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複雜的故事
鍾楚博笑着向小姐們點頭,他高大的身材與茶館小巧精緻的裝修風格頗不協調,使我有種莫名的壓抑。可是他的態度卻很放鬆很自然,而且奇就奇在他與無憂居然也是識得的,熟絡地招呼:“自打你開了茶館,就同老朋友疏遠了,其實,我可以幫你聯絡幾個免費廣告嘛,怎麼,瞧不起?”
無憂微笑:“哪裡。有時間來喝茶,我給你打八折。”
“我這種粗人,哪裡懂得喝茶?喝酒還差不多。”鍾楚博說着,還是坐了下來。
我驚訝:“你們認識?”
無憂淡淡地說:“以前我在報社做記者的時候,曾委託鍾先生承攬過幾版廣告。”但是她的眼底,卻分明有些什麼比合作廣告更復雜的故事。
茶過三巡,鍾楚博親手替我斟滿一杯,催促說:“喝完這一杯,我們也該走了,談點正事去。”一邊回頭問無憂,“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整。”無憂低頭看錶,她的態度本來一直很淡,這時候卻出言挽留說:“有什麼話,不可以在這裡談麼?我怕以然等下會來這裡接琛兒,或者,先打個電話通知他?”
我略覺詫異,無憂不是多事的人,可是今天似乎有點反常,很不放心的樣子。她那種神情,彷彿在有意提醒什麼,她在擔心什麼?有什麼是她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呢?
無憂的態度影響了我,當車子駛上濱海路,我有些不客氣地問鍾楚博:“這麼急找我出來,什麼事?”
“有些賬目上的細節財務說你知道……”
可是我已經聽不清他下面的話。
忽然有種極濃的倦意襲來,我睡着了。
夢裡有纏綿的槐花香,把我帶回遙遠的童年,那時每到春天,我都會採來最新鮮乾淨的槐花,交給媽媽兌在上等麪粉裡做槐花饅頭……
直到手機鈴聲把我吵醒,我的舌頭上還依稀留着槐花的芬芳。
是鍾楚博在說電話,只幾句對白我已經聽明白,關於珠海的一宗生意,是我經手的。我不由有些歉然自己突然辭職給公司造成的交接上的不便。
車子這時候已經停了,窗外有隱隱的濤聲傳來,我望出去,才發現位置竟是在海濱公園。
鍾楚博關掉手機,笑問:“醒了?”
我點點頭:“真不好意思……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看你睡得熟,不忍心打擾,也不方便去別處,就把你帶到世外桃源來了。”
我推開車門,立刻有海風攜着清新的海腥味迎面撲來,沁人心脾。那是同槐花香全然不同的氣息,可是一樣令人心曠神怡。我深深呼吸,讚美:“果真是世外桃源。”
“只可惜,我們要談的卻全是最俗的金錢勾當。”鍾楚博笑着,忽發雅興,隨意地說,“琛兒,賓主一場,合張影怎麼樣?算是給我留個紀念,將來也好想着,嘿,這麼漂亮的絕色美人兒曾經給我做過秘書。”
“水無憂的女經理纔是真正的絕色呢。”我笑,隨和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站在一尊華表下等待拍照。這種華表在大連許多公共場所都有,除了十二點、三點、六點、九點四個時間有小小金箔標誌外,別無花紋,十分古樸沉厚。
鍾楚博擺弄着三角架,隨手脫了西裝外套,裡面居然只穿着一件夏天的T恤,無領無袖的那種。
我駭然:“你不怕冷?”
“很冷嗎?”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聽說你要結婚了,我特意給你準備了件禮物,可不許推辭啊。”說着俯身到車裡取出一隻盒子。
我本來擔心禮物太過貴重不便接受。但是打開包裝,那不過是一件大紅的羊絨披肩,寬幅的,足以把我整個人裹起來。
鍾楚博說:“現在就披上,留張影,有紀念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