙就先慶祝起來了。
在營地的一個角落,靜靜的矗立着一個不起眼的帳篷,到處都是喧譁吵鬧聲音,而是這兒卻是分外的安靜,帳篷周圍站了五個兵士,身子筆直,面容嚴肅,忠誠的執行着自己哨兵的任務,周圍那喧譁吵鬧,就好像是跟自己沒有半點兒關係一樣。
沙摩柯靜靜的坐在那兒,噼裡啪啦的大燭燃燒着,映紅了沙摩柯和他跟前站着的那五六個漢子的面龐,沒有一個人說話,整個空間裡面都瀰漫着一股嚴肅的氣氛。
“轟!哇,看着火了,鬱林城裡面着火了,快看!”聽到外面衆人的喧譁聲音,沙摩柯臉色突然一動,轟的一下從位子上跳了起來,從帳外急匆匆走進來一個親兵,在沙摩柯耳朵旁低語了幾句。
沙摩柯的神情立即變得無比激動起來,他用力的一把抓起桌上的大刀,領着那五六個貼身侍衛,快步衝出了帳篷,朝着沙摩渾的帥帳走去。
“二公子!”見到沙摩柯來了,坐在門口吃肉的那兩個山越人也沒有阻攔,以爲沙摩柯找沙摩渾有什麼事情,沙摩柯此時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原裝,他淡淡的衝着那兩個人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掀開帳篷就走了進去。
沙摩渾此刻懷裡面正抱着一根血淋淋的大羊腿,專心致志的對付着呢,見到沙摩柯來了,他連頭都沒擡,就繼續低頭用力撕咬起來。
沙摩柯一手按在刀柄上,冷冷的看着帳篷裡的衆人,這些就是山越的大將們,一個個喝的跟死豬一樣,殺他們簡直是侮辱了自己的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