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着自家師父乖乖地吃了飯,然後又不情不願地躺在牀上蓋好被子,阿狸坐在牀榻邊,看着師父蜷縮在被子裡,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她。
“阿狸,你不要睡嗎?”
“阿狸等師父睡着了再去睡。”
“阿狸可是會要像小時候那般和師父睡在一起?”
“師父……阿狸長大了,不能再和師父一起睡了……”
阿狸幽幽地說着,其實心中怎會沒有那麼幾分心馳神往?然而看着自家師父那一雙單純無害的丹鳳眼眸中流露出的點點失望,心中那一份暗暗的欣喜又是什麼?
師父便是師父,阿狸在心中告誡自己。
即便此時窩在被子裡的師父,看起來是那般誘人……
阿狸猛搖了搖頭,剋制住心中那種不安的衝動。
她一定……是最近在瓊山裡吃了太多補品,所以纔會……
正當阿狸糾結躊躇之時,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名小童的聲音:
“火姑娘可在此處?掌門讓我來通知你,說鑄劍山莊的書信已經到了……”
阿狸聞言,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鑄劍山莊這一次並沒有單獨飛鴿傳書給阿狸,而是鄭重其事地派人將書信親自送到逍遙掌門手中。足可見鑄劍山莊對此次行動的重視。
逍遙掌門遠遠地看着那風姿卓絕的少女走入清風堂,立即和顏悅色地一笑。
“火莊主已來信表態,鑄劍山莊必會全力支持各大門派聯合剿滅屠冥教一事。這還要多虧了賢侄孫女在其中盡力周旋啊。”
“掌門過獎,這本是火狸分內之事。”
阿狸抱拳,答得一板一眼。於是乎逍遙掌門便更加中意於面前這個稚氣未脫卻已成熟穩重的少女。
“既然鑄劍山莊也會參與滅教一事,那麼此次行動必將如虎添翼。阿狸,你暫且在本派中修養幾日,待到我與火莊主以及其他幾個門派將行動計策斟酌細緻,咱們便要向那屠冥老巢進發了。”
說到此處,逍遙掌門似又想到了什麼,於是關切地問道:
“阿狸,我見你今日臉色不太好,可是身上的傷還未及痊癒?”
“承蒙掌門掛心,傷勢已經無礙了。”
“那……可是在瓊山中住得不習慣?”
“並非住得不習慣。”
“那便好。”
逍遙掌門聽到這裡才終於放心,要知道如今眼前的少女,很有可能會是自家門派迅速發展的最好契機。不過阿狸心中卻並不在意這些,得了這個空隙,便連忙告辭離去。
白天一日無事,到了夜裡,阿狸便又開始失眠。
想起今日早些對師父叮囑的事項,阿狸起身,向着師父的房舍走去。
只是……要去瞧一瞧師父的門窗可否有關好而已……
阿狸心中暗暗想着。
找到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後,阿狸覺得自己糾結的心緒終於得到了幾分緩解。
而對於自家徒弟說過的話,寒筱還是會乖乖聽從的。於是當阿狸夜裡過來檢查的時候,自家師父早已乖乖將門窗關好。
阿狸看着師父緊閉的門窗,在放心滿意的同時,心中未免帶了幾分失落。
想要回房去休息,可是卻又有些不甘心,於是便乾脆又坐到了昨夜坐過的那塊石頭上。
夜空浩淼,繁星閃爍。阿狸靜靜地坐在這裡,睏意也不知不覺飄了過來。
“箏叔叔不是說過麼,夜裡貪涼睡在外面,轉日早晨可是會嘴歪眼斜的。”
夜色中,一個悠悠的聲音從阿狸身後傳了過來。阿狸警覺地轉身,見到身後那正在偷笑着的少女。阿狸看着慕容念那一雙綺麗的冰眸,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幾分心虛來。
“這麼晚了,出來散心?”
慕容念坐到阿狸身邊,一起擡頭看着星空。
“有些睡不着而已。”
阿狸悶悶地說着。
“因爲什麼呢?”
“……”
慕容念見阿狸忽而沉默了下來,一雙血色的眸子裡夾雜着某些她看不太懂的複雜情緒。她自然很熟悉阿狸的脾氣,這個悶騷的傢伙,有什麼事情都只喜歡悶在心裡。於是慕容念也不再追問,只是靜靜地坐在阿狸身邊。
“你呢?爲何會半夜裡出來?”
過了許久,阿狸才又開口。
慕容念聞言將手枕到腦後,神情悠然。
“自然……是思念心上人嘍~”
“那你的心上人是誰?”
“自然是我家箏兒。”
“……箏叔叔若是聽到你這般稱呼他,一定會打斷你的腿……”
阿狸看着慕容念一臉不正經的樣子,也懶得聽她胡鬧。阿狸還記得慕容念自小便離開了隱居的父母,被離殤宮的箏公子帶到宮中去撫養。因此,阿唸對於箏叔叔的感情,甚至早已超越了自家爹孃。也是由於這個原因,阿狸對於慕容念平日裡掛在嘴邊的那些關於她家箏叔叔的話,早已見怪不怪。
“你來瓊山,可是有何要事?”
“若我說我是來看你熱鬧的,你可會相信?”
慕容念將頭伸過來,眨巴着眼睛看着阿狸。於是乎,她看到阿狸的臉頰竟會慢慢泛起一絲絲潮紅。
“我有什麼熱鬧好瞧……”
慕容念很少會看到阿狸難爲情的樣子,這個傢伙,總是整日一副面無表情的面癱臉。所以如今看到這樣的阿狸,慕容念便覺得越發有趣。
“阿狸啊,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慕容念攬起阿狸的肩,果見手中的肩膀猛然一僵。
這麼看來,自己是猜對了?誰會想到,這個木頭般不解風情的阿狸,竟也會有春心萌動的時候。
“這有何不好開口的?我們阿狸,要樣貌有樣貌,要武功有武功,任憑看上哪家的小公子,人家必定會樂顛顛地將自家兒子送上門來的。不過我看你如今這般哭喪的樣子,想必你心中的那個人,並不是涼秋公子吧?”
看着慕容念一臉八卦的樣子,阿狸只恨不得在她身上劈下一掌。
“你離開離殤宮,到底所謂何事?”
“你覺得我可會告訴你?”
“那便是因爲惹惱了箏叔叔,被趕出來了。”
阿狸見慕容念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必是猜對了。依着阿念這般任性放蕩的性子,也難爲了箏叔叔能夠將她養這樣大還沒一掌將她拍死。
“箏叔叔嫌棄我。”
慕容念哀怨地說着。
“我也嫌棄你。”
阿狸恢復面無表情。
當日聽聞離殤宮少宮主會因爲過於操勞而臥病在牀的時候,阿狸便已隱隱有所覺悟。阿念那個傢伙,必定是拋下繁重的宮中事務,自己不知溜到哪裡風流快活去了。
“喂,你莫要將話題轉開。你還未說,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並非是有什麼心上人……”
阿狸悶悶地說着。
“只是心情有些煩躁罷了。”
“人生苦短,許多事情,你不勇敢去做,將來必定是會後悔的。所以與其這樣躊躇煩惱,不如放手一搏。”
慕容念拍拍阿狸的肩,說得老氣橫秋。
“阿念,恐怕我終其一生,也無法變得像你這般瀟灑了。”
阿狸說到這裡,忽然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於是她轉過頭,睨着身旁的傢伙。
“如此晚的夜裡,你來我家師父房前做什麼?”
慕容念看着阿狸充滿警覺的眼神,嘿嘿乾笑兩聲。
“自然……是過來看看你的……”
當然,對於慕容唸的這種回答,阿狸連半個字都不會相信。
“那你如何會知道我在這裡?”
“自然是……心心相惜?”
慕容念說着,身形一閃,已消失在夜色當中。不知怎的,自今日以來,她便越發覺得阿狸看待自己的眼中,總是充滿殺氣……
慕容念在房檐上縱躍着,忽而覺得脊背有些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