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踏入鑄劍山莊大門的時候,寒筱只覺得這裡氣派巍峨,十分莊嚴肅穆。
早早等候在山莊門口的小青見到阿狸回來,立即衝過來一個熊抱。
“阿狸,你可總算回來了!”
要知道她們自從品劍大會一別,已經有許久未曾見面了。昨日收到火芷師叔的飛鴿傳書,着實讓她高興了一番。於是乎,今日一大早便早早地守在了這裡。
“咦,你家師父呢?”
小青探頭向四周望了望,她明明看到師叔的書信中提到阿狸會將她失散多年的師父一併接回來,可是如今……阿狸的身邊,除了一位貌美的年輕公子以外,便再無他人了。
“莫非……”
小青睜大了眼,打量着阿狸身後的人兒。寒筱注意到小青疑惑的目光,眨了眨眼,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於是乎,小青的臉瞬間紅透了。
“小青姐,這便是我師父。”
“啊?”
小青傻眼。
爲何,阿狸的師父,和她想象中嚴肅古板的樣子完全不同呢?她看了看寒筱,又看了看自己身邊面無表情的阿狸。如阿狸師父這樣一個溫軟而明媚的人兒,是如何把阿狸那傢伙培養成現在這般不苟言笑的死樣子的?
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搞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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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芷爲寒筱安排的住處十分清幽雅緻,阿狸看在眼裡,只覺得心中一陣溫暖。
將阿狸家師父安頓好之後,正巧有鑄劍弟子來找小青,說是莊中有事需要處理。小青雖原本打算與阿狸多呆一會兒,奈何事情緊急,她便只好依依不捨地離了開去。
寒筱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在屋子裡東瞧西看。阿狸默不作聲,視線卻一直緊緊跟隨。
“師父對這裡可還滿意?”
阿狸體貼地問着。
寒筱聞言點點頭,而後彷彿又想到了什麼。
“那阿狸平日住在哪裡呢?”
“我與小青姐一起住在鑄劍弟子的房舍裡。”
“那離這裡遠不遠?”
“……應該……不算太近吧……”
阿狸摸了摸臉,暗暗計算着從自己住處到這裡的距離。依照鑄劍山莊的門規,鑄劍弟子潛心修煉,是不能受到外界干擾的。因此,鑄劍弟子的房舍與練功場,都有他們獨立的位置。這些年來,阿狸雖一直沒有正式加入鑄劍山莊,日常的行爲和安排,卻與莊內弟子無異。想到這裡,阿狸不由有些擔心。師父獨自一人生活在這裡,也會覺得孤獨吧。
“阿狸會經常來看師父的。”
阿狸輕聲說着。
寒筱聽了阿狸的話,眸光不由亮了起來。
阿狸將師父的神情看在眼裡,一陣若有所思。果然,師父還是會孤獨的吧……
一連幾日,除了夜裡休息的其他時間裡,阿狸幾乎都是呆在自家師父的清風齋。
“阿狸,今日也不用去練功場嗎?”
寒筱看着在自己房裡悠然自在的自家徒弟,有些疑惑地問着。
阿狸聞言擡起頭,一雙血眸清亮溫和,眨了眨,卻沒有直接回答寒筱的問題。
“師父不喜歡阿狸在這裡嗎?”
阿狸鼓起了臉,白皙的皮膚透着微粉,做賭氣狀。
寒筱看着自家小別扭又犯彆扭了,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
“師父自然希望阿狸能夠陪在師父身邊,只是,若是耽誤了阿狸練武,師父會自責的。”
阿狸早知道師父是在關心自己,不過如今親耳聽到,還是不由自主微微勾起了脣角。
溫暖的日光照進屋子裡,變成樹葉留下的光斑。空氣中帶着淡淡的馨香,有一些,是來自師父的。時光彷彿回到了小時候,阿狸深深地嗅着那熟悉的氣息,像怎麼呆也呆不夠似的。
“師父再留阿狸兩日吧,等到祖母回來,恐怕我就沒有這麼清閒了……”
阿狸賴在自家師父的牀上,看着不遠處的那一襲單薄身影精心地侍弄着矮桌上的那一盆水吊木蘭。師父的身上依舊穿着一件半舊的白衣,柔軟的面料,給人一種隨和溫順的感覺。
“師父,櫃子裡明明有許多新衣,爲何還要穿這些舊的呢?”
寒筱聞言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櫃中嶄新的衣裳。那些衣服雖然華美,卻並非他所喜歡的。
“師父覺得這些衣服就已經很好了。阿狸覺得呢?”
“嗯……”
阿狸想了想,而後臉上慢慢泛起了一絲紅光。
“我也不希望師父穿成那樣,因爲那樣的話,便會有更多女子來和我搶師父了。”
阿狸說着,眼波往院外一掃,便看到正有年輕的鑄劍弟子徘徊在不遠處。她已經記不清這是今早上第幾批人了。自家師父啊,還真是藏也藏不住……以後,可是要小心保護好才行。
阿狸正思量着,不期然轉過頭,正看到自家師父促狹的目光。
“阿狸剛剛說的什麼?”
寒筱歪着頭。
阿狸一怔,這纔想到自己剛剛太過入神,竟然把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熱。於是只得尷尬地乾咳了兩聲:
“我的意思是說,門外那羣人真是無禮……擾了師父休息……”
“咦,爲何師父聞到了好大的醋味,是誰打翻了醋罈子了?”
寒筱只當是自家徒弟撒嬌,吃吃地笑着。隨後又拿起剪刀,悠然地修剪着面前的植物。木蘭碧綠的葉子襯得他的膚色更加的白皙,薄脣輕彎,墨色的長髮隨意地披散着,神情溫軟而隨和。偶爾擡起頭,那一雙好看的丹鳳眼眸便會帶着笑意看着窩在牀上難得臉紅的自家小別扭。
阿狸忐忑了許久,才確定師父其實沒有往自己心虛的那個地方想。然而安心之後,隨帶着又有幾分失落。她偷偷打量着自家師父的臉龐,不得不承認,即便只是穿着最樸素的衣衫,她家師父,依舊很美……那一種美,是可以緩緩流入人心底最深處的。
“師父……”
“嗯?”
“……沒什麼……阿狸只是想說,師父如今的樣子,已經很美了……”
阿狸低着頭,避開了自家師父的目光,也遮蓋住了那一雙血眸中異樣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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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阿狸所言,兩日之後,鑄劍莊主火宵與大弟子火芷外出歸來。
這一次,火宵似是在歸途上感染了風寒,因此一回到山莊之中,火芷便急急忙忙請來了郎中。
待到火宵將藥服下,火芷才微微放心。
臥房中藥香嫋嫋,火宵側臥在牀榻之上,神情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忽然開口。
“阿芷,這幾日我一直在想,應該是時候爲鑄劍山莊選一位少莊主了……”
火芷本正準備端着空藥碗出門,聽了莊主的話,身形不由微微一頓。她心中明白,自家這個孃親一向裡是不服老的。若非這次的風寒來得又急又重,她恐怕依舊不會在意自己的年齡。而如今,既然莊主能夠主動開口,那麼,她的心中一定已經有了打算。
“莊主心中,是否已經有了適合的人選?”
火芷的聲音落在空氣中,卻久久沒有得到迴應。
不知過了多久,纔看到火宵無聲點了點頭。
火芷見狀,心不禁微微一沉。
如今鑄劍山莊的小輩弟子中,只有火溪和阿狸的武功最爲精進,悟性也最高。雖然火溪在不久前的品劍大會上風頭不及阿狸,可她畢竟是鑄劍山莊的正式弟子。相比之下,她家阿狸……火芷輕嘆,時至今日,鑄劍山莊始終未曾承認火狸的血統,也從未承認她是鑄劍弟子。火芷自然明白,雖然時隔多年,但是火蓮的叛離給鑄劍山莊帶來的打擊依舊令衆人心有餘悸。所以阿狸即便再出色,卻依舊無法擺脫她的身世。
火芷想到這裡,雖然心中爲阿狸不甘,卻也明白這其中的苦衷。更何況,火宵與阿狸相互之間的關係,一直不算融洽……
在一番思量之後,火芷不得不正視自己心中的結論。
“莊主心中的人選,可是火溪?”
“火溪天資聰慧,確是可塑之才。加之她對鑄劍山莊忠心耿耿……”
火宵說到這裡,似乎有些疲憊,揉了揉眉骨,才又接着開口:
“只是,阿溪的性子不夠沉穩,爭強好勝,不能容人。恐怕,難以令山莊有更大發展。”
火芷聞言一怔。
“那莊主的意思……”
“不論是從天資還是從處事之法,阿狸那孩子都比阿溪更勝一籌。加之在不久前的品劍大會,小小年紀已在江湖上有了聲望。只是……阿狸天生叛逆,又因其爹親的事情對鑄劍山莊心存芥蒂。這兩相一比較,卻也是難分伯仲……”
火芷將話聽到此處,早已明白莊主話中之意。原來,阿狸這幾年的成長,莊主雖未言明,卻一直看在眼裡……可是,她依舊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便只得等待莊主的後話。
“既然難分伯仲,不如你我就賭一把,讓老天作出決定。從明日起,我會親自教她二人鐵蘭劍法。以半月爲限,誰能在規定時期內將這劍法融會貫通,便是下一任少莊主的人選。”
“鐵蘭劍法?”
火芷一驚,不由脫口而出。要知道鐵蘭劍法,乃是鑄劍莊主的看家劍法,向來只傳給鑄劍山莊的莊主人選。而爲了保證鑄劍內部的穩定,每一代,也僅有一人能夠掌握此劍法。而這一次,一向刻板的孃親竟然會打破慣例……
火芷想到這裡,心中那隱隱的不安卻越發明顯,直叫她從頭到腳一陣森冷。
她猛然看向火宵的神色,不出所料地在那一雙血眸中只看到一片深沉與冰冷……
阿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