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照亮我的心
他英俊的臉星星一樣照亮我的心,我輕盈地蹦跳着投進他的懷裡,兩隻手掛在他脖子上,驚喜地問:“以然,你在等我嗎?什麼時候來的?”
“下了班就過來了,無憂說你跟鍾楚博走了,怎麼走了這麼久。”
“我們在海邊談業務,一談就談晚了。”我抱歉地說,“我不知道你會來,不然,早就回來了。”
“在海邊?談業務?”以然滿臉狐疑,“談業務要談到這麼晚嗎?”
“我突然辭職,給公司造成好多不便,鍾經理約我談一下工作交接,開始只是談工作來着,可是你不知道海上的落日有多美,我一時貪看美景,就忘了時間了。”
如果我稍微留意一下,就該覺察出以然語氣中的不滿與介意,可是因爲自己太坦蕩,也就對別人的懷疑渾然不覺,只是興高采烈地向他描述着夜晚的海灘:“那些漁船在夕陽下成一線緩緩搖近沙灘,漁人像箭一樣定在船頭,好看極了,就像一幅畫。只可惜你不能同我一起欣賞。”
“那有什麼關係?”以然冷冷地諷刺,“就是我不在,不是還有人同你一起欣賞嗎?”
我愕然:“以然,你在生氣?”
“不敢。”以然仍然繼續着他冷嘲熱諷的口吻,“我只是不明白,談工作爲什麼一定要去海邊?又同落日漁船有什麼關係?”
“你在懷疑我?”我的怒氣也上來了,“以然,我們就快結婚了,如果連最起碼的信任都做不到,還說什麼心心相印白頭偕老呢?”
“信任?信任也要一個前提,就是你的所作所爲必須有讓我信任你的理由啊。”
“我的所作所爲怎麼了?以然,如果你要吵架的話,恕我不奉陪,我累了!”我下了逐客令。
可是以然仍不收斂,反而更加刻薄地說:“對了,我忘記你大小姐已經尋歡作樂一下午,的確是很累了,是我太不知趣了……”
“以然,這麼說,你安心要吵架了?!”我退後兩步,讓距離在我們面前築起一道屏障。
以然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逼近一步:“你說話公平點好不好?是我要吵架嗎?我在你家從下午一直等到天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結果你告訴我你是在海邊同昔日情人看日落……”
“以然,你說話放尊重點!”
“比起那個鍾夫人許弄琴,我已經很尊重了……”
他的話是一把刀,每一句都是,深深地刺進我的心。我再也忍耐不住,一轉身跑進了樓洞。以然沒有再留我,他自尊的底線就到那兒,他對我的愛與容忍也就那麼多,再高的要求他已經達不到了。
我從三樓的窗口望出去,原以爲他還會站在樓下等我,卻發現他一分鐘也沒有停留,已經快走到街口了,那裡也有人在燒紙錢,紙灰打着旋兒飛落在以然頭上,他用手拂了一下,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紙灰飛揚裡,他高大的背影顯得堅定而絕情。我想喊他,卻本能地咬住了嘴脣。不,是他懷疑我,亂髮脾氣,明明是他的錯,他竟然比我還生氣,絲毫沒有向我賠罪的意思!
一轉身,我又重新跑起來,一直跑上了七樓。
媽媽看到我,驚訝地問:“琛兒,你回來了?以然呢?他不是接你去了嗎?”
“他,他走了。”我含糊以對,生怕媽媽再盤問,趕緊跑回自己的房間去。
將臉埋在被枕中,很久很久,心中一絲細細的痛慢慢延展開來,面積越來越大,疼痛越來越強,頻率也越來越緊,將自己折磨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這是在做什麼?又一次爲了鍾楚博同以然鬧翻嗎?太不值得了!以然,我們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好不好?沒有什麼事情是值得讓你我彼此懷疑,彼此傷害的呀,爲什麼你這麼不在乎我們之間的平和相處呢?愛,一定要以互相的痛苦爲營養爲代價嗎?是不是愛得愈深傷害就愈重?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傷害呢?任意傷害一個自己深愛的人是愛的理由嗎?或者是表達愛的方式?傷害,是因爲愛得太深,還是恰恰相反,因爲愛得不夠,甚至無法做到起碼的瞭解和信任?
我想起我們的初識,在電梯裡的邂逅,在茶館裡的初約,盧仝七碗茶,祖母綠項鍊……握住頸上的祖母綠鑽墜,我的悔恨與疼痛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分鐘更加強烈。可是,我該怎樣同以然解釋,讓他知道我對他的忠誠,知道他在我心中的不可替代,讓他知道,沒有也不應該有任何人介入我們之間,這世上,我們才該是最相知相信相依賴的兩個人,爲什麼要讓無聊的猜疑疏隔我們?
不知道這樣子躺了有多久,天快亮的時候,我聽到敲門聲,是以然,他一直走到我的牀前,渾身滴着水。我翻身坐起,想抓住他的手,一邊問:“你一直在外面?爲什麼不進來?”
可是我的手抓空了,根本沒有以然,根本沒有。
而敲門聲卻在繼續。
我揉揉眼,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心中那股淒涼的情緒卻是這樣刻骨銘心,讓我一時不能從夢中醒來。
敲門的人是媽媽,她說:“琛兒,有人找你。”
“是以然嗎?”我迷迷糊糊地問,一邊想,我一定要告訴他,我剛纔夢見他了,夢見他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愛他,而同他吵架讓我多麼傷心。我要說,我們不再吵架了,今後我會好好地溫柔地對待他,我要拉他同我一起去看夕陽,告訴他落日有多麼美麗。同他解釋,我回來得晚,真的不是因爲鍾楚博,而只是喜歡落日的海灘。
可是媽媽眼中的驚異打斷了我的奇念,她說:“琛兒,有兩個警察找你,說要請你去協助調查。”
“協助調查?爲什麼?”
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坐在了警局審訊室裡。
“別那麼多問題,你先回答我們的問題。”一個警察面無表情地呵斥,“你同鍾楚博,是什麼關係?”
“過去是同事,他是老闆我是秘書,但是現在我已經辭職了。”
“就這麼簡單?”
“那你們希望什麼樣的複雜?”我沉不住氣地反問。
做記錄的警察擡起頭睃了我一眼:“老實點。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要那麼多廢話。”
什麼協助調查,這分明是在審犯人!然而在人屋檐下,焉得不低頭?我只得放棄:“好,你們問吧,可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