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觀主別有深意的彎了彎脣角,獨自吃喝了一陣,突然道:“若是小昭那混小子來接你呢?”
陸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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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在添香心頭一劃,立刻起了無盡的漣漪,一圈圈盪漾着甜與澀,對於陸昭,她想過最好的結局,遠遠一眼再不相見。可事實證明,他們的緣分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連着,似有若無,一直沒斷,又好像斷了很久。悌
想起上個月陸昭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東珠手鍊,珠子個個渾圓碩大如大拇指,戴在手腕上奢侈無比,明晃晃的張揚炫富,這樣的東西也只有他會送,而且樂此不疲,這兩年她收到的東珠不止這一串,還有翡翠、瑪瑙、琺琅、金銀飾品無數,小小的妝奩匣已經整齊的裝滿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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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從不會刻意揣摩她的喜好心思,單純的只把他認爲最好的送給她,附來的書信也無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不過是日常的瑣事隨意聊聊,這樣一個純粹簡單的男人,似乎在證明,時間距離都在改變,可他與她的感情從未陌生,一直以來,他就在她身邊。
他似乎沒變,她卻得承認自己變了,想問題再也不能隨意想想,陸昭不間斷的信與兩年不見他人,這其中所隱現的問題是什麼?問題大約與陸家興衰有直接關係,她已經不是陸家的媳婦,陸家的事不能管也不想管,而陸家二郎的事,便就成了管不了。諛
既然管不了,又何苦自尋煩惱?
添香對上老觀主探尋的目光,沉默了一陣後淡然而笑,“他來也不會單單爲了我,如果單單爲了我,他早就來了,既然無可期待,他來與不來,之於我又有什麼改變?”
“這……”老觀主一下被問住了,怔愣了半晌,嘆着氣的自斟自飲起來。
收了殘羹剩菜,添香回房洗手淨面,拔了頭上的釵,一頭烏黑的長髮傾泄而下,坐在一面小妝鏡前,絲,她此刻的思緒便也如這長髮怎麼捋都不那麼順暢。
陸昭爲何而來?難道陸家真的出事了?!
她的見的素手纖細蒼白。
想當年澹臺霽耍詐,誆她陸昭被擒,後來雖證明是澹臺霽利用她而向澹臺瀟發難,可畢竟是因陸昭而起,最後幾人均能全身而退,也算是運氣了,那時陸昭一聲不吭的就走了,這兩年與自己雖有書信往來,可他一字未提當年事,她多少心裡有點不痛快,再後來,許是經歷的多了,她看的越來越淡,把自己護的滴水不透,他不說,她不問。
就像老觀主說他要來伊娜,信中他不曾提起,也就是說此番舉動絕不是爲她而來。
“哎……”如今事事看的透徹,她卻還是會嘆氣,不是心累,好像反而是心裡缺了什麼,缺了什麼呢?
低垂眼簾看着案上的那串東珠,久久凝視,她恍然懂了。
兩年的鴻雁傳書,抵不住無依無靠侵入心裡的冷,她心裡不是缺了什麼,是堆砌了層層冰霜,時間越久,冷意越沉重。
銅鏡裡,照着她緩緩垂下的纖弱手臂,只聽一聲悶響,胭脂盒下,東珠碎成了粉沫。
添香繃着脣,一下重過一下的,砸碎了一整串東珠。
三清觀的夜比伊娜城裡更安靜,與往常想比,這種安靜不但沒能讓她平心靜氣,反而越來越煩躁,胸口堵着一口氣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今夜的月也特別的亮,屋子裡被月光浸滿,地板反出桌椅的影子,拉的長長一條一直伸向窗臺。
綃紗上一道黑影閃過,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
榻上的添香不安的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間好像聞到一股低劣香粉的味道,很刺鼻,她不由打了個噴嚏,習慣性的捂住口鼻,皺着眉頭坐起身張望,月色好的能將不大的地方照的很清楚,這麼一扭頭髮現窗戶開了一條縫。
趿拉着鞋過去,迎着月色,她乾脆將窗戶整扇推開,頭上是一盤圓月,邊緣細微的缺失,今日是十三,也就兩天又到月中了。
“別過來……!”窗子對着的是後山,山中密林就在不遠處,彷彿一團暗黑的墨跡氤氳開來,就在那深處,倏然傳來一聲喘息不勻的驚呼。
添香嚇了一跳,先是愣在原地,隨即好像明白髮生什麼事,她一轉身把短靴套上腳,便從窗口縱了出去,順着聲音來源跟了出去。
月色透過茂密的樹葉灑向林中,灌木叢像高深不一的河道,一道道被月光照的暗影浮在其中,她一開始狂奔至此,越往裡走速度越不敢過快,行動慢下來,她彎腰抽出小腿上綁着的長匕,警惕的看向四周,剛纔徘徊在耳中低喘的驚呼夢魘般chan 繞在心頭,那是誰的聲音?如此熟悉。
這聲音似幾年沒聽到,越是着急越想不起來。
“啊!”又是一聲驚叫,急促而微弱。
添香的身子立時轉到一側,確定方向撲了進去,她急切的撥開厚重的草叢,還沒看清什麼,便是一道寒光快似閃電的晃過她眼底,她來不及出出驚呼的嘴,可就在這一剎那,另一道寒若冰霜的兵刃以更快的速度搪住了黑衣人的刀。
“還不快走!”
添香怔愣的功夫,發現又出現一名黑衣人,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人身體線條過於纖秀,拿劍的動作也很柔美,若不是他剛纔低吼了一聲,她一定會以爲他是女人。
容不得她有時間胡猜,就見地上趴着的人正撐掌艱難爬的起來,那人明顯體力不支,搖晃間,手臂滲出血跡,嘀嗒在地上,同樣是個細瘦的身材,站起身後用另一隻手捂住了傷口,側身左右看了眼,突然他僵住了腿腳,那姿勢十分詭異。
添香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不由的也是一驚,草叢後又跳出兩名黑衣人,刀光寒寒,顯然是沒打算放過他。
男人捂着一側臂膀向後挪着步子,後脊樑與幫着他脫險的黑衣人靠在了一處,兩人面對這樣的局面,一個懊惱驟怒,一個卻顯出心灰意冷之態。
就聽那個拿劍的人低問,“你到底拿了他們什麼?”
“那是我的,他們纔是賊!”受傷的男人嘶啞的低喊回去,看他緊繃的身體似用盡了全力,可發出的聲音卻很小。
這兩人一開口,添香整個人都僵住了,好半天腦子轉不過來,怎麼會是他們倆?爲何一起出現在三清觀?
“錚……”密林中,再次的刀刃相碰,那種割開血肉的特有聲音驚醒了她,再看,三個黑衣人已經把兩人分開,搏殺間,招招刺向死穴。
她怎麼也沒猜到陸喬會來三清觀,而且看起來武藝很是精湛,更難以置信的是,失蹤多年的瑾樂突然出現,躲閃騰挪間顯現也是會一些功夫。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添香的眼前一下浮現出各種各樣的謎團。
“砰!”瑾樂倒地,黑衣人似沒打算殺他,擼着他的手臂要將他拖走,那邊陸喬一對二,匆忙中招數有些亂。
添香再怎麼冷靜也跟着慌了神,當年瑾樂下藥給自己,這麼多年一直以爲那藥是致使失去孩子和讓自己宮寒的罪魁禍首,可老觀主說自己身體無礙,既然身體無礙,何以孩子會死?這一切的一切突然像幻燈片在腦子裡閃過,又快又急,好像有什麼東西模糊了雙眼,只差一步,她就抓住了事實的真相。
深深的看了眼左右防守不得抽身的陸喬,一咬牙,低轉身子向着預備拖走瑾樂的黑衣人捱過去,黑衣人動作很專業,再一下擊昏瑾樂就能扛着離開,就在這時,添香雙匕過去,黑衣人反應身後有人,仍舊沒躲過一隻腳被鋒利的刀刃割斷筋脈,另一條腿也落了一道口子。
她有些吃驚,自己攻其不備竟然也沒做到完美,還讓他有反應的躲開?原來這就是高手!
高手絕對沒料到瑾樂還有同夥在這兒,腳筋被毀使得他站不穩身子,只靠一隻傷腿獨立,手不得不扶着旁邊的一棵樹。
添香第一次傷人,抑制不住的心跳加快,咬着脣與這人對峙般的面對面站着,而地上的瑾樂慢騰騰的仰頭看了一眼,都怪今晚月色太好,只一眼他就認出了添香,驚訝出聲,“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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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sorry啊!十一長假,我以爲我不會斷更,沒想到有朋友來我家這兒玩,前兩日都在招待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