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這數日小云只覺得自己如在油鍋中煎熬,常玉德連日糾纏,送來的禮品一件比一件貴重,不僅如此兩個班主還輪番相勸,就連戲園子經理都跑來助陣。
“小云,就算是委曲求全吧!如今整個戲班子可全看你的了!你只要一點頭,什麼事兒就都好說。”
“是啊!小云老闆,這常少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惹惱了他,恐怕我這戲園子都要遭殃,再說,他要是一怒之下把包銀斷掉,這福慶班可就沒了衣食來源,您能眼睜睜的看着戲班子上下老老小小几十口人睡大街餓肚子嗎?”
………
班主和經理的嘴皮子幾乎磨破,小云仍舊不爲所動。終於劉班主暴怒起來,他瞪着眼睛衝小云吼叫着:“你清高什麼?男人嘛,這種事算得了什麼!之前你和季少爺進進出出的,怎麼常少爺請你就推三阻四的?在外作藝的,哪能不低頭服軟?常家那樣的名門望族要想搞垮咱們戲班子是易如反掌!你給我好好掂量掂量!”
小云咬着嘴脣,仍舊默不作聲。
“今兒晚上常少爺請你吃飯,去不去,給句準話!”
良久,小云含淚擡頭道:“求您,別逼我。”
劉班主一聽,頓時揚手要打下去,幸而被孟班主攔下來。
“有話好好說,何必打人呢?這對小云也實在勉爲其難……”
“哼!自古以來就有這種事兒,大夥兒還不是心照不宣嗎?要說閒話早在你和季少爺那會兒就閒話滿天飛啦!又不是立什麼貞節牌坊!”
小云強忍着淚水,死死抓着衣角,仍是默不作聲。
“你給我聽着,如今你可是戲班子的人,都得聽我的,今兒就算綁也得把你綁去!”
看來好說歹說是躲不過了,小云抿了抿嘴脣:“我可以去……不過我要和柱子哥一塊兒去……”
“柱子?他今兒個晚上要去赴陳二奶奶的宴會!不能陪你去……”
小云這才知道原來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身不由己啊。正在遲疑着。
蔣天龍不知從哪兒湊過來,笑着說:“沒關係,我可以陪小云去。”
小云心裡雖有些不安,但是到底有個人相陪,常玉德總不會再怎麼樣。這樣想着,小云才坐上常家派來的車子,此時天色已盡黑了。
無奈的看着車窗外千篇一律的街景,小云只是想着,震鳴,你快點回來吧。我不知道自己這次如能逃脫,下次還有沒有機會,或許……
不敢再想下去。小云閉上眼睛,又開始頭疼了。
車子最終卻並沒有停在哪家餐館飯莊,而是停在一家西式酒店門前。小云遲疑着不敢下車。
“怎麼在這兒?不是說只是吃飯嗎?”
“就是這兒沒錯。”司機答道:“常少爺已經訂了餐在樓上等着您呢。”
小云無奈只得同蔣天龍一起,隨着酒店侍者來到樓上一個房間的門前。
進得房間後,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套間,裡面的房間昏昏暗暗看不清楚,外間倒是燈火通明,富麗堂皇。
坐在沙發上的,是兩個人,待轉回頭,是常玉德,另一個人竟是……
吳湘琴,仍舊是那冷冰冰的笑意,他怎麼會在這兒?班主不是說他陪着某個大官吃飯嗎?
小云正在迷惑不解,常玉德已經笑吟吟的走上前:“哈哈,小云老闆,總算是把您請來啦,來來來,請坐,待會兒我就叫樓下送餐來。”說着他伸手上來要攀小云的肩膀,小云扭身躲避開他。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小云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返身要奪路而逃。
卻不曾想,門已被關上,蔣天龍擋在面前。
“開門!讓我出去!”小云低聲道。“這飯我不吃了!”
“好不容易纔把你帶到這兒來,怎麼不吃飯就走呢?”蔣天龍笑意曖昧的說道。
常玉德則在小云身後冷笑道:“就是阿,蔣老闆,咱們是說好了的,另一半錢可要等到事成之後才能給你的。”
這一句話如同在小云的頭頂上打了一個炸雷,他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響。“你……你們,你們串通起來,把我騙到這兒的!蔣天龍……你收他的錢?你……你……把我當什麼了?”小云聲音發顫的質問道。
“哼!”蔣天龍一幅不以爲然的表情,“要不是你,戲班子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讓你稍微犧牲一下有什麼。再說了,這世上有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你……你們……卑鄙!無恥!”小云狂喊道,氣得渾身發抖。
“好了,罵夠了吧?”常玉德惡狠狠的一把抓住小云的衣領,將他死死按在牆上,力道很大,小云猝不及防,毫無掙扎逃脫的可能。
“放開我!放開……”
“我還不會那麼急着要你,我問你一句話,你給我老老實實的答,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常玉德面露陰險:“我問你,季震鳴去哪兒了?”
小云愣住了,常玉德怎麼會問起這個?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難怪震鳴臨走前不肯告訴自己他的去向,看來震鳴是有意隱瞞的。
“我不知道!”
“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你會不知道?”常玉德一隻手扣住小云的脖子,慢慢收緊,小云漸感呼吸困難,雙手下意識的緊緊抓住常玉德的手臂掙扎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季震鳴可是常家的養子阿,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小云費力的說道,眼前的一切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哼!”常玉德咬牙切齒道:“季震鳴半個月前就失蹤了,這小子陰險的很,說不定他正在什麼地方策劃着要謀奪常家的產業呢!我可不會讓他得逞!”
小云這時感到常玉德的手勁有所放鬆。
“你還是怕他!”小云冷笑着:“難怪震鳴在的時候,你從來不敢進戲園子,他一走,你就跑來糾纏……”
這句話激怒了常玉德,他臉色一變,一巴掌摑下來,小云被打得重重的摔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少說廢話!”常玉德走上前,一腳踩在小云的腿上。“季震鳴到底去了哪兒?快說!”
“不知道!不知道!”小云忍着腿上的劇痛,“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常玉德發狠似的,更加大力的踩下去,小云終於痛極慘叫起來。
這時吳湘琴款款走來,站在小云面前,冷冷的目光自上而下,小云費力的仰頭看着吳湘琴。他此時高高在上,而自己則被打下深淵,他正好可以藉機再踩上一腳,讓自己永無翻身之日了。
原來早已經身陷虎穴,再沒有逃脫的可能,他們幾個人是打算要將他生吞活剝而後快。
“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告訴常少爺吧,免得受罪。”吳湘琴聲音幽幽的說道:“你都已經和季震鳴上過牀了,他的行蹤怎會不告訴你呢?”
“你們造謠!”小云叫喊道,“我和震鳴是清白的,我們什麼都沒有!”
“哦?是嗎?”吳湘琴眯起眼睛,嘴角蕩起森森笑意。“呵呵,看來你還是清白之身嘍,這回常少爺可是撿到個大便宜。”
“那麼……”吳湘琴轉向常玉德:“在原先的數目上我們還要再加上一筆□□費才行,五千塊大洋怎麼樣?”
“未免獅子大開口了吧?”常玉德斜聹着眼睛說道。
“哎喲,就算是北京八大胡同的紅牌姑娘□□也不過這個數目,我們小云怎麼也值這個身價阿。”
“好,那就一言爲定……”
他們都在說些什麼,好像是把自己當作東西一樣賣來賣去。
“你們……你們……太卑鄙了!簡直喪盡天良!”小云忍無可忍的大喊着。
吳湘琴聞聽,緩緩俯下身來,忽然一把抓住了小云的頭髮,髮根與皮肉相連產生的激痛令小云渾身顫抖着,額頭上已經沁出涔涔的冷汗。
“你以爲自己是誰?王寶釧?立什麼貞節牌坊!”吳湘琴咬牙切齒的在小云耳邊低語着。“充其量不過是個下賤的戲子罷了,只是有錢人的玩物!”
“你我的身份是一樣的。”小云喘息着:“你這樣作賤我,也是作賤你自己,何苦來……你爲什麼……這麼恨我?”
“爲什麼?”吳湘琴低迴着,忽的手勁加重,小云頓時疼得慘叫連連。
“是啊!我恨你!恨你入骨!巴不得你死了纔好!因爲你搶走了我的戲臺、我的風光、我所有的一切,最不可饒恕的是——你還奪走了我最愛的男人!”
最愛的男人?難道是指……
“你想不到吧?就是季震鳴!我告訴你,我也曾經年輕、美麗,我也曾經和你一樣是清清白白的,他也曾經像愛你一樣的愛過我,可是當我失身之後,他就無情的拋棄了我,什麼都變了,直到你的出現……你……讓他把本應該屬於我的愛都給了你!你算什麼!一個小毛孩子……竟然讓我一敗塗地!”
吳湘琴神經質般的狂喊了一陣,眼神忽然飄遠,語氣重又變得幽幽的:“你還不知道吧?季震鳴這個人只喜歡潔白無瑕的東西,對人也是一樣,他之所以拋棄我而喜歡你,就因爲你……是清白的……只可惜啊……這份清白就快要保不住了……”
吳湘琴的眼神變得陰森可怖,小云意識到大難即將臨頭,他恐懼的拼命搖着頭哭喊着:“不……不要……不要……求求你……不可以……”
吳湘琴極其粗暴的將小云從地上拽起來,狠狠推了出去,不偏不倚的就倒在常玉德的手臂中。
“今兒晚上,小云就是你的了,隨你怎麼玩都可以!”吳湘琴帶着悽烈的笑說道。
“不要啊!不……放開我!蔣大哥,救救我!來人啊!來人……”小云哭喊着,掙扎着,拼命用手扒住門框,卻絕望的眼看着吳湘琴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扳開,最終未能逃脫的小云,被常玉德拖進了裡面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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