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火狸本人, 如今在何處呢?
銀月如鉤,掛在天際。落了葉的樹枝被撒上淡淡的銀光,像是薄薄的雪。
忽而一道人影略過, 樹枝被壓彎後, 又迅速彈起, 銀光恍惚。
寒筱沐浴後, 換了新的白色裡衣。髮梢還有些微溼, 柔亮地帶着些墨綠的色澤,像是春日古樹的葉。
今日似乎是莊主的壽宴,阿狸爲這件事已經忙了很多天, 所以,如今該是最忙的時候吧?
寒筱決定今日要早些休息, 然後, 明日早些起來, 用新採的蓮子做些蓮子桂花糕給阿狸吃。
寒筱正盤算着,忽而聽到門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像是腳步聲。於是他打開門,便看到了門外微醺的少女。
少女血色的眼眸中還映着星光,像是火海上零星跳躍的光點。
“師父。”
阿狸軟綿綿地喚着,發上沾了些夜間的露水,和自己的一樣, 帶着些溼潤的光澤。
“今日, 不是應該很忙嗎?”
寒筱問。
“是的, 不過師父, 阿狸已經喝醉了啊……”
阿狸眯着一雙狐狸眼開始耍賴, 直直就往自家師父的懷裡撲去。
“好重……”
寒筱被自家徒弟壓得連連後退,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好幾次他都以爲自己會摔到地上, 可是很奇怪地,懷中這個傢伙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會適時地撐住自己。直到最後,寒筱狼狽地絆到了牀前的踏板,不偏不倚地摔到了牀上。
身體陷入柔軟的牀中,剛剛鋪好的被子被壓得發皺。
阿狸動作敏捷地側了下身,而後,不等得寒筱起來,就又軟綿綿壓到了師父身上。
“阿狸,你真的好重……”
寒筱低呼一聲,微溼的髮絲鋪了滿牀,像是烏黑的瀑布。牀邊的幔帳搖啊搖,而後,輕紗慢慢落了下來。
“師父好香。”
正在耍賴的小狐狸並不打算起身,而是將頭埋到師父的頸窩裡。
寒筱不敢動了,臉頰開始發燙,手指都在發抖,卻沒有反抗。
鼻尖是少女身上淡淡的酒香,他張了張口,卻並沒有說什麼。只靜靜地,任自家寶貝徒弟蹭啊蹭。
今日門外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家在議論着莊主的酒宴,當然,也會議論一些其他的事情。於是,寒筱聽到了一個消息,是關於他家徒弟的消息。
這個消息他早該知道,可是阿狸卻一直在有意瞞着,瞞得滴水不漏。
事關阿狸與火宵的約定,娶夫的約定,期限就在今日。
可是,這麼重要的事,阿狸卻從未向自己提過一個字。
於是寒筱在屋中失魂落魄地呆坐了一整日,直到不久之前,才忽然想通。
他是阿狸的師父……
不論兩個人如何互相傾心,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他們可以在一起,卻永遠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像如今,阿狸在晚宴間偷偷跑來,是因爲思念着自己。
阿狸在思念着自己,這就夠了。
即便如今這個樣子,兩個人更像是在偷情……
寒筱閉上眼睛,長長的眼睫微微顫抖,而後,再慢慢睜開,眼中就又染上了溫軟的笑意。而自己懷中的某人一直狐狸般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像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
“師父,阿狸今日很開心。”
阿狸用鼻尖蹭着師父的脖頸,輕嗅着他身上令人着迷的香氣。
“酒宴很好,事情進展得很順利,我就快要實現自己的願望了。”
自家徒弟似乎是真的很開心的,一雙血色的眼眸,流動着不同以往的神采。
寒筱一直靜靜聽着,偶爾會點點頭,會笑,都是無聲的,阿狸看不到。
阿狸黏着自家寶貝師父,說着說着,到底是年輕氣盛,手便又開始不安分起來。修長的手指逡巡着,似是想要去挑開師父的衣帶,卻又拼命忍耐着。最終,還是停了停,繼而泄憤似的咬上師父柔軟的香脣。
寒筱眯着眼,長長吐出一口氣。儘管努力放鬆着,卻還是紅了臉頰。
“師父今日很乖。”
又一個長吻過後,阿狸舔舔脣,似是覺得十分滿足了。
寒筱沒有說話,只是脖子微微後仰,身子往前傾,像是邀請。
微弱的燭光透過紗幔照進來,頸項半遮半露,燭光下的肌膚白皙刺目。
阿狸呼吸一滯,又咬了咬脣。
“師父……”
寒筱聞聲身體輕輕震了一下,手指慢慢插入面前少女烏黑的秀髮。
視線被擋住,滿眼都是黑色的發。
不過多時,寒筱忽而連耳尖都變得羞紅。掙扎地動了動,不知道阿狸對他做了什麼。
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便越發覺得誘人。求而不得的滋味,當真是抓心撓肺。
寒筱知道自家徒弟早就有了欲+望,只是一直顧及着什麼不肯再往下做。就像上一次,明明憋得眼睛都紅了,也只是輕柔地幫他釋放。然後輕聲地安撫着,說這樣,到真正那一天的時候,疼痛會輕一些的。
阿狸看不得師父受苦。
寒筱一直隱隱覺得,阿狸所有的剋制忍耐,都是在等待着一個時機。如今,時機未到。所以他這個固執的寶貝徒弟,即便忍到發瘋,也不會對自己做到那一步。
寒筱並非猜不透阿狸的心思,事實上,他自己何嘗不希望兩個人能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待到洞房花燭,再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全都交給阿狸,自然要比這樣不明不白的好。
可是,寒筱明白……
太難了。
他心中清楚,鑄劍山莊是何等門規森嚴的地方。也清楚,他家阿狸是被寄予了厚望,將來要堪當重任的。
可她倘若一意孤行,非要娶了自己的師父,必定會成爲衆人眼中的笑柄。更何況,她和自己祖母的關係,纔剛剛有所緩和……
他捨不得那般難爲他家阿狸。
所以,就在不久之前,寒筱已經想清楚了。
反正,他已經決定不會再離開阿狸。而那些世俗之事,他本就不甚放在心上的。
如此,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寒筱把心一橫:
“其實,師父不是很怕痛的。你,你莫要忍得那般辛苦了……”
寒筱在少女的耳邊輕喃,而後,感到面前的人兒忽然僵直了身體。
“師父?”
阿狸擡起頭,眼中是拼命隱忍的火焰。彷彿稍有鬆懈,便會有一條火龍衝出來,燒燬她所有的理智。
就連阿狸自己都沒有把握,衝動之下的自己,到底會做出什麼事來。
寒筱沒有再解釋什麼,只是顫抖着手,伸去解阿狸的外衣。可是手在發抖,沒有了力氣,解了許久依然解不開。
“師父……”
阿狸氣息更加不穩。她使勁閉了閉眼睛,試圖讓自己冷靜,可是沒用,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崩不住了。
自己最心愛的人,此時就在自己的懷裡,笨拙地想要解開自己的衣服,想要與自己做她天天做夢都想做的事。
“師父,你……”
阿狸堪堪保持着理智,生怕一念之差,便會傷到心尖尖上的人兒。
寒筱沒有回答,只依舊固執地和阿狸的衣服較勁。可越是着急,越是解不開。最後,寒筱輕輕呼了口氣:
“連件衣服都要欺負我麼?”
阿狸聞言低笑,覺得這樣的師父實在可愛。
“師父,阿狸還忍得住。等阿狸將一切料理妥當,到時候,才能不委屈了師父啊。”
寒筱聞言,心中一痛。
“你忍得住,不代表師父也,也忍得住……師父,年紀大了,不想再等了……”
寒筱本想說得雲淡風輕,奈何喉間一哽,說不下去了。他本就不是一個藏得住心思的人,如今面對着自家徒弟,更是藏也藏不住,滿心只想着今日就今日了,總比等到明天,阿狸定了親,到那個時候,阿狸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寒筱想到這裡,復又去扯阿狸的衣服,扯不動,便又開始解自己的衣服,這一次不再羞澀,更像是豁出去了。
阿狸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
“師父,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阿狸,想和阿狸,和阿狸……”
寒筱說不出口,只頓了頓,將頭別向一邊,臉上燒紅。
阿狸扳過師父別向一邊的頭,可是師父閉着眼睛,眼眶微紅。
“師父?”
阿狸終於發覺了今日到底哪裡不對了。
“師父,睜開眼睛,看着我。”
阿狸的聲音因爲不確定而變得有些焦急。
寒筱聞言再一次別過頭,眼眶更紅了些。
阿狸頓住,不知所措。
“師父,睜開眼睛看着我。阿狸求你……”
低聲的乞求。
寒筱深深地吸氣,吸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
眼中沒有淚,卻紅得讓人心疼。
阿狸像被電了一下,心間刺痛。
“對不起師父,是阿狸太心急,今日藉着酒勁,昏了頭了……阿狸不該欺負師父的……”
她看着身下人兒單薄的身體,鬆了手,替他裹上衣服。
寒筱茫然地看着她。
“不,我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我們,我們可以……”
話語在看到阿狸清明焦急的眼神之後,變得無法再繼續。
“我是說,沒有關係,我是你的師父啊……不是普通的那些少年,即便做了什麼,也是不會逼迫你負責任的,從來都沒有……所以,你不必有所顧慮……”
寒筱語無倫次地說着,到最後,似乎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他的心很亂,不論怎樣說,都覺得是口是心非。
他覺得自己的情緒像是無理取鬧。於是,掙扎了一會兒,便沉默下來。
阿狸更是如墜雲裡,停頓了許久,纔有了一些預感。
“師父,可是聽人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