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不肯放過我
鍾楚博隨手摺斷墳前的一根樹枝,猛一揚手抽在墓碑上,凜凜地喝:“誰敢?!”
我彷彿聽到一聲呻吟,那是許弄琴的鬼魂憤怒的呻吟。我知道她在憤怒,不錯,她怕鍾楚博,拿他無可奈何,可是她不怕我,所以追着我不放,把她所有的怨憤都發泄在我身上。
“鍾楚博,住手!”我已經再也支持不住,“放開我,讓我走,我要離開這裡。”
“不許走!”他將我推得背部緊貼在松樹上,避無可避,然後,一座山似壓下來。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流下淚來。在這寂寥無人的墓園裡,便是呼救,也只有鬼魂們聽到。被一個鬼追得那樣慘已經讓我心力憔悴,可是現在知道,人的可怕還遠遠在鬼魂之上。許弄琴和鍾楚博這對夫妻,真是天生地設的一對,雖是生爲怨偶,卻一樣地偏執而霸道,便是幽冥異路,也同心同德,齊齊地追着我不放。可是,爲什麼?我到底與他夫婦有何冤仇,爲什麼他們一生一死,個個都不肯放過我?
不知過了多久,奇怪的是鍾楚博並沒有採取進一步的行動。我睜開眼睛,看到他專注而奇異的神情,有一抹明顯的感動和震撼。當與我目光相投,他忽然嘆息了:“盧琛兒,你……唉,我送你回家吧。”
“不,請送我到水無憂。”
我沒想到會在“水無憂”遇到以然。
而更意外的,是桃樂妃也在。看到我,她臉上有一抹明顯的尷尬:“琛兒,你也來了。我正跟柯先生商量伴娘禮服的事兒呢。”
“哦,你們談。”我木然地說,腦子裡空空地一無所思。
桃樂妃顯然誤會了我的冷淡,態度更加拘束:“不不,已經談完了,我還有事,你們坐,我先走了。”
我順從地在她剛剛讓出的座位上坐下了,甚至不知道跟她道一聲“再會”。
而自始至終,以然一言不發,直到看着桃樂妃走遠,才冷冷問:“你見過鍾楚博了?怎麼不請他一起進來坐坐?”
“你怎麼知道我見過他?”話一問出口,我便知道自己有多麼笨了,因爲“松風”的窗口剛好對着街道,他自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鍾楚博的“奔馳”在門口停下並重新駛遠。我本來滿腹委屈,想向他投訴鍾楚博對我的侵犯,可是聽到他語氣不善,知道他已經起了疑心,說實話只能火上澆油,把事情攪得一團糟。只得嚥下所有的辛酸,只疲憊地說:“以然,你肯不肯相信,我和鍾楚博,只是巧遇?”
“巧遇?真是太巧了一點!”柯以然冷笑,“桃樂妃說,你一聽到鍾楚博的名字就失態,口口聲聲說再也不想踏進是非地,可是另一面,你又偷偷和他私會!”
“什麼叫私會?”我也惱了,“你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我還沒有嫁給你,你無權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
“好,那我們換一種語氣。我很願意相信你和鍾楚博之間什麼事也沒有,可是,你可不可以誠實地告訴我,許弄琴出事的那個下午,你們到底爲什麼會跑到海灘公園去?”
“是他把車開到那裡的,我在車上睡着了……”我停住,知道無論如何說不清楚了,越解釋越曖昧,而且屈辱。淚水涌上來,我心中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悲哀,清楚地看到我同以然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可是無能爲力。“以然,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能這樣審我。”
“是你自己無言以對了吧?”
“好,就當是我心虛吧。既然我們之間缺乏最起碼的信任,婚姻已經沒有意義,我們結束了。”我站起來,轉身欲去。
以然叫住我:“等一等。你總是這樣,一言不和,說走就走,一點誠意都沒有。既然你對我這樣沒誠意,那麼婚姻的確也沒什麼意義了。盧琛兒,請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走出這一步。如果你走了,我們就真的完了。”
我聽到有一種破碎的聲音發自胸膛之內,完了,我們真的完了。以然,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多麼不願意結束,我獨自在無助和恐懼中苦苦掙扎,多麼希望你能拉我一把。可是,爲什麼要懷疑我,放棄我?如果連你也離開我,我就真的一無所有,甚至了無生趣了呀!以然,爲什麼不留住我,卻要逼我做出選擇?如果走出這一步,我們就真的完了。
不,我不想完,可是,在這樣的冷漠和盛氣凌人之下,我又如何能夠留下?愛情對我是生命中最尊貴的,可是自尊,卻甚於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