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雞肋女婿
“這些事,當初你爲什麼不說呢?”
“說什麼?說我懷疑鍾楚博殺妻?證據呢?”無憂嘆息,“連警察也找不到蛛絲馬跡,我又怎麼能單憑一次對話作爲疑點呢?”
我有些明白了。難怪上次無憂提醒我說許弄琴好像特別容易出意外,而鍾楚博每次都出現在事發現場。原來是這樣!
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清楚地知道,是鍾楚博,只能是鍾楚博!他一直圖謀殺死自己的妻子,可是一再失手,又怕引起警方懷疑,所以不得不暫停計劃。直到那天約我出來,終於找到機會騙許弄琴喝下安眠藥,然後在她無力反抗之際將她吊死,製造自殺假象。而後又借我的證供逍遙法外。
換言之,我作了一次僞證。是我的供詞令鍾楚博詭計得逞,而又置身事外。我是他殺妻滅跡的幫兇,不折不扣的助紂爲虐。試問許弄琴的鬼魂又怎能不對我恨之入骨呢?
可是,那天我的確是同鍾楚博在一起的呀,他怎麼會有時間回家去殺妻的呢?我想起許弄琴喝的那杯水……那天鍾楚博從茶館把我接走之前,曾親手替我斟了一杯茶……一定是他在茶中作了手腳,所以我一上車就睡着了……然後他又趁我睡着之際回家去殺了許弄琴,再回到車上等我醒來,誘使我作了假證供……
可是,作案手法雖然很清楚了,作案時間呢?連警察也說,我睡着的那一點點時間根本不夠他回家殺妻再回到海濱公園來。而且,我們還有那一張華表下的合影可以作證明……也許,鍾楚博讓我陪他在華表下合影根本就是預謀好的一步棋局,爲的就是取得一份時間物證……
我一點點地回憶發生在那個日暖風清的春天下午裡的每一個細節。
水無憂的“松風”包間裡,我同無憂在批駁一本關於紫砂陶壺的狗屁名著,忽然鍾楚博打電話找我,接着他來了,大家一起喝了一輪茶,然後我上了他的車,我睡着了,再然後我們來到了海濱公園,經過華表時我們合拍了那張照片……
我想得頭疼,忍不住抓住無憂的手央求:“無憂,你那麼聰明,又旁觀者清,一定可以替我找到答案,你幫我,你幫幫我!”
“我幫你,我一定幫你!”無憂連聲答應,“琛兒,但是現在,你不要再多想,你已經很累了,趁天亮,先好好睡一覺吧。等睡醒了,腦子清楚了,說不定就會想出辦法的。”
我終於睡了許久以來的第一次好覺。
當我醒來,聽到客廳裡傳來輕快的談話聲,中間夾着爸爸爽朗的笑。
是什麼令他們這樣開心?我推門走出,一眼看到正坐在沙發上的以然,看到我,他立刻站起身,關切地問:“琛兒,你好些了嗎?”
媽媽歡天喜地地說:“琛兒,你總算醒了,以然已經來了好久了,我本來想叫你,以然就是不讓。”
我不知道媽媽爲什麼這樣高興,是因爲我醒了還是因爲以然的到來。保住這樣一個雞肋女婿是值得如此高興的一個理由嗎?
天知道經過昨夜,我心中對以然的感情已經淡了許多。在我生命最危難之際,他與我的距離是遠的,而如今我上岸了,他再敲鑼打鼓地歡迎又有什麼用?
可是衝着爸媽的面子,我不得不勉強地招呼:“以然,你來了,真抱歉讓你久等。”客氣平淡一如招呼尋常來客。
以然察覺了,臉上露出尷尬羞赧:“剛纔我去了‘水無憂’……琛兒,我是特地來同你商討一下鍾楚博的事的。”
又是無憂。好心的多事的無憂啊。我在心裡輕嘆。
“鍾楚博?鍾楚博有什麼事?鍾楚博和咱家琛兒一點關係也沒有。”老媽立刻焦急起來,急急地表白着,“以然,你可不要聽信人家瞎說,琛兒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媽!”我不耐煩地阻止媽媽,心中的不快更加深了。爲什麼要這樣急於表白?是因爲太怕失去以然這個女婿嗎?嫁入豪門真的那樣重要?
我更加遲疑自己同以然的婚約,如果這份婚姻帶來的是老爸老媽從此以後永遠的仰人臉色小心翼翼,那我寧可嫁個平頭百姓過一種舉案齊眉的舒心日子,好過這樣子攀龍附鳳小題大作。真不明白,咱家也算小康之家了,雖然遠遠談不上富貴,可也自給自足,不愁吃不愁穿,而我自己,正像以然託人調查到的——大學本科,多才多藝,相貌秀麗,家世清白,不過辭職月餘,已經有數家獵頭公司與我接洽新職位——這樣才貌雙全的兒媳,嫁到誰家也不會辱沒門楣,實在沒必要這般巴結。我覺得悲哀,長到二十多歲頭上,才發現父母本來面目其實勢利庸俗。
“好,你們談你們談,我不管你們的事,真是的,就要結婚的人了,還鬧什麼小孩子脾氣?”老媽嘮嘮叨叨地,同老爸互相攙扶着迴避開了。
客廳裡只剩下我同以然兩個人,以然歉疚地說:“對不起,是我心胸狹窄,誤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