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溫照,和風輕吹!建康皇宮巍峨雄壯的宮殿羣沐浴在日光的清輝中,幻化出七彩琉璃光。
透藍天空,潔白雲朵,彩旗遍佈,隨風招展,將今日的皇宮粉飾一新,一掃冬日的灰暗死沉,變的揚眉吐氣,生機勃勃。
議政大殿上羣臣雲集,文官,武將,世勳,貴胄齊聚一堂。
自從我離開後,這個帝國政治核心所在的議政殿,已經久未有如此熱鬧過。如今見我回來,只要有資格列席的官員貴胄全都過來,真是人頭涌涌,重臣薈萃,讓我看的大爲欣慰。
一時頗爲激動,不顧儀態的扶靠在龍椅上,有些有趣的打量着底下羣臣!
雖然我身下的龍椅是經過無數能工巧匠嘔心瀝血,費勁心機精製而成,絕對可稱巧奪天工,舉世無雙,但因爲主要設計思路是照顧到威嚴華美,富麗堂皇,就對舒適性略微有了那麼一些不重視,坐上去不能說難受,但要說舒服,那也是騙人的。
有些不自然的扭扭身軀,輕咳一聲,將羣臣注意力吸引過來後,才緩緩掃視一圈。從我這個位置上看下去,所有人都在我的俯視之下,一股至高無上的感覺涌上心頭,那種滿足和傲然,絕非言語所能形容。生殺在手,權力在身的自信縈繞纏胸,讓我在看臺階下的羣臣時,竟然有了一種奇異的疏離感,好像我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和我在廣場上,和民衆接觸時的那種感覺截然不同,甚至是南轅北轍,讓我心神爲之一震。
微微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看向羣臣時,那種隔膜和疏遠消淡了不少。這讓我起了深深戒忌,知道方纔因爲一時放縱,差點讓自己的心神沉浸到權力的遐想中,險些喪失內心地清明。
若真是陷入權力不可自拔,那還真是一件糟糕無比的wwW.l6K事情。
我不覺想起這個問題。腦中竟然分神,考慮起爲何會在這個時候興起這樣一種念頭,以往高坐於此的時候,爲何沒有這種感覺?
疑惑中,耳邊突然傳來司馬風的大喊:“啓稟陛下,自從吾皇親征以來。捷報頻頻。最終滅蒙古蠻邦於西北,更收復鳳翔和臨洮兩路,可謂前所未有的大捷。微臣和諸位同僚商議,決議將此消息通報天下,並建立一座功勳閣來紀念此次陣亡將士。不知陛下認爲如何?”
我清醒過來,暗罵自己一聲,爲何在這裡會走神。
強行收斂心神,聽完司馬風的話後,想了想,開言道:“通報天下可行。至於立下功勳閣。就不必,可在烈士陵園中專門修建一座紀念館,來表彰此次大捷,祭奠陣亡將士。今後凡是對外戰爭勝利,都要在陵園中修建一座紀念館,詳細記錄大戰的過程,以及諸位功勳將士!何況。此次雖然戰敗蒙古。但我軍損耗也是極大,現階段。當以休養生息,韜光養晦爲主,今後還要有勞總理大人!”
司馬風原本嚴肅地表情終於露出幾絲笑容,恭身說道:“陛下聖明,微臣遵旨。”
我又看看其餘面色有異的大臣,最後將目光停在葉謙身上,柔和的說道:“朕出征後,朝廷諸事多靠總理大人和諸位臣工努力,總算沒鬧出什麼大亂子,讓朕很是滿意。不過有一件事情,卻始終讓朕耿耿於懷,葉謙,你可知是何事?”
葉謙面容一驚,連忙上前:“微臣不知,還請陛下明示。”
我突然臉孔一板,冷哼一聲:“朕在前線之時,建康竟然有重臣和蒙古一方勾結,不僅出賣機密軍情與蒙古,還勾結蒙古,對朕行刺。葉謙,你知道此事嗎?”
此語一出,羣臣齊震,所有人都不知我是何意,葉謙更是驚出一聲冷汗,有些惶恐的上前說道:“微臣失察,實在有愧陛下信任,還請陛下責罰!”身爲巡查院掌院,管的就是官員不法,這些事情正是他管轄的範圍。何況此次犯事地官員,不少還是和他關係緊密,不要說別人,就連我當初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有所牽連。
我沉默着沒說話,去年桂如淵案後提拔地監察院掌院喬行簡站了出來,宏聲說道:“啓稟陛下,微臣自從擔任監察院掌院以來,多方瞭解,雖知某些人有不法行爲,但因牽連甚廣,爲免打草驚蛇,沒有采取行動。雖然微臣不知那些官員爲何突然失蹤,但微臣以爲,葉謙大人清正自守,秉性剛直,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那些的官員的事情,葉謙大人也許並不知道,所以還請陛下明察。”
葉謙向喬行簡投出感激一瞥,還未說話,總理大臣司馬風就站出來證明道:“微臣可以作證,葉謙大人在察覺到奸人陰謀後,立即向微臣做了揭露,相信葉大人只是和那些人有着一些平常交往,並未參與他們的陰謀!”
司馬風的話,猶如一根定海神針,瞬間就將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官員堅定起來,不少人想站出來爲葉謙求情。
見此情況,我擺擺手,望着葉謙,淡然說道:“葉謙,朕不是懷疑你。在朕當初勢力微弱,被史彌遠等奸賊苦苦逼迫的時候,多虧你幾次周旋,方能保朕平安,這些功勞,朕不會忘記。只是你身爲巡查院掌院,卻不能洞徹奸賊陰謀於前,多少有些讓朕失望。不過你能在最後時刻察覺到不妥,將情況告知司馬總理,也算將功補過。這次朕不賞,也不罰,希望你今後能夠克盡職守,爲朕巡查不法,懲處奸人,不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微臣慚愧,今後定當誓死以報陛下!”葉謙愧悔交集,連連謝恩。
我對葉謙輕描淡寫的處理,讓殿內各大臣明顯鬆了一口氣,緊張疑慮的氣氛逐漸散去。望着我地目光多了幾分敬畏和迷惑,顯然不知道我下面將要做什麼。
微微閉上眼睛,醞釀片刻,才睜開雙眼,緩緩掃視羣臣,然後用高昂肯定地語調說道:“司馬風,傳朕諭。通告天下——史嵩之,楊士德二人大逆不道,陰結外敵,出賣軍機,煽動叛亂,惑亂天下。其罪當誅。現革去一切官職爵位,九族之屬,皆要問罪,嫡系凌遲,旁系處死!二人所屬同黨,一律同罪,本人凌遲,嫡系家屬皆不可免,男子一律處死,女子發配有功將士爲奴。不得有誤!”
此諭一下。滿殿震驚。大宋開國以來,因爲寬待士大夫,從未如此殘酷殺戮,大肆株連過。大宋一朝,皇位爭奪鮮有唐朝那般殘酷無情,就算偶有王子爭位,對於押錯寶地大臣也是流放了事。像我這種大規模處決文臣武將。可謂大宋頭一回!就算朝廷政爭的失敗者,也多是流放。很少被殺!以至這些人,對我這道諭旨,感到極度的不適應,所有人面面相覷,似乎想說什麼,一時又說不上來。
安靜片刻,還是司馬風硬着頭皮站出來,略微有些氣弱的說道:“大宋自開國以來,一直以仁義治國,那些官員雖然有錯,但那些家眷親屬無辜,還請陛下秉懷仁義之心,只誅首惡,不要大肆殺戮,以免百姓不安。”
我看着他,一直到他有些不安的迴避了我的目光,我才移開視線,轉向他人。我知道他爲何求情,他不光是爲這些人,更重要地是爲整個士大夫階層。因爲過於寬鬆wap.l6K地政治環境,讓這些士大夫們有些任意妄爲,該做不該做的事情都做了。特別是宋室南渡後,朝廷上下出現不少主和派,甚至是投降派,爲了打擊主戰派,經常會將宋朝內部地情報泄露給金國,導致宋軍在前線屢屢遭遇挫敗。
最爲著名的還是南宋初年,韓世忠鎮守揚州期間。朝廷派魏良臣、王繪前去金營議和,路過揚州。這兩人是典型的投降派,經常幹些泄露軍情的事情。韓世忠接待他們後,將計就計,設下圈套,讓他們得知假地軍情,以爲韓世忠撤營離去。等他們到達金營後,果然將假地軍情當作機密情報說出,讓金人將領聶呼貝勒以爲揚州空虛,點兵前去偷襲,結果遭到韓世忠迎頭痛擊,全軍被殲。魏良臣和王繪也因此被大怒的金兀朮給囚禁起來,後來又被詭異的放回。關於他們到底和金國達成什麼協議,以及爲什麼放回他們,沒有記載,不過這二人回來後,官職都得到晉升,成爲地方大員。
這些情況絕非一人獨有,在宋金戰爭期間,大宋內部的泄密事件經常發生,各種絕密軍情總是會古怪而離奇的出現在金國將領手中,這種情況是導致大宋幾次大規模戰役失利的重要原因。
遠在我和史彌遠二人較量的時候,我就發現史彌遠和金國有某種特殊的渠道聯繫,雖然沒徹底弄清楚這條渠道,但我卻肯定,史彌遠和金國可以有效的私下聯絡。孟珙的父親,孟宗政戰死,就是一次內外勾結,謀害將領地案例。
這些投降派官員爲何這麼肆無忌憚地泄漏出賣軍機,以至被將領用做反間計的人選,其原因是多方面,在我看來,對他們的懲處太過輕鬆,也是一大主因。當犯罪的收益大於懲罰的損失後,犯罪就不可避免。就是因爲太過寬待這些人,所以他們纔敢如此膽大妄爲。
司馬風爲其求情,不是爲了他們,而是看出我想借機改變寬待士大夫的國策,擔心引發不測後果。
他看的很準,但我此刻卻是決心已下,錯事能夠被原諒,但壞事,一定要接受懲罰,而且是大於壞事得到地收益處罰。
盯着司馬風看了片刻,直到他不自然地躲開我眼神後,才低沉而肯定的問道:“總理大人,朕想問一句,天下是民戶多,還是官戶多?”
司馬風猶豫了一下,還是答道:“民戶多。”
“哦,那應該以何者爲重?”
“自古有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當然應以民戶爲重。”
“說地很好,那是朕的將士多,還是這些犯官家眷多?”
司馬風臉上露出遲疑,好半晌才無奈的說道:“是將士多。”
“那這些人出賣軍機給蒙古,讓我衆多將士無辜喪命,勾結蒙古刺殺朕,險些讓朕回不來,棄我大宋民衆如草芥,又該如何定罪?”
司馬風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司馬風!”我突然大喝一聲,讓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答道:“微臣在!”
“朕命你爲行刑官,將這些國賊處決,並將其罪行公告天下。”
司馬風露出掙扎爲難的表情,好半晌,才泄氣的說道:“微臣遵旨!”
我點點頭,揚聲道:“因爲朕不在京中,這些犯官又陰謀攻打皇宮,劫持皇后,事情危急,所以國安院才緊急動手,將這些官員秘密拘押,以至造成諸位臣工的不安。朕在這裡可以保證,只要諸位臣工能夠謹守本分,不要胡作非爲,這樣的事情就不會落到你們身上。諸位可明白?”
“微臣明白!”
底下羣臣齊齊恭身,表情自然一片赤膽忠誠,萬死不辭。
對這些表情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我到不會太過在意,只要他們明白,有所戒忌,我的的目的就達到了。
目光掃視兩遍,突然一笑:“諸位也不用如此緊張,今日乃是朕得勝還朝,應是舉國歡慶,一些不開心的事情還是不要多談……朕聽說,皇家大劇院安排了一場大戲慶祝,今天遊街,諸位臣工也累了,回家休息休息,晚上陪朕一起去看看大戲,放鬆一下!”
原本有些嚴肅的氣氛被我這話沖淡了不少,衆多大臣說了一些套話後,我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將要走進後殿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投注到我身上,循着感覺望過去,一雙黑白分明,清澈深邃的眸子出現在我視野中——是墨如蘭,建康的民事大臣!
微笑點點頭,轉身隱入後殿!