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間小木屋。
林淺月苦笑，這幾天她似乎不停的在暈，醒來的時候磚屋石屋木屋都待過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在走昏迷運，總是在不斷的昏迷。
不是中毒昏過去，就是被人打暈。
她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果然不應該太用力的，她就是太實誠。
不過疼成這樣，肯定不是在做夢了。林淺月望着頭頂一根根的原木微微有些怔神，如果這不是夢的話……那麼哥哥真的沒死？
可是之前……她突然一個激靈，像是回過了神。
哥哥……她並沒有見到哥哥的屍身。是有人將哥哥的屍體送回來的，那時候已經用白布掩了面，面容也毀壞了大半，說是因爲遇到了盜匪，從山上摔下去的。
是個不認得的人送了他的屍身回來。
後來，和朱高煦認得以後，她才認出來，送“哥哥”回來的人，就是汪洋。
林淺月閉了閉眼睛，突然一下子又想起來，那時候她和朱高煦去建初寺的時候，建初寺的那個意修大師……
她想起那時候意修大師突然擡頭看向自己，那雙眼睛中迸出的精光。還有他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知道你哥哥是怎麼死的嗎？”
朱高煦當時就阻止了他說下去……她又不自覺地想起先前林淺陽騎的那匹馬來，那馬……的確是朱高煦府上的馬，那麼明顯的標記她是不會認錯的。
這麼說……
林淺月慢慢地擰起了眉頭，哥哥其實是……詐死？而且朱高煦也知道，甚至有可能……就是他策劃的？
不知道爲什麼，林淺月覺得自己的心底騰的升起一股寒意來。
正想着，門口傳來推門聲。
“吱嘎”一聲很是刺耳，林淺月不由得看了過去，只見林淺陽端着個盤子走了過來。他見林淺月醒了過來，不由得露了一抹笑，輕聲道：“月兒醒了吖，要不要吃點鹹蛋粥，是哥哥親手煮的哦。”
林淺月發愣地看他。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每次生病，哥哥都會給自己準備一碗鹹蛋粥。
其實就是碧梗米煮的白粥，配上流油的鹹蛋黃，那麼一攪，味道真的是迷人極了。只是那時候粥不是哥哥親手煮的，他要是煮個粥，估計能把廚房燒了。
現在這場景，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只是……林淺月斂了目光，輕聲道：“哥哥，你爲什麼要騙我？”
……
林淺陽慢慢地將盤子放在一邊兒的桌上，又拿起粥碗，用勺一下一下地攪着粥，粥上面的那層米油形成的膜被這麼一攪，頓時散了開來，粥的香氣頓時四下散開，遍佈整間屋子。
林淺月不自覺地嗅了一嗅。
林淺陽頓時笑起來：“還是小饞貓啊。”說着端着碗坐了過來，“是自己吃，還是哥哥餵你？”
他的神情看上去真的就像是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子在哄。
林淺月有一瞬間的恍神，然後推了他的手：
“我不吃。”她停了下，又道，“哥哥，咱們……說說你的事情吧。”
她擡頭，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林淺陽。
目光灼灼有神，緊緊盯着林淺陽，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什麼來。
林淺陽卻是神色自若，好像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而是遞了一勺子粥過來：“吃點吧，挑食不好。你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一天一夜？”林淺月愣了一下，“我昏過去有一天一夜了？”
林淺陽點頭：“嗯，你大約是因爲體內的毒素剛清除掉，所以比較容易疲累……”他話說到一半，被林淺月打斷了。
“我是因爲這個原因嗎？”林淺月冷笑一聲，“不是因爲你點了我的昏睡穴嗎？”她盯着林淺陽，“我從來不知道哥哥你居然會武功……你能和我說說，爲什麼你會從祖墳裡爬出來？”她越說越氣，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是因爲那口棺材睡得不舒服嗎？還是因爲我燒的紙錢不夠用？”
林淺陽被她這麼一吼，居然有些心虛地轉了頭。
他目光這麼一閃爍，林淺月心中更是窩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親愛的哥哥，你能和我說，你出於什麼目的，要玩這一出詐死？朱高煦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拋家棄妹，扔下我，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親人，然後和他遠走高飛？”
“朱高煦？！”林淺陽一愣，驚詫地盯着她看了好幾眼。
“難道不是嗎？”林淺月以爲他還要掩飾，又是一聲冷笑，伸手往外指了指，“你如果要掩飾和他的關係，就不應該騎那匹馬出來。是，那匹馬是好，寶馬配英雄。但是你不知道那馬上的標記實在是太明顯了嗎？”
“標記？”林淺陽又是一愣，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想明白，“什麼標記？”不過他的神色倒是顯得緊張了許多，“那馬上……有標記？”
“嗯。”林淺月點頭，“你莫非……不知道？”她也反應過來，只怕哥哥是真不知道的。否則怎麼可能騎出來……也多虧了他不知道，否則……不知道的就是自己了。
“朱高煦給了你什麼好處？”林淺月想到這兩人居然合起夥來，心中就是一陣惱火。那無名火在身體裡四處亂竄，她只覺得煩躁無比，只想找個人噴上一場，才覺得舒服。
朱高煦說是對自己情深所致……可是……林淺月擡頭看着哥哥那張與自己幾乎一樣的臉，不由得浮出無數個荒謬的想法來。
他喜歡的，真的是自己嗎？
還是……這張臉？
林淺陽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聽到她這樣問，不由得變了變臉色，沉默着不說話，停了好一會兒，卻突然道：“你不要問這麼多，知道的太多了，終究對你是不好的。”
他這話說得很是不明白。
林淺月猛然間心頭一墜，脫口道：“莫非，是爲了陳祖義的寶藏？”
她這話一說，林淺陽頓時神色大變，猛地一擡頭看她：“你居然也知道了？”然後便是一臉懊悔的神色，似乎是後悔被她套出了話來。不過說都說了，如
同覆水難收，他深吸一了一口氣，又道，“你知道陳祖義的寶藏是怎麼回事麼？不過是個傳說罷了，你不要當真。”
林淺月聽他這麼說，又見他躲躲閃閃的神色，不由道：“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這事情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不光是你我知道，陳表哥知道……就連遠在宮中的太子妃都知道。”她說到太子妃的時候，又不自覺地想到太子妃身邊的那內侍，不由自主地低了低頭，正好錯過林淺陽臉上的那一抹怪異的神色——在她提到太子妃的時候。
她平復了一下情緒，又擡起頭：“如今，你把我帶到這裡，打算怎麼處理我？”
“朱高煦……”林淺陽沉吟了一下，“他算不得良人，我知道你已經被賜婚於他，但他真的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你知道他一直有奪嫡之心，萬一失敗了，你身爲漢王妃的話，將死無葬身之地。或者是被圈禁終身，或者直接上了斷頭臺。”
林淺月詫異地看他一眼。
她總覺得有些不對，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你不看好他？”其實她並沒有想過，要朱高煦奪嫡登基，自己毫無背景的嫁了他，成個普通的漢王妃還好。若是他有一天真的登基稱帝，只怕自己不過兩年就要“病逝”在那深深的宮牆之內了。
那些功高的文武重臣，誰不希望自己家女兒更上一層樓呢。
只是……她有些奇怪哥哥的態度。哥哥好像……完全不看好朱高煦？既然不看好他能奪嫡成功，登基爲帝，又爲什麼要拋棄一切地跟隨他？
甘願爲他隱沒在黑暗裡……
先前腦子裡的那些荒謬的念頭又一次冒了出來，林淺月不由自主地渾身一抖，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會真的是那個原因吧……
她深深地看了哥哥幾眼，小心道：“哥哥……你……”後面的話有些不大好說，她吱唔了半天，才道，“如果他失敗了，那你……那嫂嫂怎麼辦？”
“嫂嫂？”提到這兩個字，林淺陽的脣角突然浮起一抹苦笑，頓了一頓，纔有些徒然道，“哪裡有什麼嫂嫂……或許……不會有了。”
“什麼？！”林淺月低呼一聲，心中預感更是不詳，“你……”
林淺陽擺了擺手：“不要說這些了，我已經安排好了，這裡離揚州不是很遠。回頭會有船過來，你從揚州上船，一路往南，到了長樂港，再轉道去渤泥。在那兒待上一段時間再回來……那兒我也安排了人，你不會吃苦的。若是不想回來，在那兒待着也行。有喜歡的人就嫁了，沒有的話……林家的財富也夠你安穩的過一輩子。”他一口氣說下來都不帶喘氣的，一雙眼睛盯了林淺月，認真道，“就是……真的不要嫁給朱高煦。”
林淺月忍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沒把自己心底的那個想法給說出來。
她搖了搖頭，道：“我不走。”她深吸一口氣，又堅定道，“我不想去渤泥。”
林淺陽沒想到她的態度這麼堅決，呆了一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還是先把這碗粥吃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